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诫

　　曾经天朗气清
　　【楔子】
　　即使知道结局又怎样，我预见了我们悲哀的未来，但我太爱你。

　　【首】
　　封晴是个普通学生，午休时间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她像往常一样抬起头揉揉眼睛，习惯性的转头看向窗外。窗外倒映着一张桀骜的脸，从窗户里不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张脸的细节，但可以看到少年嚣张到不可一世的笑容，细长的眉梢一挑，挑衅般问道：“封晴，你又在偷看我。”
　　囧。
　　“你，你胡说！”周围是同学们的哄笑声。
　　“看就看啊！”江岑一脸得意。
　　“谁，谁看你啊！”咬牙切齿，满脸通红。
　　这时候江岑似乎正经了些，很认真的看着封晴的眼睛，“你一紧张就会重复第一个字。”
　　“我，我。。。”刚想说我没有，但马上意识到了不对，低下头不敢再抬起。
　　“封晴。”突兀的宁和的声音响起，同学们都齐齐看着走进来的一模一样的少年，但这个少年身上散发出一股沉稳到让人心安的气息。
　　江岑看了眼从门口进来的人，停顿一秒，立刻换上笑容，“哥。”
　　江离并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封晴身边，牵起她的手。
　　“哥。”认真并且带有敬意的一个字，然后也走到封晴身边，牵起另一边的手。

　　【谁是谁非】
　　大都市的生活纸醉金迷，封晴眯眼看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说不上感觉。昏暗又暧昧的光线时不时的照在她脸上，白天的精神抖擞，晚上的消极低落，封晴怎么也没有想到若干年后的自己会是这样一个模样。
　　手机铃声响起，封晴静静的看着它，环顾四周一圈，丝毫没有去接的意图。立刻，铃声就停止了。封晴这才拿起手机，静待它的第二次响起，果然。
　　“是我。”江岑。
　　“怎么了吗？”
　　“怎么了？我问你和哥怎么了！”
　　“哦。”
　　江岑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但也担心问多了更不好，支支吾吾半天，“你们？”
　　“呵。”封晴将面前的酒一口饮尽，干净利落，“我们要结婚了，下个月。”
　　江岑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握着的手机成了烫手山芋。
　　封晴突然讨厌起这样的沉默，“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你们过得不好。”这样的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你哥对我多好你不知道？”嘲笑他抑或自嘲。
　　又是无言，手机显示时间的流逝，同样流逝的还有封晴最后的挣扎，“你哥最近有点忙，但我想明天就试婚纱，你说，作为他最最称职弟弟的你是不是该为哥哥做出点‘牺牲’啊。”
　　江岑安静了几秒，封晴其实不担心，她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好，那明天我去接你。”
　　江岑的话音刚落，封晴就挂了电话，她一个字也不想再听到。
　　酒吧里的歌声一直没有停过，可刚才就好像消失了一样，而现在又显得刺耳起来，但是这样真的很好。封晴歪着头眯着眼，露出一个天真的小女孩一般的表情，她很迷惘，不知道接下去要干什么，只是本能的又拿出手机，按了某人设置的快捷键，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直到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她才好像恢复了些神志。
　　“封晴。”当年温柔的语气一直没有变过，甚至还带了点宠溺的意味。
　　“江离~”不知道怎么就在听到声音的一刹那哭了起来，想来是久违了的心痛让她又不知所措了。
　　“怎么了？”其实大概是猜到了的。
　　封晴没有讲话，也停止了哭泣，还在抽抽噎噎，她说，“江离，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就是吧，“是有点。”
　　“那婚纱我可以自己去看吗？”话语里带了点小心翼翼，好像在征求。
　　其实她完全不用这样，江离心想，他们之间该小心翼翼的那个一直是他，“一个人会麻烦吧？”
　　“那我可以找江岑吗？”更加的不安。
　　当然不可以，为什么还是他，“...”
　　“可以么？”
　　不可以，“...”
　　封晴有点着急了，“你不是忙吗？我找你弟弟帮个忙而已。”
　　我真的忙吗，“他可能没时间。”在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拨号给江岑，叮嘱他不准答应。
　　“他同意的！”封晴急急地说。
　　拨号的手停住了，他竟敢...“那好。”
　　封晴很高兴，挂了电话呆呆的望着酒吧里流光溢彩的灯。
　　江离的电话最终还是拨了出去。
　　“哥。”恭敬，谦卑，不一样的不像他这个人。
　　“明天你去巴黎一趟，把这个月的......”
　　“哥！”没等江离说完，江岑就接了话，“哥，就这一次。”
　　“不行。”
　　“最后一次，从此以后她只是我的大嫂。”浓浓的哀求的意味。
　　“她本来就只是你的大嫂。”虽然说完很解气，但江离还是放缓了语气，“你去和她说你明天出差。”
　　“哥，最后一次。”江离继续拒绝，但是...
　　“算我求你。”
　　多少年前好像有过类似的对话。
　　“江岑，算我求你，把封晴让给我。”一个少年低声下气的哀求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哥。”江岑满眼的痛苦之色。
　　“算我求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哥。”
　　记忆的最后是江岑痛苦闭眼的模样，然后他说，“好。”
　　现在。
　　“好。”
　　其实江离知道离别不可避免，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要在一起，企图延迟或挽留。

