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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船
接下来的这几天，马车上又来了几个女孩子，有云罗上辈子就认识的，也有她丝毫没有印象的。
这也没什么，只有这些细微处的不同，才能让云罗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重活了一辈子。
倒是袁溪，让云罗感到有一点点奇怪。
在前几日得知袁江去了安慰完她之后，云罗就觉得不对了。
自己这辈子和袁溪只是初识，她凭什么对着刚刚才见着的自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家里的事？
她刚想安慰自己可能袁溪就是天生这么没心眼子，见着人就亲近，可是也没发现她对其他人过多亲近啊。
虽然说袁溪对所有人都是一副热心肠的样子，但云罗也不知怎么地，就是感觉她对自己和对其他的秀女不一样。
要是说两家大人有什么交情，那倒也不是，云家和袁家，虽都在锦州住着，可一个在锦州城西头，一个在东头，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她也没听大夫人说过云家有特别要好的人家。
莫非是因为她身上自带人格魅力？云罗表示，她还没这么自恋。
想来想去云罗也干脆不这么纠结了，自己身上又没有什么好处值得她贪图，人家对自己好说不定就是因为两人性格相投呢。
云罗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接受，于是便也不再疑神疑鬼了。
马车颠啊颠啊地走了几天，云罗几人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感觉再这样颠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
正当云罗准备再睡一觉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亮，蒋梓兰轻声叫到：“哎呀，好多马车啊!”
原来是蒋梓兰掀开了帘子正在四处张望。
“真的吗？”
“好多马车？我也要看看。”
几个秀女都挤到窗边，掀开帘子看。
“还真是的!一眼都望不到头!”
“都是要跟我们一起入宫的吗？”
“当然啦，看那马车的样式规格都跟我们一样，肯定是要一起入宫的!”
云罗正好坐在窗边，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虽说马车够宽敞，可也架不住她们这样折腾啊。
云罗睁开眼，从那些女孩子们手臂的缝隙间瞥到外面的景象。
还真是一眼望不到头!
这大概是半个江南地区的秀女吧!
“姐姐可是有些惊讶？”一旁的袁溪悄声道。
“是有些，今年秀女怎的这么多？”云罗随口问道，也不指望她能回答。
“据说是皇帝又发了什么病，就说要选九千九百九十九个秀女给皇上冲喜延寿呢。”袁溪声音更小了。
云罗心里一惊，自己也是进了宫后才知道这次大选的原因，虽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袁溪，她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等云罗问出疑惑，袁溪又道：“那个太监还说，要不是皇上爱惜民力，就要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呢，哼，要真是这样，就不该选秀!”
原来如此，云罗想，太监去了子孙根，所求无非名利二字，多塞点钱，不就什么都吐出来了？
云罗连忙捂住袁溪的嘴：“这种话也是乱讲的？我们能入宫，自是天大的福分才对。”
这种话，在家里她也是讲的，可这不是在家里，就要管住自己的嘴巴。
袁溪扒下她的手，眸中带着一片盈盈的笑意，道：“姐姐，我知道的，我这不就……就一顺口就说出来了。”
云罗轻声道：“这可不比在家里，这么多双眼睛呢……”
“姐姐，我看你就是太谨慎了，”袁溪声音压低，“这还没到真正入宫呢，这里面哪个没有怨言？”
“那也不可，”云罗不赞同地摇摇头，“皇家威严，怎可随意置喙？”
这样可能有些迂腐，但云罗也不想再试探皇家之事了。
记得当初她们还都是秀女尚未升位份之时蒋梓兰就得了皇帝宣召，于是她们这群小秀女们就去闹她，不过是问了几件在她看来无足轻重的小事，大家也没过分，看到蒋梓兰红了脸便也散了。
可不多时，嬷嬷知道了这事，马上把她们提过来训了一通，不管问没问的只要去了蒋梓兰那里一起闹的，一律抽二十手板子再罚扫半月的地。云罗迄今仍记得那钻心的疼。
事后云罗才知道，要不是怕贵人偶然见了不雅，这竹板子可就不仅仅是抽在手上了。
嬷嬷是想让她们知道，在这宫里，不该问的别多问，不该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只能做聋子哑巴装作不知道。
否则，这还只是抽板子罚扫地，以后再出了这些事，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哎，怪不得人都想往高处走呢。
