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彀

　　席沫猛地抬头，与此同时城堡和迷宫之间忽然拉出一道白光，堵在中间。游珂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沉闷的轰隆声响起，两人迅速退回迷宫，靠在墙角，直到震动停歇。
　　席沫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松开手转身就走。游珂盯着自己的胳膊一瞬，用左手将被抓皱的衣服捋平，又反复摸了摸皱褶的地方，最后抬眼看了眼席沫的背影，低下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转过三堵墙之后，席沫才问：“你见苗兰了吗？”
　　她说着停下来，游珂走到旁边，看着墙边的一滩凝血沙地，咧开嘴笑了下，接着退后半步，直接抱刀靠到了墙上，眯眼看向席沫道：“我怎么知道。兴许是死了？”
　　席沫没回答，沉默了一下，俯身边说边写：“苗兰第一个接到电话，两分钟后周楠接到电话，四分钟第三个电话，六分钟——”
　　游珂左手掂刀一笔一划笨拙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席沫看了眼，接着往下：“我是第八分钟接到第五个电话。”
　　顿了顿，席沫往后写下五个人的猎杀时间，继续往下写：“刚才我们碰到周楠，周楠说苗兰第一个接到电话，五分钟后，他第二个接到电话。十分钟，郝玢第三个接到电话。”
　　旁边游珂挨得近，席沫写到半截时就会全身紧绷，红着耳朵错开半步，却没说什么。写到最后，席沫才蓦地意识到什么似的，打开手机，上面显示倒计时：01：43。
　　她在后面快速写出一列猎杀时间。
　　苗兰：0——5猎杀时间（席沫为节省时间，以下用“/”代替“猎杀时间”）5——7→苗兰’：0——5/5——7
　　周南：2——7/7——9→周南’：5——10/10——12
　　？：4——9/9——11→郝宾’：10——15/15——17
　　游珂：6——11/11——13
　　X：8——13/13——15
　　游珂看着那几个错字，没有说话，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
　　席沫站起身，看向地上记录的游珂猎杀时间：11——13分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第十三到十五分钟的猎杀时间，是她的猎杀必死时间。
　　在此期间，两人并未停止移动。即是说，猎杀必死时间可以移动。
　　现在游珂已经成功躲过了死神的猎杀，她进入猎杀必死时间，倒计时还有01:33。
　　游珂暗戳戳往席沫身边凑近，见席沫起身，自己也跟着站起来，目光炯炯。席沫一抬头就对上了她的眼，先是怔了怔，旋即错开，恰好看到那滩血沙，问道：“你刚才说苗兰死了，什么时候？”
　　游珂垂着眼没有说话，席沫的手攥了攥，眼神从游珂露出的纤细脖颈，移到她受伤的胳膊上，最终别开脸问道：“你见到了死神？”
　　游珂仍旧没有回答，席沫扭过头，就见游珂抬起头看着她：“陛下问我？”
　　她笑得诡异，分不清是什么意味。席沫一愣，旋即摇头，把地上的猎杀时间圈出来：“我要确定苗兰的死亡时间和猎杀时间是否一致。”
　　“一致。”游珂这次回答得很快，拿刀一下一下点着地：“我在倒计时04:37，也就是她的猎杀必死时间还剩23秒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尸体。之后，她就凭空消失了。”
　　“消失？”席沫重复了一下，迅速道：“我们碰到周楠和郝玢之后，空间扭曲的时间变成了五分钟。他们的游戏规则也和我们的不一样。但我们原来的规则并没有变。你躲开了第一波猎杀，我的猎杀时间马上结束。”
　　她看了下手机，还剩不到一分钟，于是冲游珂道：“走，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