　　【已经过去】
　　封晴和江岑一起来到婚纱摄影基地，气场和的仿佛一对璧人。
　　婚纱很美，其实根本就不用试，一直都知道，这样的婚纱一定是最适合她的。额头，三围，腿，甚至手指都是精心测量过的，这套婚纱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想来一定是最适合的。
　　“江先生，江太太来了！你看我们是立刻拍照呢还是先试试婚纱镜头？”经理miss张眼疾手快招待起来。
　　这话挺顺耳的，江先生和江太太。
　　“直接拍吧。”江岑。
　　“先试婚纱。”封晴。
　　两人异口同声，但miss张是个人精，看到二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拍了拍手就说：“听太太的，先试婚纱。”
　　出来几个妆容精致的姑娘，几个带着封晴试婚纱，几个带着江岑试礼服，江岑也就默默跟着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江岑在外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突然一惊。
　　镜子里赫然多了一个身影，上身完美的蕾丝，从领口到手臂采用纱笼住若隐若现的肩膀，把原本美丽的肩膀衬托的更加迷人。V字领口延伸更是完美显现了封晴的身形且不失娇俏的美感。下摆是蓬起的，用手工蕾丝环绕，缀以酢浆草图案，让封晴又多了一份知性美。
　　江岑看得入迷。
　　封晴一直知道江岑很耀眼，但年少的江岑好动，从来没有规矩过。成熟的江岑很迷人，但，不是她的。这样静距离的观看安静的江岑是头一次，西装革履，很适合当新郎，很适合当自己的新郎。
　　“江先生，江太太，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简直比我们的模特还搭。”miss张打破了二人的心思。
　　“那就拍照吧。”江岑说。
　　“好的，江先生，那我们去摄影棚。”miss张边走还边说道：“江太太上次说要一套单人婚纱写真和一套合影有要补充的吗？”
　　江岑刚想说就单人，只听封晴“就这两样好了”，他伸手拉住封晴，封晴没有理他，自顾自的向前走。到了摄影棚，江岑对她说：“我只答应了陪你看婚纱。”
　　封晴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就像马上会得到心爱的糖果的孩子一样，“是吗？”
　　江岑一怔，以前，“我以后娶你。”
　　“好哎！耶！那以后我们一定要拍很多婚纱照，穿婚纱的我一定很好看。”
　　“那是当然。”
　　“那你还要背着我拍照片......”
　　没等江岑回忆完，封晴又执拗的说：“我们会拍很多婚纱照。”
　　婚纱照拍了很久，但也在一个下午就结束了。封晴很开心，不是平常挂在嘴上的开心，而是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幸福的感觉。
　　“我好看吗？”封晴指着其中一张问江岑。
　　“好看。”
　　听完更开心了，手指灵活的翻着照片。先是她的写真，再是合影，一张张真的很美，可是翻着翻着，江岑似乎看到站在封晴旁边的自己变成了哥。他伸手，一把抢过相册，嘴里还说了一个字，“不。”
　　封晴的快乐不见了，愣愣的看着他。
　　等到江岑自己意识到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
　　“你不是说过要娶我。”

