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认人唯亲

　　楚多嘴角抽搐了一下，她想起这位潇洒公子的最终死法，但还是很快给出了选择：“芥末，多放点儿。”

　　楚尔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口味很重嘛，不错不错。”

　　然后他就撩开雪白齐整的外衣，在里头的衣衫兜里悉悉索索一阵，居然摸出了七八个小瓶子，并几只小镊子小弯刀小刷子，看得楚多和鹦鹉一人一鸟的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准备这么齐全……”鹦鹉看着楚大公子借着越来越高的火势上上下下烤着几串肉，时不时还用非常娴熟的手法抓起工具，抹些佐料面儿上去，简直要抓狂，“多妞儿，你告诉我说这一看就是吃货的家伙是饿死的？”

　　楚多表示无言以对。

　　一直到楚尔彻底“掌勺”完毕，拉着他们沿着通道再次后撤了一大段距离，席地而坐、胡吃海喝之时，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少年华美，俊雅天成，极峰十分秀，尔独占七分……”

　　《魔门九书》关于楚尔的描写楚多记得不甚详细了，但她多少还记得其中的三五句，里头具体的故事情节她也算是晓得十之七八。但正因为她对楚尔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所以看着楚大公子一手抓着一支肉串，吃得嘴角流油，异常快活，她目瞪口呆之余，只觉得心中本就不多的某种信仰忽然都充满了芥末味儿，马上就要坏掉了。

　　“怎么啦？梦想幻灭了？”楚尔斜斜觑了她一眼，见楚多有点头的趋势，他便非常自恋地叹息一声，“唉，又是一个我的仰慕者吗……你这丫头是不错啦，但在下尚年少，还没有嫁娶的念头……”

　　“噗！”鹦鹉把啄了半天的肉屑喷了他一脸。

　　楚多一把将笑到要抽筋的系统大神拎到一边去，面无表情地哼了哼：“真巧，我也没有。”

　　“哦。”楚尔笑眯眯道，“好吃吗？”

　　“……”这位思想太跳脱，楚多叹气一声，很想去捂住脑袋，吐槽两声，以表达一下自己的心累。但她看看手里吃了一半的肉串，犹豫了一下，还是端正自己的态度，凝聚目光，以试探的口吻一字一句道，“嗯，怎么说呢——名副其实吧。”

　　楚尔一愣，然后嘴角的笑容哗的咧到了耳根：“什么叫‘名副其实’？”

　　楚多一眨不眨地瞧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念道：“鞑子的肉，楚家的火，自然是第一等的味道，最美味的食物，不是吗？”

　　楚尔还没有表示，鹦鹉已然僵硬了全身。它呆呆地看着楚多无辜的脸，喃喃道：

　　“什么……什么肉？”

　　楚尔温柔地接腔，给了它致命一击：“人肉！”

　　“呕！”

　　鹦鹉窜到一旁呕吐不止，楚多见自己一猜一个准，不由悄悄地吸了几口冷气，胃里也开始闹腾。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稳坐钓鱼台，甚至还举起肉串，悠悠地又啃了一口。

　　本来嬉皮笑脸的楚尔瞥她一眼，眼神稍微变了变。

　　“你是哪一支的？”楚大公子忽然问。

　　“姓楚的。”楚多一向都这么回答，因为到了她那个年代，魔教虽然没完全没落，但也式微已久，早就不分支了。

　　但她这话听到楚尔耳中，那就是不愿细说之意。楚大公子也不勉强，依旧笑着点头：“你很不错！”

　　“是很不错，但不用你说。”楚多吃完扔下签，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手，稳了稳心神，决定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现在咱们来谈谈你的问题——你好像是准备在这里玩自杀？”

　　“哦？”楚尔也扔下签子，伸了个懒腰，直接拿袖子去抹嘴角的油污，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和萧七日什么关系？”

　　“谁？”

　　“萧徵，萧七日……伪朝最厉害的两位捕头之一。”

　　楚多皱眉：“我和他没有关系。”

