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先生

　　初冬的天气有些凉，尤卓看着窗外的伸过来的红色枫叶，朝着玻璃哈了一口气，透明的气体沾上玻璃泛起了一层薄雾。他伸出手在那层薄雾上画了一个淡淡的笑脸，嘴角微微翘起，好像看着这个笑脸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些。
　　开学已经快三个月了，原本激动的心情现在也慢慢平静下来。尤卓在这里过的很好，这里有不知他过去的同学，也有和蔼可亲的老师，还有漂亮的风景......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欣喜。
　　“尤卓，今天晚上的联谊你真不去呀？”说话的是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男孩，个子小小的，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
　　“不去了，我晚上还得去教一个孩子打鼓呢。”尤卓微笑着拒绝。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就不想去呢？要换成我早就去了。”
　　“我现在就想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联谊对我来说既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小个子男生了然的笑了笑。他刚住进这个宿舍的时候，就看到过尤卓每天吃饭都是从食堂买几个白面馒头，然后就着老家带过来的咸菜当一天的伙食。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穷苦的人。连在这个小学生都人手一部智能机的状态下，尤卓还每个星期用着走廊尽头的那部无人问津的公用固话，给家里的人打电话。
　　因为见识过尤卓的寒酸，所以宿舍里的人每次出去玩基本都不会叫他。因此他在宿舍住了这么久，跟那些同学也只是点头之交。唯一熟悉的就是这个小个子男生，他叫周文韬，可能他的家人希望他长大以后能文韬武略，所以才取的这个名字吧。这个男生到现在还没有发育的迹象，所以宿舍里的人也不爱搭理他，总觉得出去带着这么个【小学生】太麻烦。就这样，他们俩成一个小集体。
　　尤卓看看手表，到了家教时间，就跟周文韬打了个招呼，背着背包走了。
　　他一个星期有三天是做音乐家教的，专门教小朋友打架子鼓，说起来这个专长还是他念高中那三年跟着丁一学的。丁一家里条件好，特别喜欢架子鼓和电吉他，他的父母就给他请过家教。那时候两人感情特别好，每天都腻歪在一起。他的架子鼓就是陪着丁一一起听课学来的，没想到今天他能靠着这个专长来赚钱。
　　尤卓教的那个小孩家就住学校附近，傍晚七点到八点半是教学时间。这个时间段不晚，但是对情况特殊的尤卓来说，就有点麻烦。他每天背包里都放着一个老式的手电筒，就是那种手提式的，下面有个方方正正的电池蓄电容，现在来说应该已经绝版了，所以他每次拿着在寝室充电都要被室友嘲笑一番。
　　尤卓提着手电筒来到一个新的小区楼下，路过的时候朝着保安打了声招呼。这个小区前排是别墅区，后排是小高层。他教的这家就拽别墅区，他按着门框上的密码锁，沉重的防盗门咔喳一声打开一条缝。
　　尤卓刚拉开门，从里面飞奔出来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特别可爱，看样子有七八岁。男孩光着白嫩嫩的小脚丫，踩在暗红色的地板上。
　　“小北，你怎么光着脚呢？这样会感冒的。”尤卓一把抱起小孩，用空出的手捂着孩子冰凉的小脚丫。
　　“尤卓哥哥，我刚在床上看故事书呢，听到你开门就等不及穿鞋了。”江小北搂着尤卓的脖子特别亲昵的蹭了蹭。
　　江小北是尤卓的学生，虽然只有七八岁可是特别懂事，因为爸爸特别忙，他大部分时间最盼望的就是尤卓的到来。这个温柔的大男生说话轻声细语的，对他特别的宠溺，他很喜欢这个老师。
　　尤卓把江小北放在椅子上，从他的卧室里拿出拖鞋替江小北穿上。
　　江小北的父亲是开连锁酒吧的，生意做的比较大，时常忙的凌晨才能回家。尤卓看着孩子每天孤零零的特别心疼，所以每次来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先辅导他做作业，然后陪他玩会儿游戏，再开始教他打鼓。江小北很聪明，有很多的鼓点节奏他听一遍就能记住，所以尤卓教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今天尤卓又像往常一样，教完课跟江小北道别。刚走到门口，一阵刺耳的电话铃突兀的响起，江小北匆匆跑过去接起来。
　　“喂。”江小北稚嫩的声音响起，“爸爸......”
