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凌苕独自一人快马加鞭的往七秀坊赶去，她既有五毒的拜帖也有叶芷青给予的信物，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高绛婷的闺房门口。闻到空气中的药味不可制止的皱紧了眉头，芷青知道她想和高绛婷单独聊聊，便把门口所有的侍卫全部撤走了。
　　凌苕掏出笛子，吹起了碧蝶引。小小的蝴蝶跟着笛声缓缓的飞入房间内，房内暗哑的声音响起：“曲云妹妹？”以笛声御蝶，是苗疆的蛊术。
　　“不是。”凌苕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指忍不住的扣着青苔。
　　高绛婷一怔，这声音陌生的很，但能到这里来的绝对不是和她毫无关系之人。她坐起身，慢慢的起床然后推开门。
　　凌苕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一直藏在袖中的双手，挪开了一个位置。高绛婷见状，便坐在了她身边。
　　凌苕也没有和她搭话，只是吱吱呜呜的吹着虫笛。从日出到入夜，从夜幕低沉到晨光破晓，小小的蝴蝶围绕着两人不停的旋转。
　　高绛婷终于开口：“你最后娶到了‘他’吗？”
　　凌苕放下笛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没有。”
　　高绛婷叹息：“为什么呢？”
　　“对呀，为什么呢？”凌苕伸了个懒腰。
　　高绛婷轻声道：“他变心了？”
　　凌苕摇头：“从未。”
　　高绛婷再道：“你变心了。”
　　凌苕再摇头：“从未。”
　　“那为什么呢？”高绛婷重复道。
　　凌苕笑道：“那为什么呢？”
　　高绛婷见她笑容，只觉得这人比数年前更没脸没皮了，但还是这样喜欢逗人玩。有些感情不会随距离与时间而消磨，她始终记得当年稚嫩的童言“那婷婷嫁给姐姐，姐姐能保证不娶别人吗？”，现在想来原来那些年无忧的时光才是最为珍贵的。
　　有些人会变，有些人却依旧如初，真是太好了……
　　“是我违约了。”高绛婷眼里的灰色慢慢消退，转为平和。
　　凌苕道：“我倒是不介意啊。”戏谑道，“你要是还愿意嫁给我，我是不反对的。”
　　高绛婷终于是有了笑意：“我困了。”
　　“好好好，你歇着罢。”凌苕收起笛子，微微摆手，“珍重。”
　　高绛婷看着她的背影低声道：“珍重。”

　　凌苕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一脸担忧的叶芷青，看她眼下的青黑估计也是一宿没睡。她懒洋洋的摊在芷青身上：“困死了……”
　　芷青见状，放下心来：“还是你有主意，她自从万花谷回来，还是第一次出房间呢。”
　　“让她受委屈了。”凌苕道。
　　芷青终没忍住露了杀意：“康雪烛倒是好手段，连我都瞒过了。”
　　“我倒是要看看，康雪烛在这样的追杀之下还能逃到哪去。”凌苕咬牙道。
　　“听说是往恶人谷那边跑了。”芷青回答，“也不知能不能截杀到，若真是让他入了谷，可就麻烦了。”
　　“恶人谷？”凌苕冷笑，“就怕他不去呢……”
　　芷青闻言道：“恶人谷里你也能插手？”
　　“不巧呢，我和王遗风还真是有些交情。”凌苕顺手为芷青理了下鬓角。
　　“恶人谷谷主王遗风？”芷青自言自语了一声，聪慧如她便没有多说一个字了。
　　“对了，我还有个疑问。”凌苕站起了，稍微离芷青远了点。
　　芷青看她不怀好意的笑容，心里咯噔一下。“你说？”
　　凌苕飞身从树后拉出一个男孩子：“这是芷青的儿子吗？”
　　芷青的脸迅速黑了：“阿亮？你怎么在这？”
　　名叫孙飞亮的少年，面容清秀，身形修长，倒是不可多得好容貌。
　　“坊主……”孙飞亮低着头，“听说……五毒教来人了？……”
　　叶芷青了然：“人已经走了。”凌苕这次出门是偷偷出来看高绛婷情况的，一身普通的衣裙，也没佩戴任何银饰，看着就像哪家闺阁里的小姐一样。
　　“往哪去了？”孙飞亮猛然抬头。
　　“你和五毒的有仇怨吗？”凌苕开了口。
　　“怎么会……我只想去找曲云姐姐……”孙飞亮太美了，泫然欲泣的表情若不是芷青拉着凌苕，只怕凌苕早就暴露身份了。
　　“你找到她又能如何？”芷青好言相劝，“她是为了母亲而离开的，五毒现在形势混杂，莫要拖她后腿。”芷青稍微把把话说重了些。
　　“我不会成为累赘的。”孙飞亮果敢道。
　　凌苕听了个明白道：“现在五毒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你……你就是五毒的使者？”孙飞亮一把拉住她的袖子就不肯松手了。
　　芷青揉着眉心：“形势有这么严峻了？这还让你出来，真是胡闹。”
　　凌苕苦笑：“方才还没来得及说，教主练功出了岔子。七秀的武功和圣教的只怕有些冲突，她现在和……以前一样，只有六七岁的模样了。”
　　“嗯。”芷青闭着眼，看的出来她伤心的有些难以自持了。
　　“……六七岁……”孙飞亮喃喃道，“带我去见她好不好，求你了……”