　　“也是，咱们楚家没必要和外人有什么关系。”楚尔微微笑道，“行，我自不自杀这种事，要是萧徵来问我，我就把他按在土里闷死拉倒，不过既然是你这个同宗小丫头开了口……好吧，只要你说出来怎么知道我要自杀的，我就给你一个解释——你很想得到我的解释，对吧？”

　　楚多点头。

　　楚尔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先说。”

　　“嗯，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怎么知道你要自杀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多想一些东西罢了。”

　　楚多对这地下迷宫熟得很，又经过了好一番思忖，才得出了一个让她大皱眉头的结论。现在她一边和楚尔摊牌，一边把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因为她莫名地觉得很紧张，又察觉不到紧张的来源，这就让她更紧张了：

　　“第一，刚才你‘掌勺’的地方，应该不是你轰塌的第一处通道吧？你一路走来一路搞破坏，这种破坏欲很不符合你的人设……嗯，我是说性格。第二，就算突然看见我，看见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迷宫里的人，你也无所谓；即使吃人肉，你同样没放在心上；便是听到了鹦鹉说人话，你还是不在乎……这种随便的心态，更加的有问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很了解楚家，也许比你以为的更加了解一点儿……姓楚的是没那么多计较，但心大如你，却也是绝无仅有的——不是说以前没有过，而是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你现在这种状况不是姓不姓楚的问题……不，正因为你姓楚，所以我才更能确定你有问题。如此理智却有破坏欲、发现问题却能无视问题的楚家人我只知道一种，那就是破罐子破摔、自知早晚即死、死法还是自己一手玩出来的胆小鬼智障！没错，我说的就是你！”

　　说到最后，楚多紧张之余，真的有点儿恼火了。

　　楚尔居然想自杀。

　　她这个刚满二十的年轻老祖宗居然要自杀？

　　在魔教的字典上，自杀要么等同于懦弱，要么等同于无能，没有第三种解释。

　　管这位楚大公子有什么故事，或者有什么苦衷，他这种自暴自弃的想法一出来，绝对就是愧对了他被冠以的那挣扎绵延了数千年之久、以坚韧孤绝之名独领风骚的楚之一姓！

　　魔教怎么会有这样的怂货？！

　　楚多气呼呼瞪眼。

　　被人——被一个刚吃完自己的饭的女孩子——这样劈头盖脸一阵痛骂，楚尔很是惊愕地呆了三秒，然后脸部开始扭曲，肌肉皱成了一个苦瓜，憋不住的笑声噗噗噗从他嘴里漏出来。

　　楚多呛了他一句：“您的脸皮厚度莫非也是天下第三？”

　　“哈哈哈哈哈哈！”楚尔前仰后合一阵大笑，虽然楚多看不出来现在这情形有什么好笑的，但毕竟笑也是人家的权利之一，突然发笑也不违法，她作为一个遵纪守法、主动维护权利履行义务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当然不会做一些呵斥说不准笑之类的煞风景事情。

　　她在楚尔大笑期间，只做了一件事。

　　她把被吃人肉这件事刺激到连胆汁都吐出来了的鹦鹉拎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注意！”她轻声说，心里的紧张感几乎到了极限。就像是某种小兽遇到了天敌，全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一只耷拉着脸的系统大神猛一哆嗦：“怎怎怎么啦？”

　　“和平对话结束了，鬼知道我玩出了什么新剧情。”楚多心中那种面对天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她忍不住站起身，后撤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笑出眼泪来的楚尔，极轻极轻地说道，“反正这家伙有些古怪，任务搞不好要出变故——”

　　轰！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耳边就响起了一声比刚才大爆炸还想响亮的剧烈嗡鸣声。这声音大得离谱，不仅让楚多被震得一时失去了听力，甚至还让她短暂地失去了视力。

　　几秒之间，楚多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感觉到脚底下土地的迅猛颤动，然后——就是那给她天敌般压迫感的某种东西，忽然由模糊而清晰，由微远而极近，遽然让她躬身而退，却咚的撞在突兀出现的一面墙壁上。

　　退无可退！

　　铮的一声，楚多毫不犹豫地挚出了她的雪夜梨花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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