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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计
徐咏宁面上笑个不停,心里一点不闲着,暗自掐算着时间。
刚敲响锣的时候是一更天,才入戌时,那时她看完方笙也的邀请信,也是戌时。
之后她离开房间前往桥溪院,与方笙也说了几句话后流云便露了行迹。
再不久便是方笙也杀了流云,她目睹后心悸病发作。
其实,若当时她能及时阻止方笙也杀流云,或许她也不用死,可惜方笙也速度太快。
跟阻拦方笙也比起来,还是在房间里闲聊杀时间容易得多。
唯一的难题是,“哈啊……”得忍着困。
不知道为什么,越临近轮回的时间点,徐咏宁的哈欠就越是频繁。
桌上的茶水里装的不是茶而是水,已经凉了,徐咏宁端起来咕咚咕咚往下灌。
后来连喝凉水也不管用,徐咏宁让行云打了一盆凉水,用毛巾泡着敷在脸上。
九月九的夜里,是真冷。
凉水敷脸,是真冰——也是真不管用。
徐咏宁的眼睛眨个不停,她本能地想要闭上眼倒下去睡,又努力要睁眼对抗这困意。
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只要熬过去就行了!
这时候行云已经帮不上忙,徐咏宁一咬牙,把她赶出去,在屋子里打碎了茶杯,用瓷片狠狠在手臂上划出一条血痕。剧痛让她清醒了一瞬,但只有一瞬,在急剧的刺激后紧接着的是更严重的困倦,她的身躯被强制性舒展,这熟悉的舒适感令人绝望。
“扑通!”
徐咏宁终于失去意识,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但她没有感受到撞击的痛,她只是又一次被这轮回世界放倒了。
“徐咏宁”明明没有死!究竟是哪出了错?
……
翌日,天亮。
徐咏宁坐起身还是想不通,究竟是哪出了错?
难道这轮回世界是注定逃不脱的?
她正郁闷时,忽然发现身边的场景有些眼熟。
这是香房!
她此刻怎么会重生在香房?莫非她变成了徐咏欣?
徐咏宁跳下床捧起镜子才知道不是,但结果更加意外,她竟然还在徐咏宁的身体里。
这是怎么回事?
轮回世界从来不会让她连续在同一个人的躯壳中重生!
徐咏宁跌坐在床上,仔细琢磨起整件事。
她原本推断只要让“徐咏宁”活着就能打破轮回,走出九月初九,但昨夜的经历证明一切都是她的妄想。她终究没有熬过去,轮回世界用另一种方式把她重新送回之前。可现在她却没有重生在其他躯壳中,而是在徐咏宁的身体里重生,这会不会是一种预兆?也许这是轮回世界的提醒,她的推断没错,但还缺少某个条件。
但,她没想到的另一个必要条件是什么?
又或者这轮回世界真的没有出路,她真的只能在这个轮回里别样的永生?
徐咏宁想了想就一头冷汗,她才不要这种枯燥的永生,她得出去,一定有法子出去。
可是她想了很久都没有苗头,一直到走出香房,跟行云一起去徐老夫人那时,还在想。
当她走到外面的院子,徐咏宁一直低着头思索,忽然听到身边的行云呵斥:“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里想干嘛?”
一个怯懦的声音响起:“我是路过,不是故意闯入这来的,行云姐姐,我错了。”
“给小姐道歉!”行云瞪她一眼。
“是。”那人慌忙对徐咏宁道,“小姐,对不起,我不小心冲撞了您,我知错了。”
“叫你道个歉还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云道。
“我没有心不甘情不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流云红着眼,都快哭了。
行云还要再训。
“够了!”徐咏宁终于开口,“流云,你回去吧。”
“是!”流云慌忙地逃走了。
“小姐!”行云不依。
徐咏宁冷静地说:“我们先去祖母那,别耽搁了。”
行云只得顺从道:“是……”
二人走出院子,往姜折院去,姜折院便是徐老夫人的住所。
一路上,徐咏宁十分沉默,她想着流云,又想到了自己。
也许,去桥溪院是“徐咏宁”必赴之约?
轮回世界里的一切似乎都按照一个既定的程序进行,徐咏宁会遇到许多特殊的人,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人必须被她遇见。就好像徐咏宁在九月初九一定会去桥溪院,一定会死在那,她唯一能够拯救的是徐咏宁的生命,她必须让她活着,却要让徐咏宁在桥溪院活着。
昨夜,她选择逃避赴约,因此被送回九月初九的早上,这提示够明白了。
桥溪院,她必去;流云,她必救。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徐咏宁的命,才能挽救她自己。
——逻辑好梳理,但这事也太难做了吧?
方笙也说杀人就杀人毫不犹豫,速度快,攻击猛,她一个孱弱女子怎么从他剑下救流云?
