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子凶残

　　傅阮并不拥有看透一切虚妄的神力，哪怕有系统在，也不能对未来的每件事详尽地清楚，何况这般细小的并不引人瞩目的事件。

　　透过人面看到他的过去未来前世今生，那是神迹，而傅阮，只是习惯性观察地细致入微。

　　有一种人，天生对周边环境的一丝一毫都敏感无比。例如她。

　　关陇口音相近，就傅阮而言，傅家居磐燕姑苏，确实与周边几郡有着相同的音腔。

　　他们说话，会把尾音轻扬起，带出更高更漂亮的音阶。尤其颤音时，唇齿轻磕，关陇人习惯于把齿和舌掩藏在唇瓣里，故而总是展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内敛和骄矜来。

　　满大厉只有京都之地的人，才会用着一口平顺到没有丝毫褶起的音腔说话，把什么话语都讲成书册一般的工整平直，尤其贵族子弟推崇的所谓‘官腔’，当真是炫耀般的故作高贵淡漠，音高而毫无起伏，情感上平淡到无奇。

　　这说书的先生，恰恰有着一点京都的口音。虽然这并不影响他把书板说的精彩生动，但其实明眼人瞧了，这满堂喝彩的效果，八成都系在话本的内容上。

　　——王家啊，这是整个大厉无论文人还是庶士都尊崇的神级殿堂。

　　哪怕士族林立，王家都是姓氏录里最顶尖的名排第一的门阀。一门华宗,几世华胄,王士才人辈出。即居高门第,又未忘情天下驰骋庙堂,内创文玄流派,外建国政之功。

　　高山仰止，足以让任何一个大厉人都心向往之。

　　巍巍百年士家，王家在族地上的府第绵延百里，族中子弟出去，只要提上王家的名头，一瞬便能引来万千羡艳和崇拜敬仰的目光，没有人不高看一眼。

　　王家，不仅成了士族的代表，也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标志。

　　士族种种风流，王家占了天下五分。这是一个脉动中的庞然大物，久居于神坛之上，仆从成对，田地万顷，公子女郎闻名者众。

　　当下的说书人，讲什么的都有，颂贤者功德，笑庸者丑事，讽富家乱象，评天子政德。从本郡到别处，从京都到地方，从士家贵族到民间奇人，甚至连古今都免不了的最喜听的才子佳人的风月事……说书先生的嘴里，藏着色彩斑斓的数也数不尽的妙事。

　　七大世家，傅家也避不开地在说书先生那里榜上有名，却唯独，从没有人这般铺天盖地地大肆宣扬王家的事。

　　没有说书人会特意沾染王家的事以求在座顾主的追捧，如同凡人在神面前，从来只敢虔诚祭拜，而不会以言语名之，以市井论之，这折辱玷污了神的高贵和尊严。

　　而事实是，王家在大厉，于神无异。

　　这样说似乎有些绝对，说书人还是会说一些于王家相关的事，例如曾经王九娘对傅阮的钟爱和痴缠，虽然最后也惹得王家阳君愤怒不已。又例如，几十年前，王家自战场上下来一支挽救国家大难的府军，街巷尽知，那也没什么不可说了。

　　概括论之呢，一般而言，除非王家又出了什么名动天下的大事，否则不会有人斗胆地，猖獗地，在市井茶寮这般地方以话本折损王家的高贵地位。

　　今日那先生讲了八出折子，王家可是占了四出。

　　这比重，着实举轻若重了。

　　京都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王家也丝毫没有多大动静，甚至一度因为王相的过世而衰沉起来。

　　这是她打听过的讲的最好的一位先生了啊。据说驻馆讲了有半旬了，也算是开创了一种先河？

　　傅阮想起那拒绝了她的说书先生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心虚，怕是做着这样的事，他也在惶惧？

　　傅阮淡淡一笑，这是有人在谋事？

　　站的有些久了，那先生的身影早出了此街，消匿在人群里。

　　“其实过两天，确实有人做寿的。”傅阮摸着下巴思忖了会，抬了抬脚步，也径直往巷子外而去。

　　系统在她肩上哼了哼，手下还不老实地挠她脖颈，不过劲极小，玩闹泄愤似得：

　　“一年里，每一日都会有出生的新生命，而且绝对不止一个。每一年，也都会有新的一批出世的婴儿，层叠起来，同一个生日的人千千万万，过两天，仅在这个城镇里，都有不知道多少少过诞辰。”