　　“年轻人，你才几岁？莫要这么着急的去送死。”凌苕挥开他的手，“芷青说的很对，你现在去也只是拖后腿罢了。”
　　“我喜欢她！”孙飞亮高声道，“就是这种情况我才要陪在她身边，若是连我都退却了，还有谁能站出来！”
　　“你的喜欢也不能当饭吃。”凌苕冰冷道，“这时候可没有人能分心照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真是太可怜了！”孙飞亮说完就跑了。
　　凌苕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芷青忍住笑：“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事关曲云，心有些乱了。”
　　“就是因为心乱了才不让他跟着来捣乱，免得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情来。”凌苕怒道，“我怎么就没喜欢过人！我怎么就可怜了！”
　　芷青终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你还好意思说他，事关叶英时，你可比他冲动百倍了。”
　　凌苕默默闭嘴，过了一会儿转了话题：“我该走了，再晚只怕要出事了。”
　　“去吧去吧，事情平息后可得常回来。”
　　“知道啦。”
　　凌苕一出七秀坊大门就乐了，孙飞亮磨磨蹭蹭的到了她面前，一鞠躬：“请让我一切去吧，我保证……”
　　“好吧。”凌苕打断他的话。
　　“真的？！”孙飞亮眼睛亮晶晶的，这样的美人带着感激凌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也不知曲云怎么会放弃这么个孩子，选择了阿会的。
　　“真的。就算我不答应你也会跟着我的对吧？”凌苕指着他的行囊。
　　孙飞亮羞涩的笑道：“给您添麻烦了。”
　　凌苕叹气：“知道就好。不过我要先去一趟藏剑。”
　　“是。”孙飞亮点头。
　　见他没有多问什么，凌苕暗自点头，芷青手下的孩子也是教的不错的。
　　去藏剑的路凌苕熟悉的不得了，到了藏剑门口，却近乡情怯了。
　　“要我去递拜帖吗？”孙飞亮见她心情不是很好，贴心的问道。
　　凌苕还在盯着大门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孙飞亮的话。
　　孙飞亮也没有催促她，只是陪她站着，顺带把伞给撑上了。
　　“你倒是乖巧。”凌苕回过神来。
　　孙飞亮道：“秀坊的姐妹众多，身为男子总是要多注意下的。”
　　凌苕再次怀疑阿会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不然怎么能抢过孙飞亮的。凌苕掏出拜帖，找到了门卫：“五仙教凌苕携伴拜访藏剑大庄主。”
　　那门卫一听五仙教接过帖子，在凌苕脸上扫视了好几个来回，突然高声道：“快去通知雨淬先生，主人回来了。”
　　凌苕膝盖顿时一软，怎么束隐的暗卫会跑来守门！“我们是来找叶英的……”她这句微弱的话湮灭在一片人仰马翻中。
　　雨淬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不善的叶疏影和欣喜的阿会。
　　“您回来还递什么拜帖！”雨淬嚷嚷道。
　　凌苕弱气道：“大庄主呢？”
　　“还在闭关。”说话的是叶疏影，“你还敢回来？”
　　我为什么不敢回来……凌苕咽下这句话道：“我只是来取一样东西，拿了便走。”
　　三人同时脸色一沉，阿会道：“您不打算留下？”
　　凌苕摇头，坚定道：“前教主待我至诚，现是用人之际，绝不会在此时离开。阿会，你明白的。”一句话说的连叶疏影的嘴也堵上了。
　　“先进来吧，在门口待客，非藏剑山庄之礼。”叶疏影将两人迎了进去。“大庄主还在闭关，你打算住哪？小颖园还是天泽楼？”
　　“小颖园就好……”凌苕说完就反应过来，叶疏影还是下套了，外客有外客的住处，但绝没有小颖园和天泽楼这两个选项。大庄主私园和掌门楼，哪个都能让凌苕身份成迷。
　　叶疏影见凌苕钻套了，便不再做作：“你认得路对吧？那我们就不带你去了，雨淬阿会，同我回楼外楼，现在事情还没处理完，莫要偷懒。”
　　瞬间人就走了个干净，凌苕目瞪口呆的看着空旷的广场，灰溜溜的带着孙飞亮去了小颖园。小颖园里全是熟悉的面孔，每一个凌苕都能叫的出名字。
　　最可怕的是，他们所有人看着孙飞亮都以一种指控的目光锁定凌苕，眼里写满了负心人。
　　凌苕简直无处伸冤，还是孙飞亮开口：“我们大概要等多久？很久没见到云姐姐了，我很想她。”顿时周围目光的压力小了许多。
　　凌苕小声道谢，孙飞亮摇头，轻声道：“是我不好，硬要跟过来，让你被误会了。”
　　凌苕差点热泪盈眶：“回去我一定撮合你们！”
　　孙飞亮苦笑：“我只盼着她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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