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花开

　　“江语墨江语墨！”小雅跑过来。“你的《小小粉刷匠》响了。”小雅哼唱着，“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更漂亮，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像飞一样，哎呀我地小鼻子变呀变了样……”
　　“小，小匠什么意思？”江语墨凌乱的问。
　　“赵总的遥控铃声！赵总叫你。”
　　“叫我？为什么！”江语墨忙得热火朝天。
　　“我去了趟，以为他叫王经理，就问他是不是找王经理。他说找你，因为你卫生打扫的不干净。”
　　“怎么会不干净呢？今天早上都打扫了一遍啊？”未曾发觉，第63页她已经复印了三遍了。
　　“不知道，你还是快去看看吧。”小雅瞪着眼睛贴在她耳边悄声说，“赵总……是不是看上你了？今早上还夸你……”
　　“少胡说了。”
　　江语墨百米冲刺一样的跑出去，齐刘海在风的力量下中分的贴在她额头上，“赵总。”赵子航在忙着跟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谈话，江语墨回去拿上盆接上水重新擦拭起来，她擦得并不仔细，心里太急了，王经理的任务重担一样压在她的肩膀上，她胡乱的东擦擦西抹抹，总算大体划拉一遍，她急乎乎的端着盆回去了。盆里的水被一歪一歪的溅起来，洒在她的衣服上。顾不上了，此时此刻，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拿出复印的最后几张纸，63页，她翻到64页开始复印，把多余的两张废纸放进碎纸机，她机器人一样快速的翻着，争取最快完成。
　　铃声响了，江语墨又翻了一页，看向王经理，“王经理，赵总可能有事找你。”
　　“你先去看看！”王经理沉迷于游戏。
　　江语墨摁下复印机的开始键跑出去，她急急的喊，“赵总，您是找王经理吗？”
　　“你给鱼缸换一下水。在这个地方放上管子。”赵子航倒闲情逸致的帮她打开鱼缸换水的那扇门。
　　“好。”江语墨跑进办公室，把一条二三十米的管子安在水龙头上，拖着另一头放到赵总打开的那个地方。
　　她心慌意乱的跑回办公室，继续给王经理复印。王经理连复印都不会吗？他会，上次来了一个人，好像是赵总的亲戚，他卑躬屈膝的为那个人复印的，江语墨见过。这会儿，他在那稳坐泰山，好像是江语墨自己的事一样。如果不急，江语墨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复印的，既然这么急，自己又身不由己，他为什么不自己动手，而是苛责她？江语墨心里愤愤不平，又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少打两场扑克不早就复印完了。
　　“江语墨！”小雅急火火的跑进来。
　　“怎么了？”江语墨睁大眼睛问。
　　“我刚才从赵总门口经过，看见水流出来了，流了一地！”小雅话音未落，江语墨就已经跑到洗手间。
　　“水龙头我关了，办公室里‘水漫金山’了，你快去看看！对了，刚才我下楼拿快递正好把你的一起捎上来了，一会儿给你放桌上了，怎么全是英文啊，太高深了看不懂。”小雅看着手机有说有笑的走了。
　　江语墨在门外站着，她吓傻了，总经理办公室被淹了一半，他铺的是木地板，家具都是红木的，全部被水泡了。江语墨跑进去把管子拖出去，去办公室拿来两块抹布和一个盆，这哪管用？她用抹布沾上水，拧干，沾上水，拧干。水太深了，而且在迅速蔓延，马上就要流到赵子航脚边了，不行，不行，怎么办？
　　她就要焦急的跺脚了，她的额头上浸出汗水，鞋子湿了，衣服也被污水弄得脏乎乎的。拖把，她把拖把拿过来，吸上水用手拧干，反复着这个动作。这样虽然脏了一点，但还算有效，她来来回回端出去七八盆水了，但鱼缸下面还是不住的渗水。
　　赵子航走过来，“鱼缸还渗水吗？”
　　“不渗，哦，渗。”江语墨拧着拖把。
　　“哦。”赵子航应着。
　　“对不起。”江语墨站起来望着地板说。
　　“没事，正好拖拖地。”赵子航随遇而安的说。
　　“……”江语墨蹲下继续拧拖把。
　　赵子航办公室里坐着一个谈事的人，这会子江语墨没法避嫌，就算有什么机密也不得不待在那，地上的水可不等人。他们也没把她当外人，谈谈笑笑，毫不避讳。江语墨习惯了没带耳朵，所以他们的谈话她愣是一点都没听见，一心扑在地面上治水。
　　王经理的交代事项当然不能抛在九霄云外，江语墨心急如焚的拧拖把，侯珊珊的喊声不绝于耳的传来，“语墨啊，江语墨……”
　　“哎，我在这。”江语墨回应。
　　“你怎么在这啊？”侯珊珊识相的望望赵子航，“你先忙吧。”
　　“嗯。”江语墨忙着。
　　“你会开车吗？”赵子航突然心血来潮问江语墨。
　　“不会。”江语墨沾着拖把。
　　“你不会，谁会呢？”赵子航声音很小，自言自语似的，一会儿，他抬高音量问，“你知道咱们公司谁会开车呢？”
　　“……司机。”江语墨想了一圈，司机是最好的人选了。
　　“哦，司机。”江语墨以为他会生气，抬起头看他的样子像是在认真考虑。
　　“你去叫司机买点水果。”赵子航说。
　　“好。”江语墨转身就走。
　　“等等……”赵子航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给他。”
　　“哦。”大气，江语墨敬佩的想，要不是小雅说他是白手起家，自己还以为他是富二代呢，年纪轻轻，身家不扉，太了不起了。必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和做到的努力，江语墨对他的欣赏油然而生。
