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顾戎

　　周五晚上庄少祺送他回来后，收到一条短信就开车走了，大楼没进，儿子也没看。

　　整个休息日庄少祺都如同消失了般，原来即使做着朋友也要赖在他家里的那个人，不知怎的就不见了。

　　没有工作的周末十分漫长，顾戎觉得过了好久才听到新的一周的闹钟在枕头边响了起来，同时传来的还有窗外几声乌鸦的惨叫。

　　在京城呆了几年，他还从未见到过乌鸦，本着满足好奇心的心里，顾戎寻着乌鸦的痕迹去了阳台，那几只黑色的大鸟看到他后却张开喙发出无比巨大又难听的叫声。

　　这下，就连不信诅咒的顾戎都觉得有些晦气。

　　乌鸦不断的刺耳声吵醒了婴儿房的小冤家，等顾戎哄好庄少祺的儿子后，已经就快迟到了，他只能连饭也顾不上吃，拿上车钥匙就往医院赶。

　　顾戎到医院巡房的时候，发觉跟在他身后那些小医生不太对劲。这批新入院不久的医生平时都还算有积极性的不断抛出问题，此时却扎堆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李医生。”顾戎看着病例，随口点了一个名字。

　　“……”

　　顾戎没听到回应，皱起眉来，审视着站在病床旁的一排医生，最后眼睛落在了扎着马尾的李医生上。

　　被点名的人回过神来，紧张的深吸了一口气，生怕引起主任医生顾戎的不满，迅速地说：“陈永安，65岁，因肺癌第一期入院，手术安排在今天中午十二点。”

　　顾戎把病例放好，按照惯例问过病人的身体状况后，病床旁的家属就站了起来，主动对他伸出了手。

　　病人家属热心地说：“我是陈付。虽然我问过护士，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想从您的口中亲自确保我爸没问题。”

　　“这我无法确保，我只能说我会尽我所能，你父亲是早期肺癌，危险性并不大。”

　　“我在网上查过，也咨询过，听说您是京城顶级的心胸外科医生，特意带我爸过来的。”

　　顾戎客气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家属这样恭维的话他已经听习惯了，不过他更清楚医患的良好关系是建立在手术完成后的最佳结果上，他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和病人交流，同样的精力花费在手术上才是病人和家属最需要的。

　　早上巡房结束后，顾戎总算得以去餐厅买一份早餐。

　　医院新出的菜单引起过多关注，已经过了早饭高峰期，餐厅里还排着长队。

　　简森排在鲜香蟹肉粥的队伍里，看到顾戎后，就朝他挥了挥手，一共买了三大份。

　　顾戎随便找了个位置，简森买好饭过来时，一边把手里提着的打包好的蟹肉粥放到了桌子上一边说：“昨天儿科来了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他想喝蟹肉粥，我给他带一碗。”

　　医院新出的蟹肉粥确实口感很好，时常要排上十分钟才能买到一碗。

　　顾戎吃着粥里的蟹肉，顺着简森的话问：“他什么病？”

　　“怀疑是颅咽管瘤。”简森吃得津津有味，咬了半个鸡蛋后又说：“今天早晨徐志来会诊的时候简直神了！咱医院新来的医生直接从徐志手里拿过了MRI的片子，把家属说的五迷三道的，最后直接提出换掉徐志，指定他来做手术。你是没看见，徐志脸都给气绿了，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

　　“什么新医生？”

　　简森更加激动起来：“林、林杰楷你知道吧。”

　　顾戎把脑袋里装着的所有著名脑外科的医生都过了一遍：“不知道，谁啊？”

　　“哦对，他不怎么用这个名字，所有发表的论文和颁奖时的署名都是——”简森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抬手指着顾戎背后的方向。

　　顾戎沿着简森的手势回过头去，在目光对上正朝这边走来的人时顿时震惊的不知道该何反应。

　　原来林杰楷竟然是……Gabrie lLam！

　　这下庄少祺整个周末的缺席也就不难解释了，顾戎心里想，他们可能已经破镜重圆了。

　　简森埋下头来喝着粥，同时压低了声音：“是不是特别帅？我以前只在杂志上见过，没想到真人更帅！你说杰楷会是不是gаy呀。”

　　“杰楷？”顾戎挑起眉毛。

　　“嘿嘿。”简森傻笑两声，朝着正往这边走来的林杰楷挥着手臂：“当然是杰楷啦，叫林医生多见外。”

　　顾戎本以为经过上次的谈话，林杰楷绝不会过来和他坐在同一餐桌上吃饭，完全没想到林杰楷居然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热情的和简森打招呼。

　　简森拍了拍只知道闷声吃饭的顾戎，主动介绍：“这是我兄弟，顾戎，心外科的主任。这是杰楷，脑外科，打算留在东奈山。”

　　林杰楷笑了笑，对顾戎伸出手来：“你好。”

　　顾戎握着勺子的手一顿，抬起眼看着这个装作不认识他，满脸虚假笑容的男人，又吃起了碗里的粥。

　　林杰楷伸在半空中的手没得到回应，便放了下来，一脸尴尬的对简森说：“你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不然我还是去别的桌子吃饭吧。”

　　“不用不用。”简森连连摆手：“顾戎对谁都是这样，你别往心里去啊。”

