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冗织双心事

　　“文逸，来，搭把手，把伊然扶起来，慢点。”黄诗拧干了浸过热水的毛巾，对着身旁的人喊道。
　　“还好上天眷顾你，没怎么伤到骨头，要不然，我非得辞了这份工作给你当保姆不可。”黄诗一边热敷着伊然的手肘处，一边说道。
　　叶鉴凛进来的时候就见到伊然面无血色地靠在高文逸肩上的样子，还有气无力地跟黄诗调笑：“那我真该出点什么事？”
　　“沈伊然，还嫌命不够大吗，你是狐狸吗，有九条命给你？”叶鉴凛本来就担心地要死，作为她的丈夫，却不能好好保护她，更何况出了事还不能第一时间赶到，看到她靠在别的男人身上，整个人吐出来的字语都让刚刚稍稍回暖了些的伊然瞬间凉了半截。
　　伊然整个人不再敢多放肆，抿了抿嘴，没说话，她知道自己死定了，眼神嗖地射向黄诗，一定是她。
　　黄诗心虚，赶紧将已凉了半截的毛巾递给来人，招呼着高文逸走了。
　　伊然心死地闭上眸子，诶，罢了，他是自己丈夫，迟早也都会知道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却没感觉到身旁靠着的人动作……
　　“起来。”叶鉴凛对着不动作的高文逸低沉地说道。
　　“文逸，赶紧走了，这里有他就够了。”黄诗率先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高文逸看了眼肩上的温暖，她是真的怕叶鉴凛对她的审问吧，不过想来好笑，自己以什么身份来替她担忧？更何况对面的人是她的丈夫。高文逸轻笑了下，缓缓将她扶起，换到来人的怀中，自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到人都走了，大门紧闭。叶鉴凛地狱使者般的声音在伊然耳畔响起：“医生有检查过了？”
　　“嗯……没大碍，只是冻到了。”伊然大气都不敢喘，压抑地要死。
　　叶鉴凛掀开伊然身上包裹在外的军大衣，想帮她热敷，这才发现她里面的穿着，再看着周围裸露在外的皮肤即使已有回温，却还是青紫的，眼神更是锐利了。
　　伊然皱了皱眉头，等着他接下来的拷问。
　　“我记得你今早穿的不是这套？”
　　“额，年会嘛，早上蹭黄姐车出来的时候看中了，就没脱下来。”伊然这回是要替黄诗背锅背到死，因为如果说出主谋，那估计她的职业生涯就要被叶鉴凛终结了。
　　“嗯。”
　　嗯？伊然倒是没想到叶鉴凛竟是这么轻描淡写。
　　“怎么摔下来的？”
　　“当事人跳楼，没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
　　“身后都是人，如果她跳下去了，不仅仅是一条人命，我，我们律所就都完了。现在的舆论能压死人，我今年才刚有苗头，可不想被人反扒。”伊然说得情理之中。
　　叶鉴凛从来都知道她总能考虑很多，聪明人之间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更何况她是律师，人命什么的，本来也是家常便饭，但与身后利益挂钩了，就不一样了。他也是个商人，利益至上，这一点他通晓。他也不会觉得她冷血。毕竟，感性这种东西，还是斗不过理性的。不学着聪明点，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那你有把握自己不死吗？即使不死，半身不遂呢？”叶鉴凛继续逼问。
　　“下面有救生垫，这个我清楚。”伊然继续直面他的质问。
　　“那我呢？”叶鉴凛知道她说得无懈可击，但还是越听越气愤，不是因为其他，就是因为她就是太理性了，却丢了身后之人。她从来不想想，她的作为，会伤害到他，哪怕一点点的缝隙，有感性的时间来思考她跳下去了，他会是什么感受。
　　伊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眸，她的确没时间去想他，那一瞬间，占据她脑袋的只有她的职业。其实，她向叶鉴凛说谎了，她撒谎她是为了解围跳下去，其实，这也是其中之一，但那一刻，更多地是对顾芙的亏欠，对自己职责的责任承担。她之所以这么说，是让同利益至上的他能谅解她的难处。但无论是哪种说法，她的确都没有考虑到他，这点，是叶鉴凛没说错的。
　　“我们大小姐怎么样了？”陈明突然进来，化解了这能冷死人的氛围。
　　“等你来了，人都凉了。”叶鉴凛一句话噎死了着急赶来的陈明。
　　“我说你这人，少说我几句会死？”陈明叫道。
