（综武侠＋主陆小凤）落花不知归

　　这十个字写的七分挑衅三分不羁，生怕他人看不见一般醒目非常。
　　陆小凤定睛盯着那十个字半晌，又抬眸看向花满楼。
　　王天宝把这行字写的这么大——但是世人皆知花满楼是看不见的——所以这不是写给他与花满楼看，而是写给子旭看，或者干脆一点写给“你们”看。
　　你们......京城。
　　陆小凤沉吟半晌，然后发现自己又一次面临相似的选择。
　　告诉花满楼，还是隐瞒。
　　这样的选择他已经面临了无数次，也隐瞒了无数次。
　　可那些原本善意的隐瞒并没有带来好的结果。
　　陆小凤摸摸胡子，上前几步道：“花兄，子旭身体可有大碍？你在那宅邸遇见何事？”
　　子旭身体似乎没有大碍。
　　花满楼并不精通歧黄之术，但习武之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完全可以粗略判断一人是否健康。
　　他缓缓收回搭在时子旭脉搏上的长指，轻轻叹息：“不是什么好事，陆兄……莫要问了。”
　　花满楼不会说谎话，他说不是好事就一定不是好事。
　　陆小凤双目扫过好友凌乱的衣襟，又一次落在那行字上：“这毯子上有一行字。”
　　“什么字？”
　　花满楼下意识去摸。
　　奈何毯子不是宣纸，他只摸到凹凸不平的织物，以及织物上略微半硬的一些绒毛。
　　“玩腻了，滋味不错，还你们。”
　　陆小凤有些艰难道。
　　“……”
　　端坐在床前的花满楼没有说话，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他起身走到一旁用皂角在水盆里净了手，又一次摸上毯子发硬的绒毛。
　　然后放在鼻尖嗅了嗅。
　　类似麝香的味道。
　　花满楼又一次净了手，半晌缓缓道：“如果那人真是王天宝……子旭如何会落在他手上？”
　　他曾花重金寻人将珠光宝气阁的废墟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也没找到。
　　大抵也因为什么都没找到，子旭师门才会千方百计想要寻找尸身——因为他们觉得子旭“尸身”被人带走。
　　但原来带走的不仅仅是尸身，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怕当时子旭被逼着吃下的药不是致命的毒药，而是假死药。
　　——现下想来，正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坍塌与大火掩盖了所有蛛丝马迹。
　　西域与中原相隔何止千里，再结合之前子旭被隐藏的天衣无缝时的猜想……
　　“礼物而已，送来送去的还需要过程吗？难道别人送你一件玩物你还会问怎么来的？”
　　床上少年忽然出声道。
　　“子旭你醒了？”
　　少年自花满楼拿出最后一颗珠子后便一直在他怀里闭目不语，所以花满楼下意识以为前者身体太过虚弱昏睡过去。
　　“我一直醒着。”
　　时子旭眨眨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干巴巴道：“只不过离开那房子之前不清醒罢了——你不应该来——虽然我在茶楼看见你们两个时就意识到无论我怎么变声都会被认出来，但是你不应该来，你也不应该认出我是谁。”
　　少年言语所表露的意思与陆小凤之前推测全然不同：“子旭你不是故意提醒我们，向我们求救的吗？”
　　“求救？”
　　时子旭眼珠转了转。
　　他徐徐看向陆小凤，挑眉道：“陆大侠你想多了。我巴不得瞒过你们，让你们以为我就是个与时子旭相似的女人，什么时候向你们求救了？”
　　“子旭。”
　　花满楼在床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意欲覆上少年额头：“可有哪里不舒服？”
　　后者猛地扭头避开花满楼。
　　动作之大，甚至连客栈的木床都为之摇晃。
　　花满楼落空。
　　温润公子微怔，五指在半空微微蜷曲，又缓缓收回。
　　他听见自己解释道：“我与陆兄在茶楼自始至终未提及你的姓氏，但你却自己说了出来。”
　　“……”
　　少年看着一侧的墙壁唇瓣抿起：“原来竟是这里露出破绽……呵。”
　　他冷冷道：“花大侠，你善良过头了。连一个曾经要杀你的人都救，你到底知不知道救了我就等于又给花家带来麻烦？”
　　“子旭……”
　　“时子旭早就死了！你面前只是一个不允许有自己思想的玩物！一个还算值钱的玩物！！！”
　　少年闻言忽然一把掀开毯子坐起。
　　白纱后的躯体在灯火下本就若隐若现，何况他还大力扯开衣襟，显露胸口点点红痕：“我宁愿自己只是一具勉强称得上干净的尸体，可以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什么都不用管，而不是再一次，再一次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你们，尤其是你，简直干净的犹如神仙下凡的花七童面——”
　　他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花满楼抬臂一把抱住了少年，低低道：“与我回家……我们一起在百花楼生活，好不好？”