　　“……”顾戎在心里暗骂简森没立场。

　　林杰楷立即化成了一副彬彬有礼、心怀宽广的样子：“既然不是针对我就好。不过我朋友正在买早饭，待会他过来就没地方坐了。”

　　“这没问题呀。”简森一听，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现在够坐了，让你朋友和我们一起吃啊。对了，你不是早晨才来医院吗？这么快就交到朋友啦。”

　　“我们本来就认识。”林杰楷话音刚落，嘴角就扬了起来，这个笑容的意味太过明显，顾戎瞬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一抬头，就看见了穿着西装的庄少祺。

　　“你来啦。鲜虾粥的味道很香！”林杰楷起身从庄少祺手里接过了端着的早餐：“我在京城还没地方住，今天晚上你帮我把东西搬到你那里吧。”

　　林杰楷说的理所当然，就好像他料定庄少祺不会拒绝。

　　“晚上我有公事，九点以前回不来。我先给你联系一家酒店，以后再给你找房子。”

　　林杰楷一愣，随即笑了笑：“你要见谁？James Lee可不行。”

　　庄少祺也笑了：“我要见五十岁，一百八十斤的秃顶男人，这个可以吗？”

　　简森惊讶地看着林杰楷和庄少祺间的互动，忽然觉得这种相处模式像极了庄少祺和顾戎在一起时的状态。他顿时就明白了什么，猛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椅子和地砖摩擦时的刺耳声打破了庄少祺和林杰楷和谐的对话。

　　“庄少祺，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少祺是我的男朋友。”林杰楷看着反应激烈的简森，也站了起来。

　　简森瞠目结舌地看着没有否认的庄少祺，紧紧圌咬着后牙，瞪着庄少祺的眼睛随时都要喷出火来：“那顾戎呢？顾戎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和少祺就是朋友。”顾戎抓圌住简森的手臂，示意他别冲动。

　　“放屁！你和庄少祺能是朋友？你当我眼睛瞎吗？”

　　“我们过去不是，但那些已经结束了，是我先厌烦的。”虽然他很感激简森的挺身而出，但这段感情已经够让他觉得失败，他不想要连最后一点自尊也留不住。

　　简森将信将疑的目光在庄少祺和顾戎间徘徊，最终还是勉强信了顾戎的说法，坐了下来，然而心里对林杰楷的好感早就消失殆尽。

　　顾戎不想看也知道林杰楷此时眼底会是什么样的胜利感，他听林杰楷对庄少祺说：“我打算留下来，但是院长要我在徐志手底下工作。你也知道他的能力没有我强，我不想做他安排的手术。你有没有办法——”

　　“Lam,我不参与医院管理。”

　　“但你是董事，总有说话的权利吧？”

　　简森不屑地嗤笑一声，讽刺的嘴角刻薄得像把刀：“哟，还带走后门啊。”

　　“简森，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林杰楷说。

　　“你放心，你求着我管你我都不会管！我只会打你！”

　　“少祺，你以前情人的朋友都是什么素质——”林杰楷话音未落，刚才平息愤怒的简森又站了起来，朝着林杰楷就要扑过来。

　　庄少祺为难地挡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挨了简森一个拳头。

　　“行了！都别闹了，不嫌丢人吗？”旁边安静圌坐着的顾戎终于不想再看下去，厉声说。

　　庄少祺感激地看了顾戎一眼，转过身去，格外坚定地对林杰楷说：“我虽然是董事，但徐医生救了我爸，我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提出让他辞职的。”

　　“不用辞退他，加一个岗位总可以，我和他平级就行。”

　　顾戎忍不住去看庄少祺的反应，他简直从未听过比这更荒谬可笑的事情！林杰楷居然要庄少祺设置两个脑外科主任的位置？

　　就在顾戎以为庄少祺说不定会为了昔日旧爱找他爸谈谈的时候，庄少祺却意外有原则地说：“你如果想留下来，就必须接受在他手下工作。主任只能有一个，如果对徐医生的安排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可以多和他商量。”

　　林杰楷为此显然不太高兴，不过庄少祺没有商量的意思，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这时实习医生拿着颅咽管瘤的影像回来了。林杰楷在看过后，就顾不上放在餐桌上还散着热气的早饭，和实习医生一起离开去了病房。简森也一眼看出了这个良性肿圌瘤的严重性，尽管他现在很不想把他的儿科病人转到脑外科的林杰楷手里，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后，庄少祺才坐了下来。

　　两日不见，顾戎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张铁网，他尽量让两人之间自然一些，便主动大度地开口，语气调侃：“旧爱回归，心情很不错吧？”

　　庄少祺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着庄少祺错愕的表情，顾戎立刻就意识到他说露馅了，连忙说：“猜的，我乱猜的，他应该是你旧爱吧？”

　　庄少祺没有回答他为了掩饰慌了阵脚时抛出的无意义问题，而是叫住了他：“戎哥。”

　　“嗯。”

　　“你没有不高兴吧？”

　　“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顾戎觉得他反问的语气有足够的气势，应该是对庄少祺彻底表明出了不用他愧疚的意思。

　　然而庄少祺低头喝粥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他的回答，一直到整碗粥都见了底，才抬头说：“你正在研究的再生动脉项目，我和董事会提议出资五千万，已经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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