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冗织双心事

　　后来的日子里，安谨想方设法地去接触伊然，经常让叶鉴凛带她来面馆吃饭唠嗑，像是对准儿媳的待遇。而伊然在一次叶鉴凛提出邀请的时候却拒绝了。
　　叶鉴凛根据她朋友圈里的动态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福利院做暑期志愿者活动。那是个明媚的午后，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福利院庭院的秋千上，看着周围的孩子在草坪上嬉戏玩耍。眼神依旧那样灵动明媚，像湛蓝的天空一样，吸引着他向她走去，想去了解她的情怀，是像那双眼睛给他的感觉一样纯洁宽广吗？
　　“姐姐，那个哥哥一直在看你，是喜欢你吧？”还没等叶鉴凛走近，一个小女孩跑着过来对坐在秋千上的伊然说道。
　　伊然明显注意到了来人，莞尔一笑，俯下身轻轻捏了捏小女孩的小脸：“都是谁教你的，以后可不准看那些荼毒小孩的电视剧了，尤其是情啊爱啊什么的，知不知道？”
　　“姐姐，什么叫荼毒啊？”小女孩一脸疑惑。
　　“这个嘛……以后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伊然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我现在就想知道。”小女孩不依不饶。
　　“额，那举个例子，比如现在，这个哥哥正在荼毒我。”伊然下颚对着叶鉴凛的方向扬了扬，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叶鉴凛本来靠在附近的树上纳凉，想着等她们聊完自己再走过去好了，却看到了伊然狡黠的目光与微笑。听到她们的谈话，叶鉴凛倒是对她这个小学妹的性格越来越感兴趣了。
　　“心里是有什么怨恨，值得你说出荼毒一词？说说看，我尽量改进。”叶鉴凛走近伊然，目光紧锁着她。
　　伊然感受到旁边人的目光，心里一紧，眼神不自觉地躲避，这种感觉好像自他之后再也没有过了，熟悉却又让她抵触。
　　“你先去玩吧，姐姐有事跟这个哥哥说。”伊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也不再逗留，跟着别人玩去了。
　　伊然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但却由于用力过猛，眼前一片黑，没站稳，差点要倒下去，好在叶鉴凛眼力见好，下意识地紧紧搀住了她。
　　“低血糖？”叶鉴凛皱了皱眉，将她扶到后边的秋千上。
　　伊然抚了抚额，默不作声，暗叹自己体弱多病。
　　安静了一会，两个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继而，叶鉴凛也坐在了秋千上。
　　伊然见身边多了个人，马上往旁边挪了挪，伊然的这个动作，叶鉴凛尽收眼底，微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你还没说对我有什么意见。”
　　“我对学长能有什么意见，只是感觉学长一直在榨取我的自由时光，整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学长的良心不会痛么？”伊然笑眯眯地说道，像在开玩笑，双脚在前面晃啊晃，足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但叶鉴凛不这么觉得，这个女孩子果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纯白，她是个聪慧的人，懂得交易。
　　“那学妹想我怎么做？”叶鉴凛问了出来，想必她很想要这个回复。
　　伊然向着那堆孩子的方向看过去，阳光甚好，打在她脸上，都闪地她睁不开双眼了，伊然眯了眯眼，用手挡了挡透过藤蔓间隙射进来的光：“学长你说，加入你的团队，阿姨会不会觉得我们感情稳固？”
　　叶鉴凛眼神一直跟随着这个女孩的动作，知晓了她的用意，他双手插袋站了起来：“今天晚上来吃饭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伊然也没去看他，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尔后自己开始肆意地荡起秋千，嘴角漾着得逞的笑，忙怎么白帮？
