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晨曦

　　心甜这些天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事业爱情双丰收。不仅成功得到了和冷寒秋一起上学的肥差，而且头一遭进入全校前三十名。与事事顺心的李心甜相比，我这几天的日子着实难过。八月桂花遍地开，却也是我的睫膜炎高发的时期。我属于那种特别容易上火的体质，别人上火就是脸上长几个痘痘，嘴角起几个水泡，再不过也无非是嗓子发个炎罢了。但我上火的方式极为奇葩——一上火就要得睫膜炎。有一次仅仅是因为多吃了几包鸭脖子，第二天眼睛就肿的啥也看不见了。于是乎，只要一到秋天，我妈就会严格限制我的饮食，鸭脖子就不要想了，辣的东西是绝对看不见的，就连橘子都不给吃，因为“橘子是上火的东西”。可就这么着，我还是有本事上火。我妈一边去打电话个给班头请假，一边又数落我。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啥也不能干，只好听着她唠叨，权当在听单口相声。
　　俗话说的好：“久病成良医”，我妈被我这些年给折腾的完全可以当半个医生使，我这次的睫膜炎发现的早、治疗的好，才请了两天假，就差不多可以滚回学校上课了。
　　我不在的这两天发生的事还真不少，最大的事莫过于班头发神经换了座位，柯珂调到了我后面成了凌轩的同桌，李心甜跟楚天阔坐在了一起，班里历史最差的男生成了叶赫的新同桌——这是叶赫本年度最大的噩梦。我和陈晨没有变动，可能是因为我生病请假没办法换位。但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班里很多寄希望于这次换位能够坐到陈晨身边的不少女生简直把我当成了第一号死敌，每天进到班里都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幸好我皮糙肉厚，不然早已被女生们的眼刀杀死了。
　　“呐，陈晨，你说说女生们都看上你哪点了？还有冷钰，你们这些人长得这么祸国殃民不怕遭天谴吗？”
　　“呃，这个我也不想啊，要怪也只能怪我爸妈咯。”
　　这话也是，长得好看也不是他的错，但是我又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女生们要记恨我啊？想想都冤枉。
　　“同桌”
　　“嗯？”
　　我扭过去看着陈晨，陈晨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问：“就是，你喜欢和我做同桌吗？”
　　“不喜欢”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
　　“你说说你，那么招桃花，搞得我都快成了女生公敌了；上课还老打瞌睡，我一边要听课一边还要帮你望风抄笔记；作业都不会全要靠我讲，累都累死了；有事没事还要吵架，气都气死了；还有……”我掰着手指还想继续数落他的不是，一抬头却发现我越说他笑得越开心。
　　“你笑什么笑！”
　　陈晨笑得越发厉害了：“既然我这么麻烦，那就把我这个大麻烦留给你好了。”
　　我不解：“什么意思？”
　　他在我的笔记本上写了五个大字：“陈晨的同桌”正写在我的大名前面。
　　“喂！你干嘛在我的本子上乱写乱画？”我一把夺过本子，却无论如何不能擦掉陈晨用碳素水笔写上的字。
　　陈晨把他的笔记本递过来：“我不占你便宜，你在我的本子上也写上‘陈曦的同桌’不就行了？”
　　“幼稚！”
　　然而我还是大笔一挥留下了我的墨宝：“陈曦的同桌”。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不错不错，字写得不错。”
　　“那是，还用得着你说？”

　　“陈曦，外面有人找！”
　　吃晚饭时间有谁会来找我？周清颜刚走，肯定不是她。我满腹疑问走出教室，逆着光，看见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侧着身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夕阳在他身上勾勒出金色的光晕，眼睛还没好利索的我走近了才看清楚是李心甜一天要念叨一百遍的冷钰同学。
　　纵然我对冷钰没什么想法，见到如此之帅的男生还是有点紧张。我低着头搓着双手局促地站在他的影子上，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冷钰慢慢地开了尊口：“我妈妈听说你又上火了，让我送药给你。”说着递过来一个保温桶。
