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君子如玉砚端方

　　舒珩走后，刑砚在蒲团上闭眼调息，因着体能沉积许久的毒素被内力催出，此刻刑砚入定的过程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顺畅，只觉得沉疴尽去，神清气爽，耳边捕捉到了苑中白鹿“呦呦”的叫声，五感都变得格外敏锐。
　　约摸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刑砚猛地睁开眼，夜色中，他能看清月华倾泻下枝头叶片上的露珠，和隐藏在浓墨中的山体的轮廓。
　　刑砚心中暗喜，灵兽苑应当是玄天门内数一数二的灵气聚集之地，灵兽的繁衍对环境的要求很高，灵兽苑这一片，山环水抱，山峰秀丽，活水澄清，且兼合了四神守护的理法，正是灵气旺盛之处。舒珩说的没错，血滞疏通后，内气明显充盈起来，原本修炼的时间长了，会面有倦色，此时此刻的刑砚精神却很振奋，思绪明晰。
　　他将茶杯捏在掌中，心中默念《玄冰诀》的第二式：滴水成冰。在内力的作用下，杯中的水顷刻间冻成了圆柱状的冰块，刑砚知道，自己对内力的掌控又上了一个台阶，从前只有在危急关头才能使出的招式，如今却能够运用自如。按照这样的趋势，他极有可能在门内比试前成功结丹，成为中级弟子。
　　怀揣着早日结丹的心愿，刑砚越发地刻苦。平日里他极少离开灵兽苑，完成一日的劳作后，便挑一处钟灵之地静心入定，提息聚气之际，四周明明是枝叶繁茂的盛夏景象，刑砚心中却清晰地描绘出深冬时节挂了满树的冰棱子，光秃秃的树枝被冰棱包裹着，连打闹的孩童都能够轻易折断。那是植物最脆弱的时节，就像现在，刑砚猛一翻掌，手间的动作快的让人看不清，转瞬之间一支冰锥已在他指间蓄势待发，只听“啪”的一声，冰锥毫无偏差地命中了最粗的树枝，有冰锥几倍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刑砚正要查看断枝，就见刘素急匆匆地跑来，满目忧色。
　　“怎么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刑砚细看刘素的脸，才发现眼眶处一片乌青，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今日...我在膳房与谢远、谢敬等人起了争执，动起手来，我实力不如他们...”，刘素蔫蔫地垂着脑袋，小声说道。
　　“他们打你了？”
　　刘素点了点头，见刑砚并无愠色，忽然急道：“邢师兄，方才刘师兄见了我的伤，说什么都要为我讨个公道，现在已经去找那伙人算账了。”
　　见刑砚皱眉，刘素的声音越来越小，支支吾吾道：“那日我听刘师兄话里的意思，你的修为在他之上...谢远一伙背后有秦枫师兄，我怕...”
　　“你想我去帮刘祯？”虽然少年讲得吞吞吐吐，刑砚却听懂了，他被秦枫教训了关禁闭的事，传遍了整个灵兽苑，刘素当然也知道，所以才会这般为难。
　　“这件事，找擒华先生比找我有用。”刑砚虽然不怕谢远一伙，也不怕秦枫，却也并不想在比试临近前淌浑水。
　　“师兄若是先动手，被擒华先生知道了，必定难逃一罚...”少年虽然慌乱，思虑倒也周全。
　　刑砚望着少年躲闪的目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重生以来，刘祯刘素师兄弟一向待他不错，特别是刘素，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算起来这还是少年第一次有求于他。
　　“他们现下在哪？领我前去吧。”
　　少年激动地拽住刑砚的衣袖，欣喜应道：“嗯，我就知道师兄最好了。”
　　刑砚一边随刘素赶往膳房的方向，一边试图理清整件事情。刘祯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是师兄弟二人的感情向来极好，这次怕是真的气急了。玄天门内禁止弟子私斗，无论事发当时谁是占理的一方，若是先动手，事后必会受到惩处，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刘祯动手伤人。谢远与谢敬二人，刑砚是见过的，在他结束禁闭返回灵兽苑的当日，这二人便曾阻拦他的去路。谢远言语多有挑衅，却未曾动手，谢敬一言不和便欲动手打人，还是刑砚扭断了他的手腕方才将二人震慑住。由此看来，两人的修为虽然都不高，但谢远的心思比谢敬缜密，不妨把那谢敬作为突破口。
　　至于他们背后的秦枫，与刘素的惶恐相反，刑砚认为他并不会出现，秦枫是个聪明人，这二人平日里打着他的名号行事，关键时刻他却未必会出手相帮，尤其是在比试前，谁都怕自己平白惹了一身腥。上次他与刑砚的过节，虽说最终只罚了刑砚，但门中某些弟子对秦枫的做法也有微词，上一次一切都在秦枫的预料之中，这次却是突发事件，只怕秦枫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理顺了思续，刑砚加快了脚步的同时也隐隐觉得困惑，刘素的脾气在门内弟子当中已经算是一等一的好了，谢远等人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他那么生气，甚至还动起手来？
