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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乱
马蹄渐歇，齐铁嘴也从睡梦中醒来，张启山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此刻，正掀起车帘询问停车原因。
“两位公子，前面就是长安的地界了，那边乱的很，小人不便前行，还望公子谅解一下，先把车钱付了，我也好早日回去。”
张启山从衣服中取出整块银子，放进车夫手中，然后扶起身后的人，下了车。
那马车在小路上灵活的掉了一个头，钻进不知哪里的小路又消失了。
“这车夫也是个人才，战乱中也能不断了生计。”齐铁嘴脚踏上地面，才确切的感受到终于从那暗无天日的古墓中走了出来。
“前方就是长安，战火燎天的地方，他不想去也是正常，你牵着这根树枝，跟我走，若是累了，就休息休息。”张启山从树丛中找出一根长树枝，将上面毛刺销平了递到他手中。
齐铁嘴接过来，手中在那树枝上摩擦两下，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道，“即使瞎了，我也比你认路，这个东西我用不上。”
“那狼牙军来了我可来不及护你。”
“嗯，这树枝粗壮，结实有力，定是栋梁之才，我不能弃之不顾，更是伤了你一片心意，我们这就走？”齐铁嘴一手紧抓树枝一端，马上改了口。
“等等。”张启山见他情绪稳定，心中也便宽了许多，正要迈步，就听前方有小孩子的喊叫声，他心中一顿，拉着齐铁嘴躲进了身后的树丛中。
不多一会儿就出现一个中年的汉子，一身浮肿，却掩不住一脸横肉，他手中掂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童，如同掂小鸡仔一样，那男童在他手中挣扎的厉害，模糊中仿佛一直在喊娘亲。
齐铁嘴不明为何碰上这一对常见的父子，便要躲起来，“那男人可是有什么奇怪？”
“手中有屠刀。”张启山低声干脆利索的说道。
齐铁嘴心中一惊，继续听那男人和孩子对话，一身冷汗冒了出来。
“你老娘婊子的，老子都吃了七天树皮了，养了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不就是为老子干活啊！干不了割块肉又不是要了你们的小命。看你娘那婊子的丧气样，不是还留着她伺候老子，第一个先煮了她！哭！哭什么哭！老子生了你就能吃了你，喊谁也不管用！”
“爹……爹——求求你，我不想死……不想死……你再让我去抓一次……我这次一定能抓到那只老鼠……爹——”
“别吵，就割块肉，死不了人啊……哎！小兔崽子，你还咬我，看老子不揍死你。”
“砰”的一声，一块小石子擦着齐铁嘴的耳边飞了过去，张启山的声音响起，“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虎毒尚不食子，你又如何忍心对孩子举起刀子？”
那男人嘿了一声，看张启山和齐铁嘴两个人从树后走出来，满不在乎的说，“我生的崽子，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我，你算什么东西。”
张启山上前一脚将那人踹翻，“我不是天王老子，今儿就管定了这事儿。”
那人吃了一嘴土，小眼睛在张启山身上上下溜了一眼，“你就是那婊子的老相好吧，正好这小杂种送你了，省我家一口饭，今儿就不和你计较。”
说完，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就要跑，张启山将那人屠刀截下，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就先借我们用了，下次再打人肉的注意，我就用它来招呼你。”
那人狠狠看了一眼男童，猛然就要冲过来动手，张启山忙伸手去拦，那人趁此，反身跑了。
张启山看向那男童，仍旧一脸惊恐的站在原地，乌黑的小脸勉强挤出来一丝感激的表情，“求求叔叔救救我娘，爹回去肯定会打她的，我如果不回去，下一个就会是哥哥……”
齐铁嘴走近两步，问道，“你想让你爹消失吗？”
那男童坚定的点点头。
齐铁嘴紧接着问，“他消失了，以后你和你娘怎么过？”
男童愣了愣，然后挺直了胸膛，“我代替他，去养我娘。”
齐铁嘴皱了皱眉头，“他一直待你不好么？”
男童眼泪闪了闪，终于哭了出来，“不不，不是的，原来也打的，可是还是不会嫌我们吃的多……呜呜……我想娘，我想回家，我不想打仗……”
张启山抱住孩子，安抚道，“我们现在带你去找娘亲。”
身后的齐铁嘴神色却凝重了，他第一次直接见到战乱中的苦苦求生的百姓，第一次感到……师父让他下山的真正意义。
两人一路顺着男童指引找到了那对夫妻，果不其然，妇人的脸庞红彤彤的挂着泪痕，见了男童，几乎是狂喜的一把将他抱了过去，揉进怀里，连声菩萨保佑。
齐铁嘴眼睛看不见，嗅觉却灵的很，他能感觉自己所处的地方不仅不保暖，还充斥着各种腐烂味儿，那是……尸体的味道。
那中年男人蹲在一边，抱着头，粗气说，“两位大侠，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看我家媳妇这不肚子又大起来了，我一个大老爷们饿几顿没事儿，不给她弄点儿吃的，到时候一尸两命，就算孩子们跟着我，我也带不活他们……”
齐铁嘴张开的嘴终究是又合上了，他不知道这家人家已经吃了多久死人肉了，能把主意打到自己孩子身上，估计是连死人肉也没得吃了。
“休得狡辩，你家中壮年劳力有三，即使挖野菜吃也比别家多些，更别提还有各大门派救济，若是真如你所言，这长安城中易子而食之风已盛，哪里还有这么多孩童。”
那中年男子这才住了口，张启山又接着说，“堂堂男儿，国难当头不思为国，反而退缩在后方和妇孺儿童争食儿，也枉为七尺男，我看你家儿子三人，老大即将成人，即使你不在，妻子也断不会受人欺负，这样，今日你就和我走，等到战事结束，你再归来，如何？”
中年男子面露不快，那妇人却是连连点头，看来也是对这男人夫妻情分淡薄，“先前他腿上有伤不能参军，前一段托谷姑娘的福……。”
“谷姑娘，是万花谷的谷姑娘吗？”张启山问道。
“这倒不清楚，若大侠想找她，就在前面不过二里的地方。”
张启山一时将那男人忘了，拉着齐铁嘴的手，笑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的容易。”
他又吩咐了两遍那男人过两天他过来带他回军中，这才和齐铁嘴向那妇人指的地方走了过去。
不知是齐铁嘴的运气好，还是老天可怜他，两人几乎没有波澜的就找到了谷之岚，谷姑娘仍旧是一贯的温柔，她细心的给齐铁嘴诊完脉，找了一个帮她取草药的借口将张启山带离了齐铁嘴。
“将你的手伸来。”谷之岚温和的看着张启山，眼中却有一丝质疑。
张启山知道瞒不过去，索性将左手伸了过去，把话便直说了，“我身上的毒，是从他身上引的，总归不会比他更厉害便是。”
谷之岚却摇了摇头，皱着眉头说，“他症状虽然比你重，但是毒性却堆积在脑中，你……却是全身都有。”
“能解么？”
“解是可以解，只不过现在是战乱时期，医药缺少，他的毒解了，却不保证记忆不受损伤，至于你……，”她顿了顿，“最多活不过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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