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留

　　即使如沁素日低调，但全兴州的本地居民都清楚，如沁才是兴州城真正的首富。如沁到底多富有，就连左清禾都说不准。掌管醉花楼已经令左清禾力有不逮，根本就没有精力再去干涉如沁别的买卖，左清禾唯一确定的是，即便醉花楼败在自己手里，如沁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而英雄惜英雄，童承宇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这位后起之秀的关注。所以，在得知杨氏和如沁的交情后，少不得在自家夫人耳边吹吹风，诱使其邀请如沁一家赴宴。
　　七月初二，热浪未消，童承宇吩咐人在院子里洒水降暑。黄昏时分，家丁们从冰窖里抬出两桶碎冰块，散布在院落中，竟令人感受到秋寒之气。童承宇很满意人工制造出来的凉爽，甚至有点沾沾自喜。而如沁一家三口刚跨进这清幽院落，便察觉到了那丝主人精心安排的凉意。
　　“人人都说观澜别院是块宝地，我原本还不太相信，今日有幸受邀而来，方知此处确实是福气之所在。”
　　“如沁妹妹，何出此言？”杨氏清净素雅，声音缥缈动人。有此一问，童承宇也竖起耳朵，想要听个究竟。
　　“跨进别院之前，暑气蒸得人汗流浃背；可一跨进观澜别院，我不仅感觉到暑气尽消，反倒有些秋凉之意。所以说，如此冬暖夏凉的所在，岂能不是宝地？”如沁佯装全然不知童承宇的伎俩，不吝赞美之词。左清禾抱着乖巧文静的不留，与童承宇并肩而行，跟在两位佳人的身后。
　　观澜别院的会客厅低调奢华，桌椅摆设看上去淡雅清新，并不出彩，但内行人一眼就能品鉴出屋里的件件珍品不是古董便是稀世杰作。如沁将纯白的玉化砗磲手串赠予杨氏，作为虔诚的佛教徒，杨氏相当满意这份投其所好的礼物，立刻就换下手里正在把玩的手串，对新玩意爱不释手。这时，杨氏才注意到左清禾怀里抱着的不留，眼见这孩子长相清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灵气逼人，双瞳是深邃的湖蓝色，勾魂摄魄，令人再挪不开眼。
　　“清禾老弟。”童承宇并不扭捏，开门见山，说：“你可曾见到过那尊白玉观音雕像？凭你的经验，你觉得这尊雕像值多少钱？”童承宇这般问法，不单单是为了试探这尊玉像的价值，更多的是要掂量掂量左清禾的道行。
　　左清禾虽没有如沁的通天本领，但在醉花楼看多了宝物，也算是内行，便说：“玉像高两尺三寸，且玉体通透翠绿，实属稀世罕见；菩萨面容祥和，衣袂翩跹，缓缓降落人间，乍眼望去感觉菩萨当真活了过来，救民于水火之中。以我的拙见，这尊玉像是无价的，因为即将拥有它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那些身外之物。”
　　“有点意思。”童承宇投以赞赏的目光，不加言语。
　　“如沁，不留多大年纪？”
　　“快三岁了。”
　　“这孩子真乖，你们二位真是教子有方。想想以前我的鸣儿，虽然身体孱弱，但也孝顺乖巧得紧。”说着，杨氏低头拭泪。
　　“姐姐和员外是一等一的大善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二位再得麟儿。”
　　“承妹妹吉言。来，不说这些伤心往事，让我们共举一杯，下次相聚都不知道要等多少个春秋。”杨氏一直在调理身体，已有一年多未沾酒腥，今日见到不留，一时伤怀，便顾不得许多。几杯薄酒下肚，断肠人红晕盈面，感觉眼前蒙了一层薄纱，嘴巴也不受控制，絮叨不休。童承宇不得不扶住杨氏，面露难色。
　　如沁睄了不留一眼，抱起不留，说：“看来不留也乏了，差不多到这孩子睡觉的时辰了。感谢姐姐和童员外的款待，二位回临阳之前一定要告知如沁，令如沁聊尽地主之谊。”
　　“段老板言重了。”童承宇紧紧搂着杨氏的肩膀，说：“内子心病难除，今夜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见谅。”继而，童承宇注视不留，说：“这孩子机灵乖巧，确实讨人喜欢，今日聊备薄礼赠予不留。日后若有缘再见，便可以此为信。”童承宇从怀里取出半壁雕龙玉佩递给左清禾，罢了罢手，说：“清禾老弟、段老板，二位不必客气，这只是童某的小小心意。”
　　如沁让不留收下玉佩，教不留说道：“谢谢童伯伯。”
　　临了，童承宇摸了摸不留的脑袋，慈爱地说：“记住童伯伯，等你长大了，带着玉佩来找童伯伯。”不留似懂非懂，却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童承宇喜上眉梢，一扫杨氏念子醉酒导致的烦躁。
　　送别左清禾一家三口，回屋见到杨氏倚在床头泪流不止，童承宇顿感身心俱疲。童承宇叹息连连，轻着摇头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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