　　【缘起缘灭】
　　“封晴，同学们最近在说你和江岑...”
　　封晴脸红的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老师立刻就知道了，可江岑是优秀生，重点培养对象，而封晴，顶多就平均水平。像所有老师一样，他立刻就板起脸开始训导，“你们这是早恋，既影响学习有有伤风化。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封晴头越来越低，不反驳但也不退让。
　　老师无可奈何，看着就要哭出来的封晴，也不再忍心说什么，最后一句，“现在你们可能很开心，可是明年，三年，五年，十年...还会一样吗？江岑前途不可限量，你自己好好想想，怎样才是最好的。好了，出去吧。”
　　老师无奈的的甩甩手，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
　　而就是这最后一句击垮了封晴，江岑前途不可限量啊，现在这样真的好吗？封晴走出办公室，红红的眼睛在看到江岑焦急的脸时终于流出了泪，跑上前扑进江岑的怀里。
　　心中也一片清明，现在这样很好，江岑并没有被影响，他们很好，老师说的五年十年迟早会来的。
　　那时候的封晴就是太相信自己，太相信那个男孩子，她并不知道未来之所以未知，就是它永远不如想象般美好。
　　江岑感受到怀抱里微微颤抖的身体是那么的真实，拥抱她就好像拥抱了全世界。但是在哥和封晴之间一直有着微妙的平衡，只要其中一人稍稍动作，平衡就会立刻被打破。
　　“江岑，算我求你，把封晴让给我。”一个少年低声下气的哀求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少年。
　　“哥。”江岑满眼的痛苦之色。
　　“算我求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你。”
　　“哥。”
　　江岑痛苦闭眼，然后他说，“好。”
　　江岑狠下心推开封晴，看着她的脸认真的说：“封晴，我们分手吧。
　　后来的发展如江岑料想的一样，封晴很痛苦，但江离在身边陪伴，两人水到渠成的在一起，没有半点意外。
　　再后来封晴顺理成章的搬进江家，江离抱着怀中的封晴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清晰到连他自己也无法忽略的担忧，现在，不，从开始到现在甚至是将来，还有一个江岑能分开他们。
　　而怀中的封晴犹不自觉，用无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说：“江岑。。。”然后调整了一个睡姿，更安心的睡去。

