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留

　　有幸拍卖世所罕见的白玉观音雕像，将已然名震朝野的醉花楼再次推上风口浪尖。六月二十九日之前，整个兴州城内的客店都已客满，导致许多前来兴州城买卖的商人只能在城郊树林搭设帐篷过夜，登上城楼观望，感觉兴州城像是被重兵包围一般。托这群达官贵胄、豪门世家的福，兴州城的买卖空前昌盛，外来商人的货物不仅被一扫而空，而且都能卖到比预想高很多的价格。
　　而自从有左清禾在醉花楼主持大局，如沁便退居二线，专职带孩子，过着无忧无虑、相夫教子的贵妇生活。
　　是日，如沁与不留在书房习字，管家段斌小跑而来，带点小喘气，说：“夫人，临阳童府管家童近献来拜帖，想面见夫人。”
　　如沁展开拜帖扫了一眼，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真没想到这尊白玉观音有如此魅力。”随后将拜帖交还与段斌，说：“请童管家在大厅稍等片刻，我和不留稍后就过去。”如沁把双脚悬空的不留从太师椅上抱下来，不留则乖巧地握住如沁的手，不吵不闹地跟着。
　　“段老板，幸会。”童近迎向如沁，拱手致礼，态度相当谦恭。
　　“童管家这是为何？如沁万万受不起如此大礼。”如沁全神贯注地看着不留有点笨拙地爬上长椅，方才示意童近入座，说：“童管家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怠慢之处，万望见谅。不知童管家有何关照呢？”
　　“童某今日是奉童员外之命，亲自向段老板献上请柬，希望段老板明日能过府一叙。”童近从怀里抽出一份镶有亮眼金边的绸质大红色请柬递予如沁。
　　如沁展开请柬，清秀圆润的黑色字体写着：如沁吾妹，五年光景瞬逝，姊心甚念叨，兹于七月初二酉时设宴观澜别院，家宴小叙，万望携眷出席。落款为童杨氏。
　　如沁收起请柬，说：“原来是杨姐姐来了兴州城，劳烦童管家带话，小女子明日必依时赴宴。”
　　“那童某就此告辞。”如沁随童近站起身，未加挽留。童近跨步走到大厅门前忽停住脚步，猛然回首，面露窘色说：“段老板，童某临行前，夫人再三嘱咐，是希望段老板一家人出席家宴。”
　　“童管家大可放心，姐姐的意思我完全明白。”如沁露出僵硬的笑容。
　　童近长长地松一口气，拱手道：“童某告辞。”
　　“童管家慢走。”
　　童近甫一离开，如沁再次拿着请柬观赏，不留爬到如沁怀里，奶声奶气地说：“娘，这个东西好香啊！不留也想要。”
　　“不留乖，今天我们不练字，去孔叔叔的司宝阁玩，可好？”如沁收起请柬，哄道。
　　不留稍加迟疑，慎重地点头，十足一个小大人，说：“孔叔叔还欠我一台洮砚呢！”
　　如沁嫣然一笑，露出母亲特有的骄傲之情，轻抚不留的小脑袋，说：“你孔叔叔也就只对你这么大手笔而已。”出门之前，如沁跟段斌吩咐了点事情，便牵着不留优哉游哉地前往司宝阁。
　　“原来是段老板和不留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该死。”司宝阁东家孔仁和冲到不留面前，利索地抱起不留，高高地抛起、稳稳地接住，笑逐颜开地说：“不留，这几天可有挂念孔叔叔呢？”
　　不留点头如捣蒜，用稚嫩的小奶音说：“挂念。”
　　就在孔仁和哄不留的这点工夫，如沁轻车熟驾地在司宝阁内转了一圈，回到孔仁和跟前，说：“听说你欠不留一方洮砚，难道不准备拿出来显摆显摆吗？”
　　“我还说呢！你怎么可能隔三天来一趟呢？原来是冲着洮砚而来。”孔仁和撇了撇嘴，说：“这可是我送给不留的生辰礼物，你可不能打它的主意。”孔仁和一边说一边放下不留，然后搬来梯子，从书柜顶部的隐秘角落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方用丝绸层层包裹的砚台。
　　如沁接过砚台，打开层层包裹，果然是一方稀有名贵的老坑洮砚原石，石块呈长条方形，手感细腻、形状规整、色泽温润，端在手里颇有分量，绝对是万里无一的好料。如沁愁眉深锁，叹着气将砚台重新包裹好。
　　“你怎么回事？为何见到这么好的一块料反倒不开心呢？”孔仁和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块老坑洮砚，也不忘关心莫名神伤的如沁。
　　“就是因为这块料实在太好了，我才愁眉不展。实不相瞒，我原想着借花献佛，把你要送不留的洮砚转赠予童承宇，可是我一见到这块几乎无可挑剔的砚料，实在于心不忍。”
　　不留听懂了如沁的话，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握住如沁的手掌，说：“娘，不留的就是娘亲的，只要娘亲高兴，不留就高兴。”
　　“不留乖，不留真乖。”如沁抱起不留，既感动又骄傲，眼眶不由得红润起来。
　　“这个宝贝是我费尽心思、散尽钱财得来的，断不能赠予他人。童承宇虽是首富，却未必懂得这宝贝的精髓，与其被他束之高阁、暴殄天物，倒不如找些名家字画赠予他，名声未必不及这方洮砚好。”
　　“看来你还留了一手。”如沁狡黠地冲着孔仁和挑了挑眉。
　　孔仁和叹了一声，埋怨道：“该来到怎么都躲不过。”说完，又爬上梯子，从同一个角落拿出一卷画轴。
　　孔仁和来到跟前，如沁依旧死死盯着那个神奇的角落，调侃道：“你说我现在爬上去还能不能搜出点什么宝贝来？”
　　“我也想。”孔仁和没好气地说。如沁抿着嘴笑，和孔仁和一起将画卷展开，轻轻地覆在桌上。
　　“真没想到，原来太野居士的《静听晚山图》在你手里攥着，果然人不可貌相。”如沁微微一笑，卷起画轴交还予孔仁和，说：“别对我这么好，只怕我无福消受。幸好，我还藏有一串上乘的砗磲。”
　　孔仁和收起画卷，略显心虚地看着如沁，柔声说：“如沁，虽然到最后你选择了左清禾，可我还是会无怨无悔地守护着你，只要见到你开心幸福就好。”
　　“仁和，你就放过自己吧！重新开始，你一定能够找到比我更好的、更值得你付出一切的女人。我有不留、有清禾就足够了，若是再羁绊你，只怕我承受不起这种福分。”如沁牵起不留，夹着洮砚，说：“时候不早了，清禾差不多要回家了，我和不留先行告辞。”
　　孔仁和深深叹息，说：“我送你们回去吧！你带着孩子怕是拿不了这方砚台。”
　　“嗯”如沁毕竟狠不下心彻底拒绝孔仁和的一片好意，遂由他送回了家。三人回到如清别院，左清禾已久候母子二人多时，但见孔仁和送二人回家，面露不悦。孔仁和与左清禾怒目圆瞪着彼此，互不相让。直到不留欢快地叫了一声“爹”，继而跳到左清禾怀里，孔仁和方才颓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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