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有梦终不悔（一）

　　“谁教你把碘伏棉球丢在肚脐上的！”三三脖子后面传来震怒。

　　“我，我还，还不太会。。。。。。”三三抬头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的晓晋和罗俊，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到后面学着去，罗俊赶紧来处理好，”雷教授不耐烦的向罗俊辉了挥手，自己背着手去外面几个手术室巡视。

　　“我刚刚看到的就这样做的”，她低着头小声嘀咕，脸上写着委屈。

　　“这样？”罗俊把棉球丢在肚脐眼内？“你见过除了晓晋还有谁这么干？临床标准还有教科书都这么讲的么？不能明白是非对错，你上课在睡觉么？”他拾起碘酒棉球，用新的棉球擦干残存的点酒后，从新倒入少许碘酒于肚脐儿内，右手一圈圈的向外消毒，嘴里继续絮絮叨叨的传授秘法。

　　对于罗俊这种似乎要整她还是如何的心态她也不想再去探究，光天化日下还是能学到不少知识，至于其他不接招就是了。

　　“来临床都被骂也是好的，多学点，等工作后就能站得直一点。”他抬眼看了眼三三，“不过就是你们女孩子脸皮薄点。”

　　“没事。。。。。。不是特别薄”为了多学点，三三觉得这句话回应的有很大问题。罗俊忍不住嗤笑。

　　铺好中单和大单，术野内只留出胃部术区。主刀雷教授站在患者右侧，一助陈老师、二助罗俊站在左侧。还剩下一个三助拉钩的位置，三三自觉的往后站了站，不想再添什么麻烦。

　　晓晋麻利搬来脚凳放在雷教授右侧，低声对三三讲“还是你去吧，我去的话需要两个脚凳，另外我也啥都不会。”

　　她看了眼三个在台上平均1.9m的身高男人，转身看了眼还没自己高的晓晋，站在了雷教授旁边。

　　嗯，气压还好，没受波及。

　　罗俊一边用抽吸管吸好渗出血迹一边用眼神示意三三拉钩的方向，她看着雷教授持刀动作，小心调整拉钩力度和方向，一个小时紧张后，三三觉得自己的手臂开始酸胀。两个小时后大脑有点失去了对手指的控制。

　　胃大切手术进行了大半，雷教授从食管下段切下整个胃放在盘内，转头对三三"你摸摸胃癌肿块质地"，转头耐心的一层层把食管和空场缝合再一起。

　　她仔细感受着折磨患者的这个肿块，硬邦邦肿起和周围软组织明显的区分开，她使劲捏了捏，似乎代替失去知觉的患者出了一口恶气。

　　左侧教授分组的清理可能转移的淋巴结，双手探测落网的小恶魔之余，随便讲起工作中遇到的笑话。四个小时过去了，三三又开始不停的倒换双脚的重心。

　　“要是站不住，靠在教授身上吧。”罗俊对三三挤了挤眼睛。

　　“可能还要一个小时结束。”授接了一句，"小姑娘身体不够结实，一会多吃点饭。"这是第一次教授没有凶三三。

　　“好，谢谢谢教授您。”她小心翼翼的贴在教授一堵墙般的身边，长长嘘出一口气，眼泪感动的快出来了。

　　“雷教授，您可该减肥了，这台手术您看给这小姑娘挤得啊。都没人愿意和你站在一侧配台。”旁边的小护士递上一把钳子时打趣到。

　　三三很想接一句，“我愿意的很呢。”

　　“雷教授这是累的，没有时间健身，吃饭也没有规律，懂么。”罗俊马上接上话，温和的拍拍马屁，“何况我们这身材会妨碍教授手术空间嘛，这也不是为了大家考虑。”

　　手术接近尾声，护士递过来一盆生理盐水，仔细腹腔冲洗后准备开始缝合术野，雷教授脱了手套坐在后面地下简单的休息会好准备第二台手术。

　　“你来打结。”罗俊抬了抬下巴对这三三。

　　“我，我，我么？”她舌头打结，用血渍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还有谁！赶紧放下你的手！双手不能超过无菌范围了，你忘了吗！”罗俊压低了声音对着三三吼道。站在台上的各位瞄了眼雷教授，还好没被发现。

　　她从新戴了一副无菌手套，右手持镊子和弯针，无影灯下的脑门渐渐出现汗渍。她觉得人皮似乎很难扎透一般，“双手还是单手打结？”紧张的三三突然冒出一句话，差点让台上的人笑出声音。

　　“看你自己的习惯。”雷教授突然像是听到了一样，接过话题调侃她。可一个没上过几次台的学生怎么会有自己的习惯呢。

　　“那个方向你还是单手打结吧，而且单手比较牢靠。”旁边的陈医生好心的提醒道。本该两分钟的皮肤缝合用了十分钟，她觉得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手术时间。