　　叶鉴凛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等后来他把伊然介绍给团队里的人时，几个男生都炸锅了，本来团队里就只有一个女生还是有主的，这会儿终于来了个妹子，还长得这么水灵。
　　唐超几个人得知她专业的时候，更是疯狂了：“学妹是不是准备给我们做法务顾问？我们正缺这方面的人才，鉴凛，你小子行啊！”
　　只有齐悦，女人总是敏感的，对于这个新进来的伙伴，她有种威胁感，很强烈……所以，她没有出声。
　　叶鉴凛看出了她的心思，这是齐悦不成熟的一个毛病，她虽然办事平和近人也稳重，却在自己在乎的事上面总表现地太直白，就像现在，沉默，就表示了拒绝。
　　“齐悦，你跟我过来一下。”叶鉴凛招呼齐悦进了办公室，想跟她好好谈谈目前的情况，算是给她个解释，他一向很尊重自己的女孩。
　　剩下几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唐超用口型做了个“怎么回事”。钱延也只是摊了摊手。
　　了解过事态后，齐悦心里虽不是滋味，但也明白没有这个学妹，他们的关系估计会更难看。所以最后对伊然还是投去大大的拥抱以表欢迎，在齐悦这个女人心里，只要姿态赢了，那她就赢了，这种理念现在不会变，以后更不会。
　　伊然就这样待在这个团队里呆了将近一年，跟他们也混得还算熟，尤其是唐超，她最喜欢跟他呆一块，因为他没心没肺，比较好对付，当然，也不排除他扮猪吃老虎的可能。而其他人，像钱延之类的，到底是放了个心眼，聪明人见聪明人，总是有种天生的警觉意识，表面上看着温和无害的人，城府心智她还是一眼便知。
　　直到大四临近他们毕业的时候，却是出事了，也是闹得一群人尴尬不已。
　　那天晚上，是他们毕业生离校前一晚，所有的学子都还在观赏毕业晚会，就他们几个独树一帜，叫上整个团队出去聚会，说是好好嗨一次，不过伊然后来想想，他们一直是学校的标杆，又有什么奇怪的？伊然也就这样还没迈入学子礼堂就被一伙人劫走了……
　　那次聚会上，钱延提出了这个团队即使毕业照样还是不会解散，顺便还将新谈下来的一份case甩在了餐桌上，唐超几个人翻了翻，目瞪口呆，这刚毕业，就搞这么大动作，可以啊！
　　“好了，你们也别闲着，谈谈看法。”钱延抿了一口鸡尾酒，一边说道。
　　“伊然，你说说，你一向最机灵。”唐超把资料推到伊然面前，并给她投去一个狗腿的微笑。
　　伊然随手翻了翻：“这个项目我看还是算了。”
　　伊然这句话一出，整桌人都齐刷刷地扭头看向她，好像在看一个奇葩，搞笑，费多大力气谈来的，凭什么？
　　伊然盯着叶鉴凛的眸子说道：“这些项目，放在以前还行得通，不过这些年头，政府正在强行打压，刚刚出来一系列单行法，你们这样冒险，挤空子钻，我看……”
　　“商人本来就是唯利是图，如果你不想冒险，何必当初选择合伙呢？”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不吭声，默默喝酒的齐悦却出乎意料地开始挤兑伊然。
　　伊然张了张嘴，把还没说出口的话憋回了肚子。
　　氛围突然就沉重了，倒还是唐超先出声：“我看是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伊然是我们法务方面的，她对这方面比较了解。你们也别先内讧，齐悦你也是，倒比我还急了。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性子。”
　　“呵，开玩笑的。”齐悦不阴不冷地赔了个小脸，扬了扬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伊然看着她这幅模样，却也不恼：“学姐也别跟我讲什么商人唯利是图，如果进了牢什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齐悦听到她这么说，扭过头去看她，看到她闪亮闪亮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是第一次感到挫败。没再说什么，甩下酒杯就离开了。
　　唐超使劲戳了戳伊然的小脑袋：“你是猪吗？惹谁不好，非惹我们的王母娘娘。”
　　伊然摸着自己的脑袋，佯装委屈地看着唐超：“我只是实话实说，有错吗？我为你们为整个团队考虑怎么就惹到她了？”