　　尤卓看到江小北嗯嗯了几句，就转过头叫他。“尤卓哥哥，我爸爸要跟你说话。”
　　尤卓放下背包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江总，您好。”
　　“尤老师，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搅你。”江海由于常年喝酒，导致声音有些黯哑，但是依旧好听。“想拜托你帮个忙，我××路店的鼓手临时请假，我现在找不到人顶替，你能来帮我站一晚吗？主要我们今晚在做活动，已经提前准备了小半个月了。”
　　尤卓沉默了一会儿，撒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谎。
　　“江总，我愿意帮您，可是我夜晚的时候视线差，看不见东西，酒吧我没去过，可是我听人说光线很暗......”
　　“这个没问题，灯光我这边会让人调节好，到时候会专门为你的位置打个亮点的光。”江海有些着急，看的出来他这个时候临时找人确实不好找。
　　尤卓很犹豫，寝室有门禁，太晚了就回不去了。可是江海是自己老板，又不好得罪。权衡了一下，尤卓还是同意了。
　　“江总，我一会儿去了怎么找您？”在这个通讯发达的时代，没有手机确实不方便。
　　“你打车跟师傅说到骑士酒吧，他们一般都知道。你到了以后跟门口帮人停车的小伙子说声，他们就会带你来找我了，我一会儿跟他们打个招呼。”电话里传出一阵敲门声，江海暂停了一会儿接着说：“你现在就来吧，先来熟悉一下。我先去忙，到了直接来找我。”
　　江海说完就匆匆挂了。
　　尤卓赶到酒吧的时候，才九点多一点。这个时候门口泊车位置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尤卓在电视上见过这些车，价格都不便宜。
　　尤卓走到门口对招待的侍应生说出自己名字，并说找江海。对方用对讲机联系酒吧里的人，很快出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对方穿着紧身衣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看样子就像社会上的小混混。
　　“你是尤卓？我们老板在办公室等你。”男人手里夹着烟，对着尤卓吐了口二手废气，眼睛盯着他手上的手电筒。“你大晚上拿着这么个古董干嘛？”
　　“视力差，我用这个方便。”尤卓有点无措，抓着手电筒的手不由握的更紧。
　　男人没再说话，带着尤卓坐上电梯直达顶楼。
　　江海的办公区很大，里面有桌球室和休息室，休息室跟办公室是紧连着的。男人让尤卓在桌球室等着，自己去敲江海办公室的门。
　　“进来。”一声暗哑的声音传进尤卓的耳朵，他听的出来，那是江海的嗓音。
　　“江总，人来了。”男人恭敬的朝江海点头说道。
　　江海抬起有些发胀的脑袋，抬手按了两下太阳穴，起身朝桌球室走过来。
　　“江......江总。”尤卓有些紧张，刚刚抓着手电筒的手心满是汗水。他不经意的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上，使劲搓了搓。
　　尤卓的紧张江海都看在了眼里，他微微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尤卓，虽然这个男孩是自己儿子的老师，可平时由于工作原因，自己也就见过他一次，还是匆匆一瞥。现在仔细看看，男生长得还挺清秀，修长的身材有些偏瘦，身上的衣服洗的有些脱色，但总体还是比较干净。
　　江海走到尤卓面前，像长辈一样和蔼的拍着他的肩膀，“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说完还朝着尤卓扬嘴一笑。
　　尤卓不好意思的捏着裤缝，一直不敢抬头与江海直视。
　　江海这人跟黑白两边都打交道，他可以温文尔雅，也可以凶猛如兽。尤卓一直很害怕那种社会上混的人，对江海这种老大哥更是敬谢不敏。
　　“江总，说...说笑了。”尤卓抬头看了江海一眼，说话有些不利索。
　　江海哈哈大笑，他觉得这个男生看起来也太单纯了，现在的男孩大多年纪轻轻浮躁有野心，没想到现在还有他这种男孩。
　　江海心情大好，亲自带着他去楼下酒吧。
　　这个酒吧装修很高档，一看就是那种收费不便宜的地方。尤卓不懂这些，只是看着这些奢华的配件，他也知道出入这种场地的人非富则贵。尤卓刚进去没几分钟，差点被里面的热浪给掀翻出来。
　　他越往里走越暗，可是又不好意思拿出背包里的手电筒，只能慢慢摸索着往前走。江海走了几步发现人没跟上来，他回头在人海里寻找着，接着他看见尤卓像瞎子一样伸出两只手往前摸着走。他微蹙着浓密的剑眉，快速两步走上前，拉着尤卓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尤卓刚触碰到江海的手，猛然一缩，以为自己不小心碰到别人了，嘴里不停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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