　　身上失去一斤，时间延长五年，每一个躺在手术台上被麻醉的人怎会知晓，身边的白衣天使对上帝与魔鬼做着怎样交易。不过生命总会充满期待。

　　她推着未苏醒的患者来到手术室外的ICU监护室等待苏醒。坐在地上，伸长腿，斜斜靠在墙上，手机的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的显示。下午一点多，患者清醒，就着病人漏出一丝笑意，略显发凉的手术餐吃起来也很暖胃。

　　回到科室后，正准备脱掉白服回去小憩一会。身边闪过一个黑色的阴影，“你们三下午跟我去病案室，采集数据，”末了，用手指戳了戳三三的脑袋，“衣服换的速度倒是比打结快很多。”她一脸黑线。

　　扑克牌脸的看门大妈让一行四人鱼贯而入，“为什么会对我们这么凶呢？”她摸不到头脑的问。

　　“病案这种东西是不会让人私下拿到的，第一是病人的隐私不能泄漏，第二会有不法人事用这个做文章，”罗俊扭头看着十万个为什么的三三一笑，“尤其怕被你们弄乱不好收拾。”

　　“一会走之前，记得把所有病例归位。”罗俊继续补刀。

　　都怪自己话多，她看着刚刚找出来的效果本病例，默默流泪。

　　拖着铁皮推车来到座位，三个人低头苦干着，俨然在罗俊里面的位置是留给三三的。迟疑中，她翘着脚绕开罗俊把一落病例放在了自己位置上，盯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翻了翻纸张，慵懒地把身体侧了过来，等待三三绕过去。手上传来一阵温热，她低头看见他的手不小心拂过自己的手背，三三绕过罗俊的视线问到“查哪一项指标？”她不知道对面的两个人是否有意。

　　“主要是流行性病学方面，查询家族史发及肿瘤代谢物两者对胃癌发病率的诊断。”对面的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样。

　　坐下后她当着他的面，使劲的在裤子上蹭了蹭手背，“太阳有点晒，你向外挪一下椅子吧，”她挑衅的看着罗俊。

　　安静的档案室地面发出金属摩擦地面的刺啦声，耳朵难受的发痒，她不禁揉了揉耳朵，窗外树桠上的雪噗噜噜的掉下一坨。三三没有动，低头继续整理资料。

　　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就是比较好，有较多的劳动力和大基数的病例来支撑文章发表的需要。四个人默契的没有工作以外的话题。

　　“虽然本科毕业不需要发表文章，不过你研究生期间和工作后晋级早晚需要，”罗俊像是感受到面前三个学生散在空气中一丝幽怨的气息，他在表格上写写画画，“提前积攒点临床思维也不错。”他一副我也是为了你的表情。

　　“哼哼，”三三种鼻子表示不屑的赞同。

　　趁着五点堵车之前，她一个人跑到生鲜市场，在车上她给柏苏阳晃了个电话表示下班了。背着两斤牛肉，手里拎着塑料桶，六点半的夜路被大雪反着幽黄的光线，64路的公交车还没有来。

　　裤子里传来特有的铃声，她知道是谁。

　　"咚"的一声桶从手里落下，接起电话，"苏阳，我想你，"她眯起眼看着远方的雪花，暖暖的声音响起。

　　回家的车幽灵般压着吱嘎嘎的大雪而至，三三不知情地拎着早己摔破的桶乘兴而归。

　　她哼着歌，准备把桶内接满水，半小时过后，屋子里多了一个桶状的凳子。

　　"心心，来刷碗。"挂上电话，在锅里倒了一点番茄酱，拔下电饭锅的电源，准备开饭，今天房东和其他房客不在家，她准备放纵下。

　　"三三我也要做你这样的女人！"心心埋头猛吃的时候讲，"做饭这么好吃，又霸气的不刷碗。"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注意用词，人家还是一姑娘。"她拿起瓷勺在心心脑门上狠狠的敲了声，算是回敬。

　　"当然，也不知道苏阳怎么会受得了你的脾气。。。。。。"说着，崔心补了一口汤，"真好。。。。。。"

　　喝字还没有说出来，脑门又发出啪的一声，"勺子打坏了，你要陪我两个。"三三放下勺子翻了个白眼。

　　"不讲理，明明只有一个勺子嘛"崔心揉了揉脑门，起来准备刷完。

　　三三靠在落地窗前，看着医院的方向出神。

　　黑眼圈越来越重，每天结束聊天已是凌晨两点半，虽然睡相不好，开着摄像头却也觉得浪漫，似乎距离从来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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