　　【一场婚礼，结束了三个人】
　　一个月过得很快，明天她就要嫁给江离了。
　　“哈哈，明天她就要嫁给江离了。”
　　江岑边笑便躺在沙发边灌酒。
　　“明天就要改口叫大嫂了。”
　　“对，祝他们幸福。对，手机。”
　　江岑胡乱摸着手机，“喂，封晴。”
　　“。。。”
　　“我是江岑。”
　　“我知道。”
　　“祝你和哥结婚快乐。”
　　封晴皱眉，“江岑，你喝酒了？你现在在哪里？”
　　“我没喝酒，也没在家。”
　　“。。。”
　　赶到江岑家里的时候，地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除了他身边一小块地方几乎不能落脚。封晴没理江岑，自顾自的开始收拾屋子，烧热水。等到一切完成后已经半夜了。
　　她这次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却不料江岑一直再盯着她。
　　其实她最怕的就是江岑认真的表情。
　　认真的表白，认真的在一起，认真的......说分手。
　　“封晴。”嗓子有些哑，但在夜晚显得格外动听。
　　避开他的目光，封晴懒懒的“嗯”了一下表示回应。
　　“你幸福吗？”祈求着征询她的回答。
　　幸福吗？江离很好。
　　带她吃她最爱的却又不愿意碰触的炒年糕，去她向往的却又不愿意靠近的加纳，看她喜欢的却又不想再看一眼的风信子。
　　她房间的装饰清一色的的蓝，就像置身梦幻的王国。早晨的音乐是度陂寺的钟鸣曲，祥和又安静。墙上的画像是各种城市的素描，最大的一幅是圣家堂。
　　每天都会陪她共进晚餐，每周都会抽出一天陪她去教堂礼拜，每个月都会送她一件她很喜欢的小礼物，每年都会陪她去旅游。
　　江离很好。
　　“你不幸福。”很认真很确定的口吻。
　　封晴没有回答，冷眼看着躺在地上邋里邋遢的人。
　　“你不幸福。”重复一遍。
　　好像这是真的。在他没有说破以前她明明很幸福。她也有认真的期待着明天，幻想着未来是多么的美好，会有一个快乐的家庭，深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热爱的生活。
　　“你不幸福。”再重复。
　　猛然间退后一步，是的，她想过很多美好的未来。可是她的未来里从来不包括江离。
　　站稳身子后看着他。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江岑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话，封晴抢在他之前开口，“你想说明什么？”
　　江岑闭上嘴巴。
　　“我和江离在一起你不是最开心的吗？现在为什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江岑闭上眼睛。
　　满腹的委屈终于找到突破口，封晴向前走近，蹲下，拉起江岑的衣领，“你现在这样是想干什么？我明天就要和你哥结婚了。”
　　封晴逼迫江岑睁开眼睛，对视他，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江岑，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自私。你想想我好不好？为什么你哥永远排第一，我呢？那么我呢？你可不可以为我任性一次，你不是平常最任性的嘛!”封晴放开他，自己颓然坐下，“为什么你们都可以过得那么好，为什么我不可以？”自言自语。
　　江岑看着身边的她，默默地倾听。
　　“江岑，我不幸福。你哥他很好，可我不幸福。”开始很绝望的闭上眼睛，“我们都回到原点不好吗？”
　　江岑从地上做起来，反身抱住了身边的人，“封晴，因为你，我最喜欢晴天。”
　　封晴仍在流泪，她知道会有一个“但是”。
　　“但是哥他最喜欢的也是晴天，我们想要回去的原点其实早就回不去了。”
　　两人抱着一直流泪，待声音停止，慢慢传出呼吸声，江岑的房间里才响起沉闷的喃喃，“我真的最喜欢晴天。”

　　【尾】
　　醒来揉揉眼，封晴下意识的向右看，不可置信的从窗里看到正盯着自己的少年。
　　天气很好，太阳不温不火，细细的打在窗上，窗里的少年似乎笑了一下。封晴慢慢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窗里的人笑得更加嚣张，开始想说什么，封晴的眼泪流了下来。
　　“封晴，你又在偷看我。”
　　一模一样的字词，一模一样的口气，一模一样的哄笑声，泪水肆无忌惮的流下来。
　　似乎是察觉到封晴的不对劲，少年走向她，诧异的看着泪流满面的封晴。
　　“看就看啊！”少年有些懊恼，没有想过她会哭。
　　怔怔的看着少年无声的流泪，哄笑声也慢慢消下去。
　　“封晴。”从门外走进一个少年。
　　一切回到原点，是谁曾说要回去的原点是回不去了的。
　　“哥。”有些愧疚。
　　封晴一直想知道，如果从一开始她选择的就是江离，那么结局会怎样。
　　她看着正要走向自己的少年，眼泪流下，转头做了一个和当年一样的动作，拉着错愕的江岑，从众人眼中一步一步走出去。
　　但她更想知道的是，如果她和江岑更坚持一下，那么结局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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