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先生

　　尤卓现在大脑已经完全处于空白状态，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河边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换的衣服，什么时候走出了这个宾馆的大门。迎面而来的风夹扎着河水的腥甜，手心里传来的热度，又让他感觉到一丝安宁。
　　雍哲一直牵着尤卓的手没放开，他看到尤卓眼神里的失望和悲哀，他没安慰过人，不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能让面前的人释怀。
　　他带着尤卓来到一个宾馆前。这个宾馆跟之前尤卓住的宾馆在一条马路上，只是隔着一公里远，宾馆的大门也是对着湖面。
　　“这是你朋友住的宾馆。”
　　尤卓看着眼前模糊的白点不说话。
　　“我们要不要去里面等？”
　　“就在外面等吧，很快应该就天亮了吧。”尤卓一开口，声音有些黯哑。
　　“我把手机给你，你给你朋友打个电话。”雍哲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尤卓默默接过手机拨了几个按键，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没法接通。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要不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等。”尤卓看着眼前黑漆的夜色，试着伸手推了推雍哲。
　　雍哲没说话，牵着他走到河岸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几个路灯下都有监控，这个地方相对来说是比较安全的。
　　他知道现在尤卓想一个人呆着，可是他又怕尤卓一个人出什么事，所以把他安排好以后，自己就在离他五十多米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围安静的可怕，只有风声刮过树枝带起一阵阵响声。尤卓一直望着眼前的宾馆，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就错过了丁一的身影。他幻想着，也许丁一一会儿就会出来，会去那个宾馆看看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尤卓越等越心凉，身体也越发的冰冷。周围越来越浓的夜色笼罩着他，看上去有几分凄凉。
　　尤卓边等边想起跟丁一在一起的三年，那些过往的片段就放佛昨天，依旧清晰可见。他们一起上课，一起玩，一起听歌，一起疯。
　　他想到他们曾特别喜欢的一首歌，就不自觉的哼唱起来。
　　......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
　　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没有地球太阳还是会绕
　　没有理由我也能自己走