可转念一想,不,她也有武器。
就是这张脸啊。
老实讲,方笙也对徐咏宁一见钟情,钟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美人计对其他人不管用,对方笙也这个我行我素的疯子还不管用吗?
正琢磨着,姜折院到了。
徐咏宁进去逛了一圈便托词离开。
里头闲聊的事情都没什么营养,又要应付一个时不时来招惹她的徐咏欣,简直劳心劳力,徐咏宁现在正是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晚上有一场大仗要打,可不能在这里浪费心力。
回房间里吃了中饭,徐咏宁立刻睡下。
果然,她没有睡过头,就算没人叫醒她,她也在入夜后及时苏醒了。
为了不节外生枝,徐咏宁并未考虑让行云陪自己去桥溪院。
桌上放了一封信。
徐咏宁拆开来看,果然是邀请她一更天去桥溪院赴约。
看完信,墙外荡起锣响。
“梆!”
时辰已到。
徐咏宁轻车熟路来到桥溪院,果不其然,方笙也还没来。
她立刻往外走,准备让流云打道回府,谁知道刚走到院门口,一个人就堵在她面前。
“宁儿,你真的来了!”方笙也高兴地抱她个满怀。
徐咏宁用力把他推开,大惊:“你怎么从这里出来?”
上次方笙也不是跟她走的一条路?他明明也是抄小道从侧门那边过来的才对!
方笙也直接略过了她的疑问,道:“你愿意来,是不是也喜欢我?”
逻辑呢?
那信上都没写是谁邀请的她好吧?
徐咏宁甚是冤枉,不过现在不是掰扯逻辑的好时机,她气呼呼地拽着方笙也往侧门那边走,“我们到别的地方谈。”
既然现在不能阻止流云过来,那她就把方笙也带走。
可方笙也却坚决地反拽住她,像是腿扎了根一样不肯动:“就在这说吧,这里最清静。”
徐咏宁一时找不到合理的话来反驳,索性耍赖:“我就不喜欢这!”
方笙也噗嗤一笑,道:“好,既然宁儿你不喜欢……我们就换一个地方,你想去哪?”
“去哪都行。”
“那我们走吧。”方笙也往正门的方向走去。
徐咏宁一把拉住他:“你等等,那里人多,我们走这边。”她指着侧门。
方笙也也随她,点点头,温柔地说:“我都听你的。”
徐咏宁听得浑身鸡皮疙瘩,此刻也不好反驳,只得赔笑着往侧门移动。
一切都很顺利,只要走出桥溪院,最大的危机便过去了。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咔。”
寂静的夜里,踩断树枝的声音无所遁形。
方笙也的双眼中陡然涌出杀气:“谁?”
流云惊慌地跳起来,露了身形。
“站住!”方笙也拔出长剑——徐咏宁至今仍看不出他到底从哪里抽出一柄剑。
他拔腿欲追。
豁出去了——
徐咏宁一咬牙,整个人扑上去缠在方笙也身上,将他抱紧:“你放过她!”
“不行!”方笙也却非常坚决,“一定要杀了她,她已经看见我们在这里!”
“看见又如何?”
“这里太偏僻,我们又是孤男寡女,绝不能让她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节。”
“那是我的侍女,我认识她,她绝不敢!”徐咏宁替流云保证。
方笙也摇头:“只有死人才能保密,她不能活!”
真是木脑子!
徐咏宁彻底豁出去了,道:“那我嫁你!”
“嗯?”方笙也瞪大眼睛,“什么?”
“未婚夫妻在此约会又有何妨?”徐咏宁循循善诱,“我明日就告诉祖母,我心悦你。”
方笙也心荡神驰地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不行!”
“啊?”美人计也不管用?
“就算是未婚夫妻,趁夜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叙话,教人知道,难免添油加醋。宁儿,你是徐家千金,我是方家少爷,无论是徐家还是方家,荣誉上不能有丝毫污点。区区一个侍女,何必留下这个心腹大患?让我杀了她吧!”方笙也恳切地说。
徐咏宁手上要是有一把锤子,现在一定就拿起来照着方笙也的脑袋上敲下去。
她还真不知道,方笙也想杀流云的心意是这么决绝!
怪不得那天刺出那一剑的时候利落又狠辣,她每次想起都觉得心口疼。
徐咏宁冷哼一声,从他身上跳下来:“明天我就送走流云,看你怎么杀她。”
方笙也一愣,朝流云逃走的方向望去。
哪还有流云的踪影?
徐咏宁扯着嘴角冷笑起来,她拖延这么久的时间总算管用,流云虽然笨拙,好歹腿脚利索。
现在流云跑得影子都没了,她倒要看看方笙也还怎么杀她?
“小姐!我来救您!”
现实的打脸总是来得太快。
徐咏宁的心才刚刚放下,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人影也由远及近。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人越跑越近,脸越来越清晰的流云,几近崩溃。
你不都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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