　　“侯经理呢？你见到了吗？”他问。
　　“没有呢，我去她办公室看看。”江语墨拿着钱刚踏出门口，侯珊珊正好进来，她狐疑的打量着江语墨，“语墨？怎么了？”
　　赵子航叫她，她来了。江语墨用不着解释了，她冲进办公室把钱交给司机说明情况。然后她准备向王经理道歉，经过小雅办公桌时，小雅对她俏皮的一笑，她勉强的抿抿嘴。走过去满是负罪感的对王经理说，“经理，我马上复印。”
　　王经理绷着脸，打着扑克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凶神恶煞的瞪着她许久不说话，江语墨触及到他的目光，脸上强挤出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她的睫毛剧烈的颤动着，心里百感交集，泪珠很快攒满了眼眶。
　　不能哭！她在心里训斥自己，掉眼泪是软弱的象征，她要坚强！王经理的眼睛里饱含着一种即将要破口大骂的情绪，他怒目圆睁的眼睛忽然眯缝起来，眉头紧蹙，歪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江语墨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血丝，她浑身战栗着走开。走到复印机前，机械的复印起来。
　　一会儿，她把复印好的文件和原件以及他要的声明放到他桌上，放下尊严鼓起勇气连声道歉，“王经理，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王经理盯着电脑屏幕，朝她不耐烦的挥挥手。
　　小雅眼巴巴的望着江语墨，面无表情的侧着头观察着，自始至终未曾说一句话。
　　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都安静了，江语墨自责，后悔，无奈，伤心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侯珊珊的到来打破了尴尬，“语墨啊，小雅呢？”
　　“刚才还在这的。”江语墨抬起头看了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王经理，他还在津津有味的玩着游戏。
　　“刚才还在这……去哪了你知道吗？”侯珊珊问，很急的样子。
　　“不知道。”江语墨低下头。
　　“这样吧，语墨啊，她电脑上有咱们公司最新的通讯录。我跟她说了多少次了，她就是记不住，你找到打印三……五份吧给我。”她补充了一句她认为最威严的恐吓，“赵总要用。”
　　“好。”江语墨走过去微微摇晃了几下鼠标，她怔住了。
　　如果说刚才王经理的行为是暴风雨的前奏，那么小雅的一番侃侃而谈就是响亮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的视线模糊，看不清电脑上小雅发表的心情但却又看的那么清楚，那么真实。她多么希望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噩梦而已。梦醒了，世界还是美好的样子。该清醒的好像是自己，江语墨在心里笑起来，“哈哈……所有的不幸都扎堆出现了呢。”
　　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看着公司里新来的女孩，突然觉得年轻也未必是件好事，不会做事，不会说话，遇到事情颠三倒四一点头绪都理不出来，那些低级的行为配上脑残的表情真是没谁了，所以年轻并不是资本，那些有内涵又灵活的大脑、谦逊有礼的对话、努力又不失活泼的韧劲以及美妙的腰身才是真正的资本……
　　也对，刚才她的态度非但不同情反而有点看热闹的小喜悦，虽然她表现的面无表情，但她的情绪是掩饰不住的，她在暗笑。江语墨问自己，值得生气吗？值得。她为什么幸灾乐祸？平时自己对她也不错，她怎么会，怎么会有如此做为呢？值得生气吗？不值得。她说的是自己吗？是江语墨吗？原来在她心中自己是那个又傻又笨的人，她口中描述的人一贯那么不堪，原来是这样……
　　江语墨恍恍惚惚的回到自己座位，司机回来了，他把水果和剩下的钱放到桌上。江语墨把水果放进盘子里，一样一样的给赵子航端过去。
　　小雅笑着帮着忙，她塞的嘴里满满的，挑出一挂葡萄，对江语墨说，“你吃吧。”
　　江语墨淡淡的说，“不了。”
　　“没事！”她深明大义的说，“一小挂葡萄，没事。”
　　江语墨瞅了她一眼，“你吃吧，我资历尚浅理应尊老爱幼，多吃点水果对老年人身心特别有帮助。”
　　“什么意思啊？”小雅扯着嗓子。
　　很快，江语墨摆满了桌子，还多出一盘，她把盘子紧紧挨在一块，似乎还不行，她思量着，变换着位置。赵子航在她背后轻轻的说，“你拿去吃吧。”
　　“哦！谢谢赵总。”江语墨惊喜的转过身。
　　在他这里，江语墨总会感觉到被尊重和体谅的感觉，暖暖的，柔柔的，就像他说话的声音，让她感觉到重视和平等。虽然都是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却让人倍感快乐知足。
　　“语墨啊，你刚才端进去的那些水果洗了吗？”侯珊珊问。
　　“洗，没有。”江语墨懊恼的想得太多，竟然忘了。
　　侯珊珊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洗吧。”
　　“哦。”江语墨恍恍惚惚的拿着钥匙去一一盘点公司的重要证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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