　　一半迷宫和另一半迷宫重合了，完全看不出分离的痕迹。但这不是令人震惊的地方，令人震惊的是，游珂和席沫对面站着和她们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两边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衣服。
　　对面的“席沫”穿着一身登山服，“游珂”则穿着带兔耳朵的连帽衫和及膝短裤，跟在登山服“席沫”身后，看起来格外乖巧文静。
　　席沫多看了一眼，目光不免在看身边的游珂时多了些困惑和比较。
　　游珂眼神倏地冷下来，垂下刘海甩了甩，突然毫无预兆地抽刀朝对面的“游珂”砍去。
　　席沫弯腰捡起被丢掉的刀鞘，起身间看到对面穿登山服的“席沫”起刀，恰好迎面将游珂挡下。
　　双刀相碰，发出刺耳的响声。游珂右臂微颤，手劲不足，踉跄了一下。席沫飞奔上前，一面伸手扶住她，同时拿弯刀隔开了对面的长刀。
　　登山服“席沫”看了她一眼，就收势站好，表情有些高深莫测。后边的“游珂”很快跟上，站在其后，却没有动作，只是眼神沉郁地盯着这边的游珂，忽然道：“平胸。”
　　游珂倏地攥紧，劈刀就砍，被席沫瞅准机会直接掼上了刀鞘。游珂脸色一厉，抬眼对上席沫。后者张了张嘴，憋出两个字：“听话。”
　　游珂整个人瞬间软下来，只愣愣看着她，然后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伸手去摸耳边垂下来的头发，却摸了个空，于是很是局促的样子。
　　席沫见状忍不住抬起手，耳根发红，却还是面无表情地，格外小心地摩挲了游珂的脑袋两下，接着迅速收回手，转身看向对面的“席沫”道：“席沫，游珂。猎杀时间是第三种可能。”
　　“席沫，游珂。”“席沫”答道，“第二种。”
　　“周楠和郝玢进入了教堂。”席沫道：“苗兰进入了迷宫。”
　　“我们在迷宫。”
　　席沫没再继续，皱了下眉，几乎和对面的“席沫”同时沉默了一下，接着又一同看向手机：“第十三分钟，迷宫没有移动。”
　　对面的“席沫”抬头道：“是第十五分钟。五、四、三、二、一——”
　　手机倒计时最后一秒钟，大地开始震动，与此同时对面“游珂”的手机响了。缝隙间一道白光骤起，游珂听到身边的席沫说了句：“我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游珂来不及问，就一个不稳掉进白光缝隙，失去了意识。
　　似乎有风吹过。
　　软绵绵的，带着微微发凉的风。是夜风。
　　游珂一下子睁开了眼，林欣正坐在窗边，有些头疼地捏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旁边的小狱警被游珂吓了一跳，林欣一边安慰，一边站起来活动筋骨：“安静。你还活得好好的。”
　　“三天半。你知道我都在想什么吗？”游珂还有些晕，看着林欣踱到门口继续道：“你怎么不干脆死了呢？”
　　可是，她也只是想想。虽然没有人来关心过游珂的死活，但是游珂却不能死。不能死，活着就行。怎么活着也无所谓，只要不是正常地活着。可真悲哀。林欣本来有些烦躁，把烟捏扁又捏圆，想到这里，又不怎么烦躁了，将烟噙到嘴里，打开门，笑出了声：“不过，幸好你没死。”
　　小狱警战战兢兢跟着站起来，林欣冲她摆摆手：“坐下坐下，我出去抽支烟。”
　　游珂等门关上了，看着小狱警问：“你是新来的助理吗？”
　　她的嗓子有些哑，开头两个字没发出音。
　　小狱警站在原地没有动，整个人都快要缩成一团。游珂看着她，笑着笑着，眼神慢慢变了，带着嘲弄和阴冷，游移不断，像要叮死对方的毒蛇。
　　在林欣进门的那一刻，游珂清楚看到小狱警松了口气，望着林欣的样子，就如同难民看着救世主。她看得够了，朝林欣道：“我很喜欢她。”
　　小狱警一脸不明所以，林欣的步子一顿，紧接着走过来。
　　“你的脸色不太好。”她说着倒了杯水给游珂，点头道：“喜欢就好。”
　　游珂就着抿了几口，听林欣继续道：“我也很喜欢。”
　　游珂喝了口水，吐回去：“我不喜欢她。”
　　林欣把杯子放好道：“不喜欢也好。毕竟一个人不可能喜欢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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