　　“太麻烦华医生了，给我方子就行了，还亲自熬好了让你送来。”我搓手的频率不由得加快了。
　　冷钰说：“我妈说这个药对火候和质量要求很高，你妈妈工作忙肯定也没时间给你弄，她下午反正不坐诊，就给你熬好了。”
　　我条件反射地接过了保温桶，冷钰面无表情地说：“我每天晚饭时给你送过来，你趁热喝，晚上还给我就好了。”
　　“不……”我还没说完，冷钰就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我一路迷迷瞪瞪、脚下虚浮地走回教室。心甜的脸色很不好，我抱着保温桶正想去解释，柯珂却冲我使了个眼色：现在她正在气头上，你就算是去解释她也听不进去，搞不好还火上浇油了。
　　我惆怅地坐回位子上，对着这一大桶中药发呆。
　　凌轩贱兮兮地在背后说：“就是个保温桶，你至于盯着看吗？”
　　“什么呀！”我白了他一眼：“里面是药，我的中药。”
　　下火的药一向苦涩，我捏着鼻子“咕咚咚”灌下去，整个人苦得一哆嗦。我一边张开嘴哈气，一边拿笔戳陈晨：“有糖没？”
　　陈晨只有口香糖，不过我也没得选。华医生要是知道他的宝贝儿子给我惹出这么多事儿来兴许就不会出这么个倒霉主意了。
　　我对着天花板哀嚎：“苍天啊！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陈晨把我的保温桶收拾好：“有男神送药，你还叹什么气？”
　　“你也是男神，你觉得我活得很自在吗？”我瘪了瘪嘴：“真是造孽”。
　　晚自习下课我去还保温桶，转身离开时总觉得黑暗中有人在看我。我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楚天阔从初二开始就没再成功偷袭过我。一定是心甜，只有她会这么在意冷钰。
　　知女莫若母，我妈一看见从校门走出来的我就知道我有心事。
　　“妈，今天华医生让他儿子来给我送药。”
　　我妈一点反应都没有：“哦，我知道。”
　　“你知道？”我惊叫：“是你拜托的？”
　　“那倒不是，她给我打过电话了。反正你们俩都是一个高中的，也方便。”
　　方便个鬼。我小心翼翼地给我妈协商：“那个，就不要送了吧，多麻烦华医生。”
　　我妈嗔怪地说：“你麻烦人家麻烦的少了？你放心，华医生不会计较的。”
　　华医生不计较他儿子也一定会计较。不过，华医生对我是不是太好了点啊，一个医生，不管她照顾了我多少年，也不会对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病人这么好吧。
　　“妈，你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华医生？”妈妈顿了一下，缓缓道：“哦，我和她是中学同学。”
　　原来如此。

　　我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一步一顿地挪到心甜面前：“那个，心甜啊，昨天……”
　　“我有道题要问数学老师，先走了。”她扯过一个本子就从我身边挤了出去，撂下我跟个二百五一样站在原地。
　　“柯珂，你要相信我。昨天冷钰就是来给我送药的，他妈妈是给我看病的一个医生，所以……”
　　“你跟我说没有用，况且，你知道大家都怎么说吗？”
　　“怎么说？”
　　柯珂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说：“他们说你又跟陈晨在一起又跟冷钰搞不清楚，都说你……”
　　“胡说八道！”我怒火中烧，厉声道：“我只不过是认识冷钰而已。至于陈晨，难道我连和自己同桌说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柯珂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都是乱说的。你知道大家就是喜欢八卦。”
　　“八卦也不能诽谤啊！”我被气晕了头，拉着柯珂的胳膊就问：“谁说的？到底是谁说的？”
　　“陈曦，谁说的不重要，你还是快去给心甜解释清楚，别人跟你也没关系，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心甜现在根本不理我。”我就是因为这个苦恼啊！
　　柯珂摇摇头：“这个我真的帮不了你。”
　　陈晨和凌轩今天的话特别多，吵得我心烦意乱。
　　“你俩都给我闭嘴！”
　　凌轩翻了一个白眼：“你又犯病了？”
　　“对，我就是犯病了！”
　　我脑子都快炸开了，热血一冲就把凌轩书桌上的书本都掀到了地上。
　　“你干嘛？”凌轩声音也高了。