　　傅阮捉住了它的前爪，轻轻捏了捏，它还在为她逗它说它蠢的话而生气？

　　傅阮叹了口气，突然想念将军了。

　　系统在大元勤王府和辅国将军府厮混这许久，时间长了，竟不怕将军了。后来，将军在的时候，系统直接抛弃了傅阮，大部分时间都乖巧地卧在将军身边，将军迟疑着，也会学着傅阮去抚弄它的脑袋，每当这个时候，系统就彻底沉默了。

　　从来没有过的乖巧啊。

　　傅阮揉揉额心，“再往东走两日，就到陈郡太康了。”

　　陈郡……太康……

　　系统猛然看向傅阮，它不知道傅阮要做什么，但如今在关陇已经让它有些担忧傅阮的安全问题，再往东，那更靠近京都了。于现在的傅阮而言，那里是绝对不能去之地，尤其陈郡太康……

　　那是谢家的地盘啊！

　　傅阮要去做什么？！

　　“嗯……谢家老夫人过八十大寿，场面必定恢宏，想必会发生许多有趣的事，碰上了，我们怎么也要去瞧瞧啊。”

　　对上系统怀疑的眼神，傅阮仍然漫不经心地笑，只是笑的系统都有些觉得脚底发凉：

　　“不信啊？我是真的要去给老人家祝寿啊。”

　　“我说送的寿礼，也是真的想送。啧啧，谢家孤高绝傲的老夫人，场上的宾客，应该是没有听过市井的说书吧！在众多寿礼中间，或许会给老太太不一样的惊喜和深刻印象呢！”

　　系统：呵呵！信了你才有鬼！

　　傅阮仿佛完全看不到系统眼底的波涛汹涌，自顾自呢喃着：“对吧？这么别出心裁的礼物，她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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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从神坛跌入凡尘不过只历经一些小事。

　　尤其世人和王家或许都忘了，王家自身，本不是神啊！

　　披着世人加诸的伟大圣衣，享受着万世景仰的荣耀，但人为地簇拥出来的，莫非就会真的成圣吗？

　　盛名所累。即可成人，也可毁人。世俗对王家的崇高太过妖魔化了，万一有朝一日，人们发现，王家并不是神，也不能满足他们对神的期待和冀望，没有人拥着他们了，王家，又该如何

　　王家，有没有担忧到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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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系统心惊胆战地跟着傅阮站在了谢家门前。

　　仅仅位居王家之下的，甚至曾经与王家分庭抗礼过的第二大世家自有着它独有的恢宏壮丽。

　　王谢王谢，可与王家并提的，谢家的地位已然昭然。一门彦秀，又有淝水之功，谢家同样有着藐视众家的资本和权势。

　　老夫人做寿，谢家门前宽阔的车马道已被堵的雍实，来来往往的富贵车马耀花了人眼，比车马更耀人眼的却是从车里出来的贵族妇人和子弟。

　　傅阮也该算作这其中之一的。

　　芝兰玉树般的贵公子，沐浴在阳光下，仰着玉白的脸对系统说：“我即将要去做一件伟大的可以名垂千古的事！”

　　系统默默在心里接上了：“我将奔赴我的爱情和理想！”

　　数据是没有掩藏意识的。这样下意识地想的时候，系统已经把它说了出来。

　　傅阮噗嗤一笑，竟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全然不在意旁边人惊艳驻足的视线：“对。”

　　原本担忧的焦躁的心思如今被傅阮一句话弄得破灭。系统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傅阮是在安抚它。

　　系统可以看到傅阮如今的神情，她已经佯装成了一个人，面上已无太多的关于傅阮的影子，同样是高傲孤绝，同样是从容淡然。但的确不一样了，完完全全地成了那个人。

　　要不是这张脸是自己看着傅阮戴上的，系统都不敢相信……这是傅阮！

　　平淡下掩着万千的锋利和锐意，年轻，深沉，这是活脱脱的那谁啊！

　　空气里淡淡的紧张的氛围一扫而逝。

　　今日，傅阮换上了一袭白衫――她许久没有选择过这个颜色了。

　　在傅阮眼里，颜色似乎有着特别的内涵，白色在她眼里并不是个很好的颜色。

　　太干净了，干净到近乎虚伪。

　　而且这般代表着高贵士族的白袍，往往是她最厌恶的人在穿。高傲的世家子弟，蔑视一切的趾高气昂的冷漠姿态……白色令她联想出的东西实在意外的不好。

　　但王家人喜欢这个颜色。

　　王家的清阳二郎从来不离一身白色。

　　不幸，她今日所要扮演的，是王家大公子，王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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