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罪迷途

　　第十五章夜空中最亮的星

　　神皆有罪，人岂可免
　　迷途知返，渡厄众生

　　群山之巅，万籁俱寂，糜途微闭双眼，展开双臂，深深呼吸着山林中干净的空气，自然万物的气息环绕四周，令他顿感心神清净，肢体放松，世俗的嘈杂喧嚣渐渐远离……

　　脚下是连绵起伏的山峦，头顶是广阔无垠的星河，糜途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人类也很渺小，至少在自然万物面前，你我不过只是一名匆匆过客，出生时，带不来什么，归去时，也拿不走什么……

　　远眺亘古不变的山川河流，尚未出仕的糜途忽然想到了归隐：既然人生苦短，不如携伊人同归，隐匿于清幽之地，远离俗事烦扰，也不失为一种超脱之选……

　　话虽如此说，可糜途生于红尘，长于红尘，他始终是个现代人，离不开红尘中的俗事习惯，比如手机……

　　看着神罪高挑的背影，糜途觉得此时不该去打扰他，便随手拿出手机，打开地图APP，查看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

　　很快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此地隶属承德市兴隆县，距离天津市区近180公里，是雾灵山的一处盘山公路，说是个山顶，其实也只算是盘山公路一处略平整的小平台，为了方便过往车辆，停车休息，顺带观景……

　　夜深人静之时，神罪带他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着实令糜途有些意外，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也顾不上多想，此刻，面前是壮美河山，他只想静下心神，好好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雾灵山，燕山山脉高峰之一，主峰海拔2118米，被称为“京东之首”，是“温带森林生态系统和猕猴分布北限”，所谓猕猴分布北限，是指雾灵山以北，再没有野生灵长类生存……

　　糜途看到这些地理上的介绍，不由想起自己读到过有关雾灵山的历史：

　　历史上，雾灵山曾称伏凌山、五龙山，明代始称雾灵山。自夏殷代以来就有人烟居住，地处古代山戎、东胡、拓跋、契丹等北方少数民族与幽燕汉族交往之地。北魏地理学家郦道元曾到过雾灵山，在《水经注》中称“伏凌山（雾灵山）甚高峻，严障寒深。阴崖积雪，凝冰夏结，故世人因以名山也。”

　　清顺治年间，雾灵山被划为清东陵的“后龙风水禁地”，封禁长达270年。清东陵陵区占地2500平方公里，分后龙和前圈两部分。其中陵寝后龙，是风水来龙之地，它从陵后的长城开始，向北经过清东陵的少祖山雾灵山。清王朝为了保护后龙区，主要以木桩和界石为界，每青桩上写“后龙风水重地”，规定“凡木桩以内，军民人等不准越入设窑烧炭，各宜凛遵。如敢故违，严拿从重治罪”。

　　想到这儿，糜途心中一阵冷笑，历史总是那么讽刺，清王朝历代皇帝这般谨慎的护着风水龙脉，却仍是没能逃脱朝代更迭，新生旧死，历史的车轮从不曾为任何人停歇，周而复始，亘古不变……

　　“糜途……，”不知何时，神罪已站在了糜途身边。

　　糜途好像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突然出现，他抬头仰望着满天繁星，语气和缓的问道，“来这儿干什么？看星星吗？这里的星星好亮，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一颗……，”

　　糜途满足的笑着，侧头看向一旁的神罪，“都市的霓虹灯遮盖了一切，这里万籁俱寂，海拔又高，天河里的点点繁星仿佛伸手就能够到，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何谓“灿若繁星”，谢谢你带我来这儿，就当是送我的毕业礼物吧，哈哈哈……”

　　糜途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眼神中尽是真诚，毫不遮掩……

　　神罪没想到他会突然有此言语，不由一怔，须臾间，他上前揽住糜途的腰，将他带向自己，淡紫色的眼眸盯住糜途的双眼，深沉的说道，“你的眼底，才是无尽星河……”

　　“啊？你说什么？”糜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神罪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一脸迷茫看着对方，不知该如何反应……

　　此刻，他二人离得很近很近，神罪炙热的呼吸扑在糜途脸上，令他心里一阵慌乱……

　　正当二人发愣之际，神罪揽着糜途，轻巧跃起，脚踏车子前机盖，顺势跃到了车顶上。

　　“啊……，”糜途惊呼一声，也顾不得之前的疑惑，连声抱怨道，“你丫怎么忽然跳起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吓老子一跳……”说罢，他伸手推开神罪，俯身坐在车顶上，双手抱膝看着远方的星空，不在言语，神罪反常的行为让他有些吃不消，他得先定定神，理理思路……

　　过了片刻，神罪挨着他也坐了下来，同样抬头望着浩瀚星河，不发一言……

　　四周一片寂静，糜途本不想打扰这种难得的宁静，却忽然很渴望一首歌，他忍不住打开手机，将音乐缓缓释放出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前行

　　糜途一直很喜欢这首歌，因为他始终坚信，在他迷茫无助的时候，这世上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一颗星，为他照亮前路，指引前行……

