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顾戎

　　庄少祺还是一如既往隔三差五的发短信，顾戎本来下定决心不予回复，但想起庄少祺给韩清清帮的忙，还是觉得有必要跟他道声谢。

　　在一条新的短信又传了过来的时候，顾戎放下了手里正捧着的医学期刊，在回复的条栏里打了一行字。

　　顾戎的信息才发出去，庄少祺的电话紧接着就过来了。

　　“戎哥，我们和好了吗？”这些天的冷落后顾戎的第一条回信显然让庄少祺惊喜不已，声音里都上扬着好听的音调。

　　“没有。”顾戎才说完就听到对面一阵唏嘘，他装作没有听到对方的不满，诚心地道：“鸿恩的事谢谢你了。”

　　庄少祺并未迟疑就反应过来了顾戎所说的事，借此调侃他：“你想怎么谢我？口头支票我可不要。”

　　“你想要什么？”

　　庄少祺笑了笑：“sеx。”

　　顾戎断然道：“这个不行。”

　　“那我想知道你这些天有没有想我，我要实话。”

　　“……这个也不行。”

　　庄少祺正要抱怨，身边就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几辆亮着红灯的救护车从车窗外奔驰而去。

　　顾戎也听到电话对面的声响，现在天色已晚，顾戎问道：“你在外面？”

　　问完后他就听到咚的一阵响声，顾戎攥紧了手机，几秒过后还是不见庄少祺的声音，他担心地朝听筒里又喊了一声：“怎么回事？少祺，发生什么了？”

　　到后来电话对面的鸣笛声已经逐渐变远，顾戎看着手机上延长的通话时间，无法再踏实地坐在椅子上，然而面对电话那边突然就消失的声音，却又无从下手。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的时候，手机里又有另一通医院的电话打了过来。顾戎生怕错过万一发生什么不测的庄少祺的声音，挂断医院的电话后，紧接着医院里又打了过来。

　　顾戎犹豫过后还是点了接听。

　　来电的是在医院值班的顾夫人，不等顾戎问她便直接道：“小戎，医院派出的救护车刚回来，庄鸿出车祸了，挺严重的。”

　　顾戎莫名想起刚才庄少祺突然断掉的声音，心脏顿时被提了起来：“那少祺呢？”

　　“他在医院。”顾夫人道。

　　“他也受伤了？”

　　“没有，他好像没事。”

　　“我知道了，我现在过去。”顾戎挂了母亲的电话，庄少祺的手机还保持着通话状态。如果他不去亲眼看到庄少祺平安无事，他今天晚上根本就别想睡着了。

　　顾戎赶到医院的时候，急诊室正一团乱。一辆卡车撞在了庄鸿的车上，车里的司机和庄鸿都已经被抬进来抢救。而因为车子失控撞上的另外两辆车里的人，也都被抬进了医院里。

　　在众多先后赶来的陷于惊慌的家属中，顾戎找到了等候席上坐着的庄少祺。

　　看到他无事的坐在那里，顾戎才松了一口气，眼睛又瞥到庄少祺香槟色羊绒衫上鲜明的血迹。

　　顾戎半蹲了下来，伸手准备撩圌开庄少祺的衣服：“你流圌血了，我得给你检查一下。”

　　庄少祺抓圌住了顾戎的手，轻轻摆了摆头：“我没事，这是我爸的血。”

　　顾戎不放心地道：“我还是检查一下吧。我刚听说事故经过，卡车撞过来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撞的是我爸那辆车，我和他不在一辆车上。”

　　顾戎听闻他真的没受伤才松开了手，坐到了庄少祺旁边的椅子上，想了想，还是搂住了庄少祺的肩膀：“我以为你出事了。”

　　“顾戎，急诊室不让我进去。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爸？”

　　“好。”顾戎看着庄少祺脸色苍白地坐在那里，答应道。

　　顾戎给庄少祺倒了一杯水，放在旁边，便从口袋里拿出了进入东奈山急诊室时的卡，刷过后推开了门。

　　伤患占据了东奈山大部分的急诊室病房，连医生一时间也不够了起来。

　　撞上的车中有一个家庭，正在怀圌孕期的女人被顾夫人推进了手术室，准备生第二胎，而男孩则在急诊室里被简森抢救。

　　简森回过头，对身后的护士道：“他的血压多少？”

　　“血压50/80。”

　　“血浆呢？怎么还没来！”

　　这时病房里冲进了一个实习医生，捧着几袋血库拿来的血浆，慌张地喊着：“来了，我拿来了。”

　　“给他输血，让他的血压上升。准备CT。”简森给实习医生吩咐完后，看着站在门口的顾戎，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做完手术回家了吗？该不会是听说少祺他爸出车祸，又回来了吧。”

　　顾戎无心应付简森的调侃，见他忙完手头的抢救，问道：“你知道庄鸿在哪个病房吗？”

　　简森见顾戎是真的上心，也严肃下来道：“我看他被推到里面的一间去了，你爸和徐志在抢救。你是没看见庄鸿的司机进来时的样子，血都从耳朵里流出来了。”

　　得到信息后，顾戎推开了病房的门，朝着走廊最里面的抢救室走去。

　　先不说一个正当壮年的人从抢救和手术中恢复过来的可能，但已经年过七十五岁的庄鸿就连顾戎也不确定，不久前才经历手术的身体能否从极大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顾戎推开了最靠里面的急诊室，一个年轻的医生正举着拍出来的片子。

　　庄鸿现在已经昏迷，顾戎绕过病床拿过了医生手上的CT：“还好，没有血胸和气胸。”