　　你要离开 我知道很简单
　　你说依赖是我们的阻碍
　　就算放开 那能不能别没收我的爱
　　当作我最后才明白

　　尤卓一遍一遍哼唱，他唱歌的时候嗓音很清脆，带着一点孩子快要变声时期那种独特的韵味，在这个孤独的夜晚，原本有些轻快的歌曲，被他以慵懒的姿态慢慢哼唱，就像在跟夜晚诉说他的悲凉。
　　尤卓的歌声迎着风吹入雍哲的耳朵里，在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涟漪，他虽然不太爱听歌，但是尤卓的歌声却是他所听过的歌曲里，最美妙的。这一刻，他仿佛听懂了尤卓的哀伤和难过，自己也同他一样悲伤。
　　天渐渐大亮，尤卓看着越来越清晰的宾馆出现在视野里，这个宾馆跟之前自己住的那个大同小异。他看着进出宾馆的人，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孔。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宾馆看，雍哲就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周围晨练的人路过时，都好奇的打量着两个人。
　　也许是用眼过度，尤卓伸出手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丁一牵着一个女生走出了宾馆门口。
　　尤卓一个健步冲了出去，雍哲紧随其后，只是在离的稍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丁一看到尤卓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有一丝惊慌。原本牵着女生的手，立刻松开了。
　　尤卓就这样站在马路的对面看着丁一，不往前也不后退。当他真的看到丁一牵着别人的手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在等待的这几个小时里，他想过见到丁一时，自己也许会指着丁一的鼻子大骂他一顿，或者当着那个女生的面狠狠的甩他几个耳光，再或者抱着他撕心裂肺的哭一场。可现实中，他看到丁一却如此平静，平静到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般，没有半点情绪。
　　丁一带着女生走到尤卓面前，看到尤卓那张疲惫的脸，他的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他想，也许他还是爱着这个男孩的，毕竟他们的那三年是别人取代不了的。
　　尤卓看着面前的丁一，哑着嗓子开口道：“丁一，你还欠我一句话。”
　　丁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句话他不想说，他怕说了，这辈子就真的跟尤卓再无瓜葛了。他了解尤卓，一旦决定了的事不会动摇。
　　“卓子，你先回去睡一觉，晚点我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再说，好吗？”丁一抬起手跟以前一样揉了揉尤卓额前的碎发，语气依旧温柔。
　　女生看着丁一对尤卓的态度有些不满，她冲着丁一撒娇，“你跟他现在就把话说清楚，就当着我的面说。”
　　丁一看了女生一眼，转头看着尤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绝的说：“尤卓，我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我们分手吧！”
　　尤卓不怒，反而笑出了声。“丁一，看来我这趟是来对了，如果不来，我还念着你对我的好，而舍不得放手。现在我终于看清了，你他妈就是一个混蛋。”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了地面上，风干成了印记，“为了你，我一个人坐着十几个小时的车来到这个陌生的小镇，可你呢？带着我的手机拿走了所有的钱，去跟一个女人开房......丁一，这三年你真的爱过我吗？如果你爱我你怎么舍得丢下我......我想你是真的不爱我了......”
　　“两个男的说爱不爱的，你恶不恶心？”女生为丁一打抱不平。
　　雍哲冷漠的扫了她一眼，“你觉得恶心吗？既然恶心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他跟这么恶心的男人在一起过三年，你还要？难道你就不恶心了？你的心跟你的长相一样，都是那么丑陋。所以你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真是绝配，你们以后千万别分手，你们最适合相互祸害了。”
　　尤卓转过头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雍哲，眼里闪过一丝感激。
　　丁一抬眼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眼睛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雍哲抬起胳膊将尤卓揽在怀里，头微微斜靠在他的脸颊处，用身边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跟这个渣男说永别，这么一个男的配不上你。”
　　尤卓咬了咬嘴唇，放出狠话，“丁一，谢谢你这三年对我的照顾。从这一刻开始，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再见也是陌生人。”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丁一的视线。
　　尤卓步行到了车站，一路上用胳膊随意擦着脸上的泪痕，他转头朝着小镇的方向看。这里就是他跟丁一结束的地方，他想他再也不会为了爱情冲动了，这次的教训他会记一辈子的。这个小镇他还没看清它的模样，就要带着伤痛离开了。这辈子，他再也不会踏进这个城市一步。
　　雍哲买了两张票，他们搭乘上午的车离开了小镇。想想缘分真是有些微妙，他跟尤卓同一班车来的这里，现在又一同离开，也许上天让他来这，就是为了跟尤卓相遇。雍哲带着这种想法，心情大好的看着窗外景色，眼前的一棵棵大树，在他的眼里都变尤卓的模样。
　　而尤卓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镇，思绪万千，他很想睡觉，可是偏偏睡不着，脑袋里的那跟玄依旧紧绷着。雍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尤卓在他的肩头靠着睡一会儿。尤卓也没客气，他实在太累了，是该好好睡一觉，只要睡着了，就没那么伤心了。
　　尤卓深深吸了一口气，鼻翼两边充斥着雍哲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道，这个味道让他感觉很放松，慢慢的尤卓带着伤心进入梦乡。
　　尤卓这一觉睡的时间很久，等他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终点站。他甩甩酸胀的脖子，不好意思的朝雍哲露齿一笑。
　　“不好意思，占用你的肩膀这么久。”
　　“没事，看你睡的熟没忍心叫你。”雍哲动了动发麻的肩膀，嘴里温柔的说着安慰的话。尤卓脸红的厉害，心里对{他是好人}更加深信不疑。
　　之后两人找了一家小吃店，吃了晚饭。
　　“我们一会儿做飞机回去吧。”雍哲嘴里含着面条，口齿不清的朝着对面的尤卓说道。
　　尤卓拿着勺子刮着碗里剩下的最后几粒米饭，听到雍哲的话，慢慢的停止了动作。他犹豫着要怎么开口拒绝，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丁一拿走的那个钱包里是他辛苦攒了半年的钱。之前买车票和现在的饭钱也都是雍哲付的，刚刚点餐的时候，他偷偷的瞄着菜单点了一个最便宜的炒饭，就是想省点钱。如果再坐飞机，那这个钱，他就算拼命打工半年内也还不起。
　　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个遗传病症让他晚上都出不了门，心里的难过就被无限放大了，胸腔里就像在下冰雹似得，使得平坦的心脏表面被砸了无数个大坑。
　　“我们刚刚的车票加这个饭钱是多少？我一会儿给你打个欠条，你再给我留个电话和账号，到时候我打钱给你的时候联系你。”尤卓放下手里的勺子，迅速从桌角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递给雍哲。
　　雍哲蹙起眉头，接过尤卓递过来的纸巾，从包包里翻出随身带的笔。他其实不缺那点钱，不过看着尤卓伸过来的手不好意思拒绝。
　　大笔挥动了几下，快速写好自己的手机号和银行账号。然后随手折成了一颗心形，递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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