　　耳畔飘荡的音乐，就是糜途此刻的感受，神罪静默着，感受着，享受着此刻星空下的宁静……

　　二人就这样肩头相靠，看着天汉中无数颗闪亮的星辰，沉默许久……

　　过了好一会儿，糜途才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伸出手臂，指了指北方的星空，“高悬在北方夜空的“北斗七星”应该是人们最熟悉的星座了，几乎靠近天顶，斗柄指向东方，所以在古时就有“斗柄东指，天下皆春”的说法。”

　　他侧头看了看神罪，又抬头看向星空，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记得书里讲到：北方的星空中，有个春季大曲线，把北斗斗柄的曲线从大角星再延长一倍,可找到另一颗明亮的星星，叫什么来着？”

　　他正努力回忆着书中所讲，却听到身旁的神罪淡淡说道，“角宿（xiu）。”

　　“对，就是角宿，用西方的星座来说，应该被称为角宿一，是室女座最亮的一颗恒星，就是那颗吧？“他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神罪点了点头。

　　“角宿，又被称为角木蛟，是道教二十八宿之一，也是守护东方青龙神君的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之一，封神前原名柏林，截教门人，通天教主名下的弟子，死于万仙阵。据说，角宿最为善战，故受到召请时必会排列在前，五行属木。我说得没错吧？”糜途卖弄的问道，封神榜他可熟悉了，背出这些都不算什么。

　　神罪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他。

　　“你说如果人没有生老病死，跟永恒的星辰一样，会怎么样？”糜途天真的问道，他还记得当年大一辩论会的辩题，就是探讨生死的意义。

　　“会很绝望，”神罪立刻回道。

　　糜途惊讶看着他，很意外他竟然回答的这么快，基本是没有思考，脱口而出。

　　“自秦始皇起，历代皇帝都曾寻仙问药求长生，却没人知道长生的意义？这是不是有点讽刺？”糜途自顾自的说着,“你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吗？还是像达尔文说的，生命只是个偶然，借由不断进化，才走到今天？“

　　神罪双眸远眺群山，没有回答。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人类又算什么？上帝手中的玩偶吗？佛家云：人，生有108种苦难，通过自身修行只可度去104种，其中有四种是谁也躲不掉的，就是：生老病死，如果说，人生在世就是为了受难渡劫，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是见识到了大自然的广袤深远，今夜的糜途，思维活跃，臆想颇多……

　　“你平日总想这些？”神罪并没有解答他的疑问，只是从远方收回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淡紫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夜色中更显妖异……

　　“也不是，只是偶尔会想到这些，可又得不出什么结论，我过得太过安逸，想太多了？呵呵呵……”糜途自嘲的笑笑，“很多人都说，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会如何如何，可我却觉得，人的一生已经很长，不断重复的活着，有啥意思？所以我一点都不惧怕死亡，那才是最终的归宿……”

　　糜途自己都没想到，随着思维的轨迹，竟一股脑说了这么多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想法，他忽然觉得同神罪待在一起，自己十分放松，可以不加任何掩饰，随意说出心底的一切怪理论。

　　糜途猜测着，也许是因为对方足够强大吧，无论自己说出多么离经叛道的观点，对方都不会惊讶。

　　一阵胡思乱想过后，见神罪仍是没有开口，糜途不禁侧头看着他，追问他的想法，“那你呢？你觉得生死的意义在哪里？”

　　这时，神罪也侧过头，仔细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淡然的说道，“时间，生死，对我，都没有意义……”

　　糜途猛然想起他患的那种怪病，不禁心下恻然，忙住了口，再次抬头看向无垠的星河，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虽然已是六月中旬，夜里山风还是很硬，糜途不禁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用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这时，神罪一个翻身下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条藏式披肩，递给了他。

　　糜途傻笑着接过来，说了声：谢谢。随手披在了自己身上，忽的，一股淡淡的香气闯入了他的鼻腔……

　　”这是藏香？”糜途坏笑着问道，“是不是哪个相好的送你的？”

　　“佛像的主人送的，”神罪平静的回道。

　　“佛像？你是说上次你从天津取回的那尊佛像？”糜途想起了那尊雕工精美的藏传佛像。

　　“嗯，”神罪点点头。

　　糜途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便再次看向远方的星辰，想到自明日起，自己就真正毕业步入社会了，心里不免一阵忐忑，自己的人生又将走向何方呢……

　　想着想着，糜途渐渐睡着了，待他醒来，天已泛起白光，恍惚间，他发觉自己正靠在神罪肩头上，而对方并没有睡着，只是神色如常的看着远方，没有一丝表情流露，仿佛一尊石像，稳稳的矗立在他的身旁。

　　糜途忙直起身来，心里有些尴尬的自骂：老子怎么靠在一个男人肩头睡着了？这也太他妈娘了，我操，下次一定得注意形象。

　　这时，只听神罪语气淡然的问道，“注意什么形象？”

　　糜途吓了一跳，猛一侧身，忘记自己是在车顶上，要不是神罪及时揽住他的腰，他就掉下去了，“我靠，神罪，你丫跟老子说实话，你是不是会读心术？为什么老子想什么你都知道？”

　　神罪根本没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眨了眨眼睛，平静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注意什么形象？”