　　唐超看着伊然双眸有泛着泪花，马上就心软了：“行行行，我说错了，也不知道这王母娘娘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大好的日子非跟吃了枪药一样。”一边说着，一边还帮着伊然揉她的小脑袋。
　　钱延在一旁就默默地盯着叶鉴凛，见他还不动作，用手勾了勾他的脖子：“小子，吵架了？还不去追？”
　　叶鉴凛没回应，起身就往外走了。
　　看着两主子走了，钱延才对着对面的伊然挑挑眉：“小妮子，今天你可是撞枪口被人当炮灰使了，不过也是事出于我，我就不该拿这东西出来，喏，我自罚三杯，算是给你赔罪。”说完，就一仰而尽。也不等伊然反应。伊然抿了抿嘴，也不再说什么。
　　“还知道追出来，我以为你真听你妈的话，跟伊然好好培养感情了，连正牌女友都不要了。”齐悦见到叶鉴凛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广场的花坛上，盯着自己的影子，在斑驳陆离的枝杈倒影下倒是一点不突兀。
　　“什么时候这么沉不住气了？”叶鉴凛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
　　“鉴凛，我打算离开了。”
　　“去哪？”叶鉴凛皱了皱眉，知道她说的不可能是回家。
　　“加拿大，明天就走。”齐悦依旧低着头。
　　“理由呢。”叶鉴凛看似平静。
　　“等我好吗？不需要几年，我学成归来，就能褪掉这层让人鄙夷的泥垢了。”齐悦突然抬起头，撞入叶鉴凛的眼帘。
　　那双眼睛，叶鉴凛永远不会忘记，除了不甘，还有戾气。
　　“你身上的能力完全不用去顾虑这些了。”叶鉴凛试着去说服她。
　　齐悦站起身，双臂环抱着自身，六月份了，可是夜晚还是寒的。
　　“他们都不知道，A大声名显赫的女神齐悦其实是个可怜虫，早早地没了父亲，家里更是一贫如洗。在外面，别人把我当做千金小姐，其实呢，我骨子里还是贱的。我从我妈那里就早早地领悟到了，呵呵。”齐悦陈述着自己的心事，背影看起来那么单薄，却有一股让人怎么也靠近不了的绝望和斥力。那是她的心结，而正是他的母亲激发了她的自卑，史无前例的自卑。
　　“你不在乎，你说你妈也可能不在乎，可谁又能知道呢，有谁会平白无故地去讨厌一个人，还不是一个门当户对。现在我有一个机会了，我为什么不去抓？”齐悦转过身，眼泪硬生生地逼回眼眶，却让人更心疼。这时候的齐悦还不明白，其实有时候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眼缘这种东西真的是命里注定的，她强求不来，而她，也太过于自负。有时候，自己懂的，真的比不过一些风言风语来的更为一语中的。
　　叶鉴凛走近她，环抱着她：“相信我，我父母不是那种人，他们也是苦过来的，只是需要时间。你继续跟着我锻炼，到时候有一定能力业绩，不也一样吗？”
　　齐悦慢慢推开他的怀抱，“不一样的，真的，到时候你家里人还是会觉得是你的功劳，我只是想证明我自己。”
　　叶鉴凛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的一句话堵住了喉咙，涩涩的。
　　“鉴凛，如果等不了的话，可以不等。”齐悦背过身，她不敢去看叶鉴凛的脸色。她其实也是心虚，这次的离开她的原因并不只因这些，她只是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有些事情，她不能也不可能讲明给他听，而她，也必须离开，说她自私也好，怎么也好，在他面前，她至少想留给他可以留想的画面。
　　算是一锤定音了，齐悦也不再多做停留，高跟鞋踩在人行道板砖上的声音清脆又刺耳，久久回荡在叶鉴凛耳边。
　　齐悦走后，叶鉴凛站在广场上好久，是自己错了吗？闭了闭酸涩的双眼，该走的走，他这个人，从来不会过多挽留命中本来就要缺的东西，如果忘不了，应该还是会活下去……
　　这是叶鉴凛的初恋，就这么散了。现实中很多人都是如此，初恋是最最任性的东西，该走走该留留，以为可以不在乎，潇潇洒洒，但在往后的岁月长河中，才会知晓，那段岁月，却是像磐石上的字，只有全都砸了，裂了，才会抹灭，不然，那个人，总归是一个结，或许那个时候，叶鉴凛多一点点挽留，余后的生命中也不会再有伊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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