　　他拥抱的如此用力，用力到似要把怀中人融入骨血。
　　时子旭在前者怀里沉默半晌。
　　他堪称冷酷无情的声音在房间响起：“太迟了。”
　　“曾经的时子旭被你成功软化，忘记了皇宫中的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忘记了他是从怎样的地方走出来。他可以为你的一个笑容欢呼雀跃，可以为你的哪怕一点点回应喜极而泣，可以为了得到你的心作出各种各样在你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事，甚至可以为了你放弃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但是太迟了。”
　　“早在你喜欢上官飞燕那个蛇蝎女子，早在你因为上官雪儿一番话怀疑他，早在他因为违背命令被人强jian，时子旭就已经一点点死去，他的生命终结在珠光宝气阁你的怀里，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即如此，何不让干净的时子旭死在你心里？”
　　“可你偏偏救了我，那我也只有打破这个假象。”
　　“何况当初是时子旭一厢情愿，你也为了躲避这一点不回桃花堡，现下应该正和你意不是吗？时子旭已经不会在纠缠你了，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你让现在的我选择杀了你或者陆小凤来换取干干净净活下去的机会，我一定毫不犹豫选择杀了你们当中一人——甚至直接选择更好下手的你，因为花大侠你永远那么温柔，温柔到让人想要把你拉下神坛。”
　　少年一点点推开花满楼，无视后者面上的错愕与悲伤继续道：“花满楼——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如果你刚才那一句话可以早两年告诉时子旭，他现在应该已经在你怀里哭得昏天暗地，然后欢天喜地的跟着你窝在百花楼不出来，但那不是我。”
　　“我现在可以在任何人身xia婉转cheng欢啜泣呻yin而毫无压力，我在西域仅仅为了玩乐而亲手处决了无数奴隶——”
　　“你看，太迟了，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时子旭说着说着忽然掩唇嗤嗤媚笑起来。
　　他话尾在空气里圆溜溜的打了个弯儿：“还是说……花大侠也想尝尝人间极乐？或者你与陆大侠一起也是可以的哦？”
　　“子旭！”
　　一直假装自己是透明人的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出言道。
　　他听不下去了，因为少年的话实在太伤人，也因为花满楼的面色已经比宣纸更苍白。
　　时子旭冷冷的看了一眼四条眉毛。
　　他曲起双腿越过僵硬的花满楼下地，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轻盈飘逸的白纱无风自动：“不过既然毯子上写着我已经被玩腻了，又机缘巧合被你们两个带到这里，我反而有机会脱离掌控。“
　　少年推开窗户，他迎着月光站在那里，被凄清的白色所包裹，仿佛随时会乘风而去。
　　他回首深深凝视花满楼，尤其在那不知为何包裹着纱布的右手上停驻几息：“我言尽于此，希望花大侠明日就离开京城，并且以后我们不要见面，不然我无法保证自己届时与花大侠是友非敌。”
　　少年又侧首对陆小凤道：“陆大侠，我知道你胆大聪明还很幸运，但你不可能在我师兄与师父的夹击下活下来，所以如果你不想我提着你的头颅去皇宫邀赏——就别自作聪明跟过来，也别去探查任何事。”
　　话落，少年单手在窗台一撑，几个起落后灵巧的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
　　“.......”
　　房间因为时子旭的离去而陷入沉寂。
　　花满楼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犹如一座雕像。
　　就在陆小凤迟疑的张口欲言，却发现一切言语都十分无力，数次开合唇齿后，花满楼却先他一步柔声道：“陆兄，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花满楼.......”
　　“我没事。”
　　花满楼再一次道：“回去休息吧。”
　　“......”
　　陆小凤心事重重，三步一回头，但仍依花满楼所言，离开了房间。
　　或许现在，让花满楼自己待着，才是最好的选择。
　　“......”
　　花满楼在陆小凤离开后忽然动了动。
　　他起身熄灭烛光，又坐回一片黑暗中。
　　“子旭......我从来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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