　　糜途此刻心中有气，不爽的呛他道，“形象你大爷，你不告诉老子，老子也不跟你解释。”

　　随即他又想扳回一城，立刻换了副面孔，坏笑着挑衅道，“我说神老板，你是不是经常带妹子来这儿看星星，然后伺机车震啊？”

　　话一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我靠，我脑子是不是被风吹傻了？这么问，不等于把自己也绕进去？老子可不是他泡来的妹子……

　　神罪看他表情飞速变化，心生好奇，继续追问，“什么是车震？”

　　“我靠，”糜途感觉快被他逼疯了，随口乱应，“去问度娘。”

　　“什么是度娘？”今天的神罪也很执着，毫不退让的继续问他。

　　“我靠，神罪，你丫故意的吧，你也跟老子玩十万个为什么？你可千万别再问，什么是十万个为什么了！老子快被你逼疯了，”糜途此刻才意识到什么叫作茧自缚……

　　神罪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窘迫，没有再开口追问……

　　可糜途却察觉到了神罪的感受，他不是在同自己开玩笑，他是真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权衡再三，糜途觉得不该让男神在这种基本常识上如此疑惑，只得无奈的说道，“去问留白，他肯定知道什么是车震。”

　　说完，他脑子里不停在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想关于车震的画面，千万不能想，否则被对方读到，自己肯定囧死了……

　　可惜啊，他还是没能控制住，他见过神罪赤身1裸1体的样子，于是乎，神罪赤身1裸1体跟妹子车震的香艳画面，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糜途心想：完了，自己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这样龌龊的画面若是被对方读到，自己的高大形象肯定荡然无存了……

　　随着山风，一种不祥的预感飘过糜途脑后，忽然，他听到神罪淡淡的说了句令他头皮发麻的话语，

　　“哦，我知道什么是车震了……”

　　糜途彻底崩溃了，他一把抓住神罪的衣领，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颊骂道，“你丫给老子身上装了什么东西？快点给老子取下来，你这样随意窥探老子想法，跟□□有什么两样？”

　　见他这副模样，神罪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很轻松的掰开他的手，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一把抓住他的后腰，两人一起跃下车顶，回到了地面。

　　糜途心里又是一阵大骂：你丫的，又偷袭老子，等以后老子练好身手，看整不死你丫的。

　　神罪刚拉开车门，却又忽然停住，侧头看向他，平静的说道，“你没机会的，”随后，脱掉了黑色长衫，回到车上，示意他也上来，准备回去。

　　糜途站在风中，一阵凌乱，刚才自己还觉得跟他一起很轻松，此刻却又觉得如坐针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痛并快乐着？谁发明的这个词？太他娘的变态了……

　　见他仍是站在原地发呆，神罪从车窗探出头，用命令的语气唤他，“糜途，别想了，过来，回去了……”

　　糜途知道当下拿他没辙，打又打不过，只得四肢僵硬的坐回了车里，系好安全带，同时不停的自我安慰催眠自己：这也不错哈，以后跟他交流，不用说话了，直接想就行了……

　　哎……糜途侧头托着腮帮子，看着难以琢磨的神老板，无奈的叹了口气。

　　清晨的山间，鸟鸣气清，景色宜人，薄雾笼罩群山，更显妖娆，车子平稳的开下雾灵山，朝天津方向驶去。

　　抵达学校时，已近早上九点，校门口人来车往，熙熙攘攘，空气混浊，声音嘈杂，糜途感觉有些恍惚，他忍不住开始怀念山巅之上的一夕宁静了……

　　神罪侧头看着他，淡淡说道，“去拿东西，我等你。”

　　糜途愣了一刻，想了一刻，才恍然大悟，神老板这是要自己跟他一道回北京啊？他不由心里一阵好笑，既然是来接人的，直说不就得了，非得弄这么高冷，装逼装习惯了，也是种病啊……

　　他正想着，忽然发现神罪看他的眼神有了些变化，心想：不好，又被这家伙窥探了想法……

　　他赶忙佯装不在乎的笑了笑，用手敲着自己的脑袋说道，“神罪，你丫不要太得意，反正哥也想开了，哥这脑袋里向来是光明磊落的，今后，你想看就看，随便看，不嫌累就行，哈哈哈。”

　　神罪见他如此卖力的表演，不由勾了勾嘴角，没有同他拌嘴，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去吧……

　　糜途看到对方不怒反笑，也跟着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心想：好吧，古有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如今我随便扯扯淡，就能让高冷面瘫男神一展笑颜，也算是种本事啊，这么算来，哥也不亏，呵呵呵……

　　神罪见他还在胡思乱想，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后颈，神色和煦的催他，“快去快回，我等你……”

　　糜途感受到后颈上炙热的温度，心满意足的点点头，还不忘笑着调侃他，”那就有劳神老板稍候，我去去就来。”

　　神罪再次朝他颔首，眼神中仿佛有了温度……

　　糜途言罢起身下车，朝校内走去，可还没走出两步，就听到校门另一侧有人叫他的名字：

　　“糜途……，”

　　他转身一看，立刻喜出望外的朝那人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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