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时光彼岸

　　兽人突袭的军队抵达城外时艾尔洛斯正拿着苹果喂瑟兰迪尔的大角鹿，它陪伴着幽谷之王度过了漫长的时光，比起坐骑更像是友人。艾尔洛斯喜欢它，愿意经常弄些好东西和它套近乎，大角鹿也不为难这个即将成年的灰精灵战士，吃了他递来的苹果就低头给他摸摸鹿角摸摸皮毛。

　　除了刚找到这只精灵时没能控制住的音量，西弗勒斯迅速恢复平日里的模样。他坐在不远处的木材堆上，面前的锅子里炖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手边放着收藏珍惜魔药材料的盒子。艾尔洛斯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心狠手辣“摧残”了一圈儿同类，替他弄来很多纯血精灵的头发与眼泪——营地里用于调味的刺激性香辛料还挺多的。

　　事实证明魔药高手不一能成为烹饪高手，不过也不至于凄惨到无法往嘴里送。欢快跳跃的火苗明灭忽闪之时，人类无法察觉的震颤引起了艾尔洛斯的注意：“敌袭，警戒！”

　　拜常年监控史矛革所赐，就算没有站在城墙上他也意识到了危险：“去和军需官待在一起，不要让自己暴露在掩体外。”

　　说完他几乎闪现般瞬间消失，营地画风突变。祥和悠闲的和善“居民”摇身一变，刀刃上闪烁着寒芒。全民皆兵的精灵平日里散漫归散漫，一旦听到军令动起来又十分迅速。套上盔甲后很难分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个人的意志在这个时候会无条件服从于群体。

　　“艾尔洛斯，你留在城里，负责接应。”瑟兰迪尔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未成年的族人带上战场，哪怕这孩子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干掉一整支兽人小队，不行就是不行。

　　艾尔洛斯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多做争执，默默低头表示应命。瑟兰迪尔带领精灵军队于城外应敌，矮人和人类同样不甘示弱。所有辅助军队或者不能上战场的人都留在城墙内，沉默而压抑的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厮杀声、兵器的碰撞声、驮兽用蹄子践踏大地的声音从城外源源不绝传来，不同种族混杂在一起，时时刻刻都有人倒下。

　　精灵擅长弓箭远距离消耗对手，兽人发明了击飞箭簇的斧头。矮人擅长杀伤敌方坐骑但座狼的速度比马快，灵活性也更高。人类实力最均衡，同时也意味着除了数量无论哪种能力都不那么出色。

　　惨烈的战斗从夜晚持续到白天，太阳出来前兽人退回森林修整，城池下的地面上满是失去生机的尸体，以及一些运气足够好还能喘上几口气的家伙——如果得不到有效治疗，他们将会在痛苦的折磨中慢慢死去。

　　药剂师的份量在这个时候就被凸显出来，普林斯出品的创伤药和补血剂简直就是阻拦死神镰刀的牢固大门，只要还有口气被人从战场上拖回来，就一定能再次见到阳光。看在友谊的份儿上他百忙之中专门给精灵们留了一个大坩埚，艾尔洛斯则在瑟兰迪尔的要求下成了他的助手以及保镖。

　　即便是这种事关种族存亡的战争里，也总有被索伦腐化了的内奸存在——如果趁机干掉药剂师，那么对于联军来说不亚于一场重大打击。矮人和人类同样派出帮手，上不了战场的人都在绞尽脑汁想法子挖取药草，临时开辟的药房里终日烟熏火燎，熬煮着希望。

　　“材料不够了，不管怎么样都不够，如果兽人再发起一波冲锋，药品就要告罄。”西弗勒斯摘下手套，目光看向满帐篷来帮忙的人：“我要出城寻找替代药材。”

　　“不行，如果遇上意外……我们不能损失你。”
　　人类不同意，矮人无所谓，精灵皱眉：“出城多远，什么方向，多长时间。”

　　“不确定，我不知道哪里可能存在药材，所以才必须亲自去。”面对艾尔洛斯，西弗勒斯的脾气好到让人意外。大精灵想了想：“你不要去，我替你去，所有见到的植物每种都带回来一部分。”

　　“我跑得快，认识路，比你更合适涉险。”
　　他垂下眼睛点点头：“就这么定了。”

　　西弗勒斯本人的拒绝敌不过大多数人的同意，艾尔洛斯从城墙上直接翻出去，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长湖镇附近的地貌植被与河谷镇相差不大，此时也顾不上仔细甄别，艾尔洛斯果然把所有看到的植物都摘取了一把整整齐齐摆放在提篮里。兽人军队只是撤进森林暂避阳光而已，只要索伦还在，源源不断的兽人就会被制造出来，根本不必担忧损耗与补给，所以太阳落山后他们必定卷土重来。

　　必须加快脚步。

　　想到这里，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在高速运动的状态中，宛如一阵铲翻地皮的狂风吹过。

　　顺利返回营地，人类和矮人将精灵带回来的植物一样样搬进药剂师的帐篷，西弗勒斯翻翻找找总算又凑齐了几锅，艾尔洛斯记住他选择的替换材料，一言不发背上袋子和弓箭再次出发。