“姐姐姐姐，回神啦回神啦，”袁溪带着笑意的声音将云罗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姐姐这是怎的了？莫非是恼了我了，我听姐姐的就是。”
云罗眸光微敛，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想到家里的事晃神了罢了。”
提到家里的事，袁溪也不说话了，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下来。
云罗正暗恼自己不会找借口徒惹了人伤心，就听到袁溪声音恢复了欢快道：“姐姐不必怕见不着家里人，我看姐姐就是有大造化的。”
云罗勉强地笑笑：“承你吉言了。”
她的眼神飘向窗外，看着前后都不见头尾的队伍，眼神渐渐沉了下来。
每个人都会说好听话，但是，这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中，真正有造化的，又能有几人呢？
秀女们早就对这长长的队伍没有兴趣了，风吹起帘子，又缓缓地落下，云罗看了一眼缝隙中的天色，大概申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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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晃荡了几天，一个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朗声道：“姑娘们，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上船了。”
大家闷了几天，一听到要上船，都兴奋了起来。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云罗侧耳细听，果然听到了江声，她心里也不禁一喜。
她是很喜欢水的，特别是大江大河，看着便让人舒服，觉得眼耳都像被浸润透了一般。
几个秀女刚想掀帘子看看，就被外面的小太监阻了，说是码头人多眼杂，怕冲撞了她们。
她们只好又悻悻地坐回车里，但也频频想要往外望。
云罗不动声色地坐在车里，喝茶吃点心等上船。
说是一个时辰，云罗却感觉有两个时辰还不止，等到真正到了船上，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个小太监引着她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才真实地感觉到船身微微的晃动。
“姑娘们要是有什么吩咐，告诉我小喜子就是，我一定尽力。”那个小太监声音细细的，但是却不难听。
“那就多谢喜公公了。”云罗微微颔首，塞给小喜子一个荷包。
“不敢当不敢当，姑娘可是折煞我了。”小喜子掂了掂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
云罗也不多跟他废话，径直像房里走去。
房子看着像是四个人住的，有四张床，外间隔了几道屏风，想必是丫鬟们住的地方。
一个小丫鬟朝她福了福身子，道：“奴婢雨帘，问云姑娘吉祥。”
“你且起来。”云罗受了这一礼，顺手再塞给她一个荷包。
云罗看着就她一个人出来了，想必她们四个秀女就配了一个侍候的人。
不过云罗也不在意，抬脚就往里屋走去。
里屋已经有一个女孩子了，背对着云罗，看着像是在梳妆。
云罗知道这里的床位是自选的，先到先得，于是也没有客气，直接把包裹往另一个临窗的床上放下了。
现在她们还没有正式入宫，不算正经的秀女，铺盖什么的，还是自己动手理比较好。
云罗理好了自己的铺盖，那个坐在铜镜前的女子才开口道：“妹妹能不能帮我也理一下铺盖？看妹妹刚才的样子，想必这活儿是做惯了的，我自小在家，可没干过这种事。”
云罗正打算坐下来歇息一下，就听到她的话，她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姑娘这么说话，莫非是缺心眼子？
就算她出身再怎么高，也不该叫同为秀女的她来理铺盖，还说什么“这活儿是做惯了的”，听起来真的好像讽刺啊怎么破？
好生气啊，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云罗对着转过头来的女子道：“可是我有些乏了呢，不若你自己试试？”
这铺盖其实都是配好了的，她们只不过动手整理整理，这有什么不会的？
云罗看到她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霎时红了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了。
算了，看来这姑娘真是天生的缺心眼。
云罗决定不跟她计较了。
缺心眼到这份上，姑娘你爹娘是怎么把你养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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