　　徐志手里拿着庄鸿脑部的MRI，眉头却皱得越来越紧：“现在预定一个手术室，我要给他开颅。”

　　顾戎听到后心也提了起来：“他现在七十五岁，有心脏支架，在用血液稀释剂，你有多少把握他能下手术台？”

　　徐志道：“百分之五十。如果他有家属，你们应该通知了。”

　　“钱医生，让他们准备间手术室出来。”顾友诚对病床旁的年轻医生道，然后又转向了沉默着的顾戎：“他这个年纪，百分之五十下手术台的机会已经不差了，更何况我们没有选择。徐医生是京城顶尖的脑外科医生，你去告诉少祺，我们会尽力的。”

　　“我知道。”顾戎点了点头又道：“急诊室这么多病人，爸您需要我留下吗？”

　　“你去陪着少祺吧，他现在肯定不好受。”

　　“好。”顾戎又看了看现在昏迷不醒的庄鸿，对徐志道：“徐医生，如果有庄总的消息，麻烦你用传呼机告诉我。”

　　“没问题。”

　　顾戎回来时庄少祺已经不在原地坐着，他去急诊室之前放在庄少祺座位边的纸杯一动未动，还装着满满的水。

　　白天的时候在手术室里站了长达八个小时，现在顾戎却没了睡意，大脑里清醒的只剩下片刻前庄鸿身上血淋淋的伤口。

　　如果躺在病房里的不是庄鸿，而是庄少祺，他真的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可笑的疯掉。原本深思熟虑决定放弃的念头，竟然会因为一起突发意外而彻头彻尾地改变他的想法。

　　顾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不管往心脏上铺放多少层防护网，伪装到最后他还是欺骗不了自己！

　　顾戎靠在椅背上，愈发头痛欲裂起来，早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个滋味，他当初就不会答应和庄少祺上床！尝试什么不好，他居然偏偏愚蠢到选择去尝试感情，这东西是能吃饭还是能救命啊！

　　急诊室外一个个等待急救后正手术中的家属突然接连站了起来，顾戎听到响声抬头看去，王洪霖正被几个心急的家属围在中间。

　　“不好意思，我并没有您儿子的消息。”王洪霖对左边的说完后，又对右边的人道：“我也没有您母亲的消息。”

　　几名家属像泄圌了气的皮球，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等待。

　　王洪霖见到顾戎后，嘴角立即露出了笑容，他从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了一小盒布丁，塞到了顾戎的手里：“我去医院外面新开的蛋糕房买的，特别好吃。”

　　顾戎又把布丁放回了纸袋里：“我不吃甜的。”

　　“顾医生是不爱吃呢，还是怕辛苦健身的结果会毁在布丁上啊。”王洪霖调侃完，见顾戎并不回答他，又认真地看着顾戎道：“一个布丁不会对身材有影响的。怎么样？尝一个吧，我专门为你去买的。”

　　“我不想吃。”

　　“那好吧。”王洪霖有些遗憾，但也不再勉强他。

　　顾戎平时不是很爱讲话，再加上此时情绪不高，王洪霖后来接连讲的两个本该逗乐的笑话，他都没听出什么来。

　　王洪霖也意识到顾戎心里有事，便不再说话，只是陪在顾戎身边。

　　两人在座位上安静了很久，王洪霖的眼睛始终落在顾戎身上，仿佛不知疲倦。

　　下半夜的时候，简森已经给车祸中的男孩做完了手术，见到王洪霖手里一袋子的零食后，眼睛发着光就走过来了。

　　简森捧着袋子翻着里面品种多样的零食，一边自言自语地做着卡路里和口味的分析，在看到纸袋底的布丁后，立刻激动地道：“这也给你买着了！这家店的布丁简直是我的最爱，就是他家每次出布丁都要排好久的队，还得用抢的，太累心了。”

　　顾戎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王洪霖，生怕顾戎觉得内疚的王洪霖当即摆手慌张地解释道：“我没排队，也没有抢。”

　　“你不用为我做这些。”顾戎看着他，道。

　　“我知道……我只是想做。”王洪霖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

　　顾戎没再说话。这种心情他不是不能理解。当初在纽约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看到什么觉得好的，全部都想要买给庄少祺。

　　简森诡异地看着这两人间奇怪的气氛，一边吃着布丁一边道：“最近医院里都在传你俩，你们不会真好了吧？”

　　王洪霖眼睛一亮，紧张地看着顾戎。

　　“没有。”

　　顾戎话音刚落，王洪霖的眼神也就跟着黯淡下来，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简森一脸糊涂地挖着布丁杯：“那你还是和庄少祺好？”

　　顾戎僵直的身体一动：“……也没有。”

　　简森拿着小勺的手开始漫天挥舞，开始了语重心长的长篇大论：“实话说吧，我真是不懂你和少祺在搞什么。好的时候腻歪的不行，看的我简直恨不得扁你们，结果没几天就瞅见你俩闹矛盾，我说你们这做过山车呢？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情绪稳定些吗！”

　　顾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被简森教训［幼稚］和不够［稳定］，他向来都是成熟、沉稳的那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庄少祺谈恋爱，确实就像在坐过山车。庄少祺甜的时候比糖果还要腻，发脾气的时候又如同鞭子，这一顿糖果一顿鞭子的来回交替，竟让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冷静根本发挥不上作用。

　　顾戎被简森说的一阵烦闷：“你就不能闭上嘴安静吃你的布丁吗？”

　　“不行。”

　　顾戎看着他。

　　简森挖下一大块吞了进去，为布丁留在唇圌舌间的美味发出一声豪迈的感叹，随后笑眯眯地挑衅道：“我闭上嘴还怎么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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