　　药材不会凭空出现，只会随着时间流逝不断减少。

　　第二次离开城镇，太阳已经从头顶向西偏斜，艾尔洛斯加快脚步比上午更有效率的收集植物，当他弯腰拔出最后一颗药草，敌袭的号角猛然响起。

　　怎么会？天还没黑！

　　大精灵三两步“飞”上高大的红杉树顶，他看到如同潮水般的兽人、座狼、战象冲在最前面，后头跟着密密麻麻的强兽人，以及最后面挥舞着火焰长鞭的移动“火山”。

　　那是炎魔，最早跟随魔苟斯的、堕落了的迈雅，传说中它们在魔苟斯销声匿迹后躲入地下沉睡。怪不得兽人战胜了对光明的恐惧，面对更加恐怖的鞭笞与死亡，黄昏时已然清凉的阳光不值一提。

　　命运的歌声又一次在耳边回荡着，像是在召唤远行的游子快快返回故乡。

　　精灵是被神明宠爱的长子，与神明之间过紧的联系让他们轻易就会服从“父亲”的安排。但是艾尔洛斯犹豫了，他命定的对手，他的行刑者，他的掘墓人，那燃烧着的邪恶怪兽就在前方，他却没有升起战斗的热血与欲望。

　　如果上前狙击炎魔，今天他一定会死去，死在如同父亲般的瑟兰迪尔面前，死在如同兄长的莱戈拉斯最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死在那个总是弄不清楚为什么气鼓鼓的人类少年面前。

　　——会让他们伤心的呀。

　　歌声越发飘渺忧伤，就像母亲在为不听话的孩子落泪。

　　艾尔洛斯在树顶站了一会儿，他看到炎魔射向天空的岩浆化作火海，斑斑点点或者凝固或者还带有流动性的黑色熔岩落在迎战的方阵里，即便身穿金色盔甲的精灵们也被砸得人仰马翻。瑟兰迪尔的鹿哀鸣着倒地，塔瑞尔和矮人们在一起配合着试图阻止……

　　啊……命运就像蛛网一样紧紧缠绕着每一个人。一个位置空缺，就会用更多去弥补。

　　炎魔挥舞着鞭子逐渐靠近长湖镇的要塞，镇中心的平民已经放弃了，他们纷纷找块干净地方跪下向神祈祷，请求祂允许自己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亲人爱人团聚。

　　只有真正亲眼见到这种史前魔物，西弗勒斯才真正意义上理解艾萨对那个博格特的恐惧。完全不是发疯怪物那么简单的事儿，这是神明啊！是无法匹敌的绝望。骤升的温度中他忍不住嘲笑自己——正面挨上一下大概连痛都感觉不到就会化作飞灰吧，也许是种另类的“仁慈”？

　　燃烧着火焰的长鞭再次高举，它在空中挥舞出一个饱满的弧度，却在即将下落时被人阻止。

　　杀退围在身边的强兽人们，瑟兰迪尔眯着眼睛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艾尔洛斯！”
　　那个他并没有给予过太多关爱的孩子从反方向一箭射穿了炎魔的角，吃痛并受辱的魔神改变了推进计划，决定先开个小差把这只不知死活胆敢叮咬自己的小虫子碾死。

　　就算瑟兰迪尔自己也是不愿意与炎魔正面交战的，那无异于送死。但是在这儿，在这血肉横飞的残酷战场上，艾尔洛斯凭借一己之力为联军制造出喘息的空间。

　　他今天一定会回归死亡的怀抱，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要么失去一个孩子，要么失去所有族人，瑟兰迪尔无法做出选择，于是命运接过权柄替他决定。

　　要塞内闭眼等死的平民们突然发现骤升的温度居然又飞速落了回去，生死一线上的刺激让无数人抛开顾忌互相拥抱哭泣。当然，也有一部分从未停止大脑运转的人察觉到了异样，西弗勒斯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时候熬制药物意义已经不大了，要么全军覆没片甲不留，要么力克敌手搏出生路。他抽出魔杖握紧，推开阻拦在身边的人迈上要塞城墙——脚下是密密麻麻几乎能引发出密集恐惧症的怪物，中间混杂着拼命战斗的战士，远处，几乎与森林交界的地方炎魔正大力扑打着什么。

　　西弗勒斯是个人类，他看不清楚太远的东西。低泣从身边的金色铠甲中传出来，那是个受伤后被安排在城墙上放箭的精灵：“他还没有成年呢，虽然只差一点点……可怜的小艾尔洛斯。”

　　人类少年猛然扭头盯着那个精灵，他隐藏在头盔下的灰蓝色眼睛里满是痛苦。其他留在城头的精灵们跟着一块抽泣，低低哼唱起送葬的歌谣，长弓拉满，箭如雨下。

　　“……”西弗勒斯意识到了什么，握着魔杖的手险些将半身折断：“……”
　　晚安，以及……霍格沃茨见，艾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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