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冗织双心事

　　刚过年，到了顾芙的案子接着庭审的时候，伊然早上带着高文逸早早地搭上律所的便车进了法院。
　　“信托那里钱准备好了吗？”伊然坐在大厅里对着身旁的高文逸确定情况。
　　“你真准备这300万还给她？经过顾芙同意了吗？顾芙看起来可不是这么想轻易放过那个女孩。”高文逸说道。
　　“你开玩笑？这信托可是我托的，什么时候是她顾芙的了？有点自知之明的人就应该知道不该干涉这笔钱的存在。”伊然翻了白眼给高文逸。
　　“凭着这点关系，你不怕别人告你诈骗？”高文逸温和一笑，笑中可没半点担忧。
　　“所以这笔钱最好的去处是还给人家小姑娘，信托大佬那里帮我，不过是一个顺水人情。如今能快点打赢官司，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何乐而不为？”伊然明媚一笑，看得高文逸有点慌神。
　　伊然早就在顾芙拿到那张原件时就与信托机构的老总通过气了，将原件佯装在顾芙丈夫没有出事前就交付给信托机构的，之所以让高文逸放出消息原件在顾芙手中，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让他们迫于情势拿出违约金，之后再在法庭上开另一条路，让他们再次措手不及，但是为了避免对方律师之后能想到高文逸之前所说的应对办法，伊然就必须即刻想办法打消被告上诉的念头，这300万的归还其实也是这盘棋中不可少的。
　　审判长：“被告，遗赠协议的原件原告已上交法庭，提出你的质证意见。”
　　伊然嘴角微微上扬：“审判长，原告方一直强调这份遗赠协议的效力问题，但其实，我方现在提出这份遗赠协议从成立之初就是无效的。”
　　对方律师睁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忍不住将法庭纪律抛之脑后，插嘴道：“怎么可能！”
　　审判长法槌重重一敲：“原告代理人，注意法庭纪律！”
　　伊然看着对面再也沉不住气的样子，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审判长，遗赠协议讲明了是双务合同，而这份合同，哪里有写了原告的义务？所以，这份遗赠协议根本成立不了。”伊然的一句话像是惊醒了所有的在场的法律人员。
　　的确，这是一个根本性的问题。
　　伊然看了一眼上位的审判长的表情，这步棋走得稳操胜券。而原告方律师急忙翻阅证据资料的样子，伊然有信心他暂时想不到应对办法。
　　“被告从一开始就拿着这份遗赠协议做文章，正处芳华却破坏别人家庭，当被告丈夫出事就自以为坐收渔利而过上奢靡的生活，同时不忘对被告进行压榨打压，被告心里堪受丈夫丧失意识还出轨的痛苦，如今财产上还要被掠夺，但凡有一点良知的人就该适可而止！”伊然说得振振有词，颇有人心。
　　面对对面的咬牙切齿，伊然回之以微笑。
　　整场法庭表现，伊然可以说是发挥稳定。
　　庭审结束，伊然从法庭走出的时候，正瞧见大厅里对方律师在做那女孩的思想工作。伊然对着高文逸示意，将身边的顾芙支开后，只身一人向前面的人走去。
　　女孩看到迎面走来的伊然，很没有好脸色。
　　“你好，是叫徐敏敏姑娘对吧？”伊然公式化地微笑，伸出手以表敬意。
　　女孩冷着脸抱臂哼了一下，仿佛是看见了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模样。
　　“我没有恶意，只是能借一步说几句话吗？”伊然尽量表现出诚意。
　　“你有什么权利私底下与我的当事人交谈？”对方律师插嘴道。
　　“同行，你的代理权从刚刚庭审完毕就结束了，我是没说错吧？”伊然回了对面一个大大的笑脸。
　　“还是说，徐敏敏小姐同意上诉了，找你当代理人？这样的代理人，当事人家里再腰缠万贯，也架不住再多交几笔几百万的违约金啊？”伊然话中带刺，说得对面律师面如土色，却正是戳中了徐敏敏的痛处，这三百万是她借的高贷，如今家也不能回，真是面子也没了，还摊上一屁股债，保不齐她的小命也难保。
　　“你要说什么？”徐敏敏气急败坏的说道。
　　“请跟我来。”伊然微笑。
　　两人来到较适合“聊天”的地方，伊然开门见山：“顾小姐不是坏人，那三百万她当是愿意自己赔了，还给你。”
　　徐敏敏像是做梦：“有这么好的事儿？那女人不恨我？”
　　伊然合了合眼眸，笑着说：“说到底，还是她丈夫的原因，只要徐姑娘愿意把这份协议签了，权当是姑娘这几年耗费在她丈夫上的青春了。”
　　世上还有这种女人？徐敏敏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罪大恶极了：“协议呢？”
　　伊然将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交给徐敏敏：“只要徐姑娘不再折腾她，不再提醒她这件往事，让她余生好好照顾躺在病床的丈夫，她可以不计前嫌。”
　　“不再上诉？”徐敏敏大概望了个梗概，抬头问道。
　　“对。”伊然回道。
　　徐敏敏权衡了利弊，心中一定：“好，我签。”
　　临走的时候，徐敏敏拉住了伊然：“这女人白痴？她不恨他？”
　　伊然笑了笑，将徐敏敏的手拂下：“如果可以，也请徐姑娘往后不要再做这种事情了，你的那几年跟别人从降落在孤儿院起的相伴，怎么比？”