　　一场恶战一触即发，陈晨眼疾手快，把处于爆发边缘的我硬扯到了教室外面。
　　“你干嘛？你松手，松手！”我拼命拍打着陈晨，有好几次差点抓到了他脸上。
　　一路的又叫又打，最后停在了中心花园的长椅旁，。
　　他走到五六米外的地方说：“有什么想发泄的，现在随便吧。”
　　我瞪着他，他毫不躲避我的目光，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我“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陈晨静静地站在那里，安静的小花园里只回荡着我放肆的哭声。我哭了一会儿就接不上气了，在地上抽噎。
　　陈晨弯下腰把我扶起来，按住我不听颤抖着的肩膀：“好了好了，都没事了。”
　　我的意识回来了一点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都是因为他和冷钰！
　　冷钰不在，我把气全撒在了陈晨的身上。
　　我推开他，骂道：“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他想把我拉近一点，我并没有让他得逞，双手乱挥地打他。他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任我打，等到我因为手酸暂停的空档，他胳膊一伸把我拽到了他鼻子尖边上：“不生气了？我们回吧。”
　　我发誓我虽然和楚天阔从小打到大，但从来没有跟他距离这么近过，换句话说，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和谁距离这么近过。我想我的脸肯定是红了。这个样子，好像是，好像是在拥抱哎。我赶快跳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走，走吧。我没事了。”
　　“同桌，你今天为什么这么伤心？就是因为李心甜生你气了？”
　　“一部分吧，主要是那些流言太……”我不想再说下去：“你别问了。”
　　想当年我被初中班主任指责作风问题时，一直不明所以：为什么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玩得好就一定有问题，而一个女孩要是和两个以上的男孩玩得好就是作风不端？几经思考我得到了一个自以为很正确的答案——老师年纪大了，思想保守。这个答案让我高高兴兴地继续和楚天阔打打闹闹，后来又加上了陈晨凌轩。然而现在，认为我有作风问题的不再是“年纪大”的老师们，而是跟我一般般大的同班同学。嫉妒是个多么可怕的东西，它居然可以让一群女孩子如此恶毒地在暗处诋毁自己的同学。
　　我不知道心甜到底怎么看我，但我觉得我有必要解释清楚，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必搭理他们，可心甜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不管她怎么看待我和她的关系，我一直待她为好朋友。

　　为了防止心甜再一次借故离开，我威逼利诱楚天阔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挡住心甜。
　　“你到底想干什么？”心甜走不了，只好坐在位子上写卷子。
　　我深吸一口气，理了理思绪说：“心甜，这几天冷钰是来给我送药的。”
　　心甜冷笑了一声：“送药？你又有什么病啊？冷钰又不是医生，干嘛要给你送药？”
　　“我最近睫膜炎犯了，前几天请假就是因为这个。冷钰的妈妈是医生，我一直都是找她调理的身体，这次她知道我又上火了，所以就让她儿子帮忙送药过来。都是一个学校的，也方便。”
　　我一口气说完，心甜的脸上表情松动了许多，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真的？”
　　“真的真的，我干嘛骗你。”我把头点得跟个啄木鸟一样，趁热打铁继续说：“我每天晚上要送保温桶给冷钰，但是我不想走那么远的路，你要是没事就帮我还给他呗。”
　　心甜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朵花：“行啊！”
　　得到了她的同意，我飞奔回座位，从桌子底下拿出今天的保温桶，又跑回去递给心甜：“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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