　　正想着，就见刘祯将谢远、谢敬二人堵在了膳房门前，刘素看两方剑拔弩张的形势，急忙上前劝道：“师兄，你别气，我会好好修炼，不会再让人欺负了。”
　　刘祯冷冷地瞥了瞥他乌青的眼圈，怒道：“你是让人欺负了也不吭声的怂包，我可不是，今日我若不将这笔债讨回来，旁人便以为我灵兽苑弟子都是好欺负的。”
　　刘素听了这话，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不劳师兄费心了，我闯下的祸，我自己承担，你或者刑师兄，都别插手。”
　　刘祯这才注意到站在刘素身后的刑砚，皱眉道：“你怎么也来了，这里没你的事，快回去。”话音刚落，就听谢远阴阳怪气道：“哟，正主来了，正好呀，众位师兄弟你们都来评评理，我说错了么，眼前这一位，先是搭上亦衡尊者这条大船，趁尊者不在门中，又几次三番勾引秦师兄，这样的货色，不是缺男人是什么？千人骑万人睡，我说错了么。”
　　刘祯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厉声喝道：“向刑师弟道歉，否则休怪刀剑无眼。”
　　刘素更是气的脸都红了，恨不得扑上去撕了他的嘴：“你胡说，刑师兄才不是那样的人。”
　　刑砚看着拼命维护他的师兄弟，心下动容，他突然就明白了刘素为什么会与人相争，原来谢远二人的话，针对的不是刘素本人，而是他。
　　然而刘祯和刘素站在他这边，不代表围观的门人也相信他，刑砚过往的名声实在太差，一时间周围议论纷纷，刑砚感受着门人的指指点点，面色坦然。
　　他的双眼一直盯着出言不逊的谢敬，却并不说话，如刀般的目光看得谢敬浑身发毛。
　　“浪货，你看什么看，难不成看上你爷爷我了，就你这样的货色，跪着求我我也不稀罕。”
　　刑砚还是没有接话，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让谢敬觉得分外刺眼：“你再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我劝你把嘴巴放干净点，如果你学不会尊重人，我不介意亲自教你。”刑砚淡淡的语气中却蕴藏着气势。
　　谢敬见刑砚出言顶撞他，顿时心头火起，但想到上回一时不察被刑砚折了手腕，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看着刑砚的眼神似要喷出火来。
　　刑砚却朝刘祯行了一礼，恭谨地道：“这等宵小就不劳师兄费心了，让师弟来教训他，不给他点颜色看看真当我们灵兽苑没人了。”嘴上说着，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
　　一直旁观的谢远此刻却看出了端倪，刚想拉住怒发冲冠的师弟，谢敬却已经提剑朝刑砚刺去，谢远暗道不好，以为刑砚又要使出苦肉计，将谢敬伤人的罪名坐实了，不曾想谢敬的剑锋还未碰到刑砚，男人便用一招【以退为进】疾速后退，拉开了他与谢敬之间的距离，而后一枚冰锥精准地划过谢敬的手腕，疼痛让谢敬手一松，佩剑就这样掉落在地。
　　没有人察觉刑砚是在何时用内力结成冰锥并将它握在掌中的。这说明刑砚的手上的动作极快，避过了在场所有人肉眼的观察力。谢远二人此时方才仔细打量刑砚，谢敬捂着手腕，一脸难以置信，口中喃喃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看不透你的修为，你什么时候...”
　　谢远也暗自心惊，他的修为比谢敬高，然而他也看不透刑砚的修为，这个男人居然在数月之间就超越了他们，更可怕的是，眼前的刑砚气质也全然改变，阴郁和怨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目光和从容的动作，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自信的气息，就连一贯敷衍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志在必得。
　　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还不容谢远细想，谢敬就将目光从受伤的手腕上移开，双目通红地盯着刑砚，唇边露出渗人的笑意：“这是你自找的，爷爷我今天要是不整死你，我就不姓谢！”他将手腕抬起，上面赫然是一道显眼的血痕。
　　谢敬一个眼神，谢远就知道他想做什么，缓步上前看了看谢敬的手腕，皱眉道：“弟子间禁止私斗，这是规矩，你们二人速从我到掌事处领罚。”
　　“慢着。”刘祯出声阻止，“刑砚是灵兽苑的弟子，纵是有错，也该由我领回灵兽苑惩处。”
　　“啧，在场哪位看不出你们灵兽苑上下是一伙的，人交到你们手里，还不是不了了之。”谢敬语气中的鄙夷让刘素彻底炸了，直接呛声道：“你什么意思，今天有我和师兄在，你们就别想带走刑师兄。”
　　刑砚却抬手止住了刘素的话，冲着谢远道：“我跟你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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