　　徐敏敏看着前面一身白色律人装的伊然越走越远，周身凛冽，心中的确有那么一丝凉意。
　　“顾芙人呢？把协议给她。”伊然问着看人的高文逸。
　　“还有协议？她以为结束了，赶着回医院看她丈夫。说改日登门道谢。”高文逸回道。
　　“今天心情好，给她送过去吧，走。”两人于是开车去往了顾芙丈夫的医院。
　　顾芙看到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的丈夫，眼神阴郁，完全不像一个可怜的女人，不过那股倔强依旧还在，只不过这里更加执念和疯狂。
　　顾芙布满老茧的手抚上丈夫棱廓分明的面庞：“你知道吗？我赢了，你以为你背叛了我你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从来都是棋逢对手，福利院出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缺爱，多疑，这是本能啊，哈哈哈。”
　　顾芙笑得癫狂，有点像是精神病院的病人：“你知道我多聪明吗？从我知道你外面有人的时候我就开始在那房子周围徘徊，看她给你烧什么菜，我就给你烧相克的，谁让你心里有鬼，怕我发现，天天准时准点回家，那里吃完，这里还要吃一顿呢？你就不怕自己撑死？呵呵，没事，如今没撑死也终于被我毒死了。”
　　“对了，还有，你知道那个律师有多难对付吗，她的眼神我有多怕被看出破绽，为了伪装成受害的还要有品格的老女人，我得多努力啊，还得跳个楼装给她看看呢……呵呵呵，不过她也的确厉害，对得起外面的名声，我也真是没找错帮手，改天我得好好谢谢她呢可是。”顾芙继续喃喃自语着，却突然眼神悲伤起来。
　　“阿南啊，你该上路了。我不想他们来做，我自己来好不好啊？”顾芙的手缓缓抚上支撑着他呼吸的面罩，眼泪却不自主地往下淌，一滴一滴，掉落在睡着的人的眼眸上，那人的睫毛开始打颤，像是要醒来的模样。
　　“顾女士装得的确辛苦，故意杀人？”伊然没想到误打误撞倒是撞见了这桩好戏，她总觉得她哪里奇怪，她给不到谭雪琰给她的那种要掏着心窝子帮她的感觉，原来就是个有几把刷子的人物。
　　谭雪琰猩红的眼睛望向身后之人，一瞬间惶恐后又释然了：“呵呵呵，怎么，沈律师，我刚刚还说要登门拜访呢？这么等不及？”
　　伊然嘴角含笑：“我呢，给你送徐敏敏的和解协议书来的，没想到顾女士这么急功近利，这么快跑到医院来，不然我怎么看得到这么精彩的画面？”
　　顾芙破涕为笑：“辛苦沈律师了，还要你专门跑一趟。不过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想来也是盟友。”
　　顾芙的话伊然当然听得懂，伊然挑了挑眉梢：“我做律师，可是最讨厌当事人骗我。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绝对不能利用我？”
　　“所以，沈律师的意思？”顾芙脸色开始变差，语气也越来越冷。
　　“你很可怜，也是我的当事人，我当然向着你，但我又怎么能放过你，我可是守法的好公民，怎么可能容忍放纵一个罪犯在中华大地上行径？”伊然抱臂笑道，像极了二流子。
　　“沈律师不怕自己的恶行暴露吗？为了赢案子，什么手段都用上。”顾芙继续押着宝，希望能制住伊然。
　　“我用什么办法了，我可是一个兢兢业业的好律师，那份信托又有什么问题，大可以让检察机关去查，徐敏敏也可以作证，我可是在她面前说尽了你的好话，我也深受你的欺骗呢。”伊然无辜地摊摊手，随后又看了看表，说道：“嗯，卢检察应该快到了，很可惜，这次我只能做第三人，做不了聪明人的辩护人了。”
　　顾芙眼神毒冽地盯着眼前人的笑脸，明媚又讽刺，她还是败在了这步棋上，她恶狠狠地转头望向病床上的那人，是你吗？是你对不对，死了都不放过她，凑好了时机让她过来，让她听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病房中不间断的疯狂的笑声聚集了很多看戏的病患，卢义权进来就见到这幅场景，赶紧命人清理开无关人员。
　　“喏，录音文件。”伊然看大检察官人来了，丢了证据就撒手走人了。
　　卢义权撞了个鼻子，无可奈何地笑笑。
　　“真有自信没你什么事儿？”高文逸出了院门，双手别在脑后，跟在伊然后面问道。
　　“嗯。”伊然有理由相信卢义权的办事能力。
　　“为什么不放过她？她不挺可怜的？”高文逸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地问着。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作为律师。”伊然突然停住，转过身，严肃地对着眼前的人说道，“这是我的原则，希望你以后也能明白。我们是帮别人，但不是工具。”
　　“哦？之前看你的样子，还以为唯利是图呢。”高文逸邪魅地嘴角一钩，眼睛却又澄澈无比。
　　伊然不想再作过多解释，其实，对于顾芙，之前的确是“同党”，但之后，凡是知晓了当事人的秘密，如若留着放纵，日后保不齐会成祸患，所以，律师和当事人，合作与反目，只是一瞬间的事，而做决定当然也必须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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