　　“会。”
　　陈明无奈，摇摇头，打开医药箱捯饬起来。
　　一番检查后，陈明朝着叶鉴凛给了个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对着身后的伊然说道：“我说大小姐啊，你这身子以后可不是病根这么简单了，以前每次都帮你，这次我不能再自行做主了，目前只能好好调理来尽量控制了。待会儿我让助理送几副补气的药过来，你看着熬给她喝。”
　　伊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还是挺怕的老实说，陈明的话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作死……
　　陈明因为还有要事，也不久留，收拾了下就急着要离开，临走前，却被叶鉴凛叫住：“陈明，不管怎么样，拜托你。”
　　陈明心下一沉，他知道叶鉴凛这句话的分量，也不开玩笑，回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伊然看着眼前两个男人的互动，自愧不已。
　　“接下来静养。”看着陈明走后，叶鉴凛捏了捏身边人的大衣角，深怕哪里有风钻进去。
　　“嗯。”伊然乖乖地应道。
　　接下来的日子，伊然倒是清闲，律所也没人敢给她工作上的事干。多的是周围人的嘘寒问暖。安谨得知伊然出事后，这些日子也都搬过来照料儿媳的生活起居，鉴凛要上班，伊然的身子当然要靠她这个当妈的，更何况伊然是她的心尖肉，知道这事的时候没少受惊吓。
　　正是午后，伊然在后院藤椅上拿着刊物打发时间时，安谨却领着一个女人进来。
　　“伊然，这位女士说是来看你？是同事吗？”安谨侧身，让伊然看到来人。
　　阳光透过藤蔓，斑驳陆离地洒在伊然白皙的脸颊上，显得好不恬静。
　　伊然眼尾扫过安谨身后之人，顾芙。于是，合上刊物，起身对着顾芙点点头，浅浅笑了下，回应道：“是的，妈，你先去休息会吧，我们说会儿话。”
　　顾芙将前几天就准备好的燕窝放在了藤椅旁的石矶上，不知道从何说起。
　　“坐吧，你也不用感到歉意，倒是我的确有失，如今我们之间也两清。”伊然平淡地说着。
　　让刚沾到凳子上的顾芙心凉了半截。
　　“沈律师，我想了很久，这句对不起还是不能少。”顾芙不敢与伊然对视，怕她眼神太锐利，让自己跌入冰冷的湖底。
　　伊然没急着接话，端详了眼前人很久，她眼前的碎发已经很久没修理了，眉眼中的俊秀早已暗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很不一样，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总觉得……不该是这幅样子？
　　顾芙见伊然审视着自己，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会儿为什么要跳楼，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不想死，如了那个女孩的愿又不是你所想？”伊然终于出了声。
　　“我……我已经失去他了，想到如果沈律师您也不站在我这边，我怎么可能还有未来。我说不想死，可是人生受迫，总能逼人到绝境。”顾芙苦笑着说着。
　　“还记得你跳楼前我对你说的话吗，我说过我会帮你。”伊然突然的转折倒是让顾芙措手不及。
　　“那？”顾芙惊喜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清秀的女子，此刻，像是一个仙子，能拯救她。
　　“既然人已死，婚内协议自是派不上什么用处，那个女孩的遗赠协议我看过，只是一份复印件，原件肯定是在你丈夫手里，据你描述，他那么仔细的一个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率先交给她，如今，只能打这份证据的证明力，你尽早将你丈夫的这份原件找出来。”伊然陈述着。
　　“好，我回去就去找，找到了给你电话。”顾芙急忙起身。
　　“等一下，复印件上来看，他们去公证处公证过了，你带着你丈夫的身份证去那里一趟，把资料调过来。”伊然附加道。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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