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藏剑闭关吗？为什么会一个人不带出现在这个鬼地方？！
　　“诶，这里居然有人啊。”通宝叫了起来。
　　凌苕伸手拍了一下他，示意他安静。通宝立刻反应过来，眼中闪过警戒。艾黎苦恋魔罗刹，自然不会娶妻生子，他便是艾黎的继承人，心智和武艺向来都是不差的。
　　“小孩子？”叶英一怔，这里怎么会有孩子？“可是迷路了？”
　　通宝眼睛咕噜一转，不动声色的跟着凌苕消散了蛊兽：“我和娘亲来少林上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到了这里。”
　　“娘亲？”叶英语速慢了下来，他可没有感受到这里除了通宝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你娘亲现在何处？”
　　“就在我边上啊。”通宝不解的回答，他们已经走的足够近了。眼前的这名男子一身劲装，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是满头白发，隐约能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到眉间红色的印记，他双目紧闭好像从未睁开过。“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看不见。”
　　也？凌苕和叶英同时在心中闪过莫名的情愫。凌苕反应比叶英激烈，她手指微缩，咬着下唇不发一语。这个混蛋！真的自残了！
　　而叶英想的可比凌苕多了太多：“令尊是哪位江湖前辈？还恕叶某才疏学浅，并未听到前辈的脚步声。”
　　通宝立刻看向了凌苕，他觉得非常奇怪，凌苕的脚步声一直都是清清楚楚啊。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武功不行啊，这么明显的脚步声都听不到。通宝慢慢放松，一个连脚步声都听不到的‘普通人’不值得他如此警戒。凌苕一直没有开口，通宝也没觉得奇怪，教里很多阿姐阿妹面对外人经常都是冷漠到不行，他代为开口：“娘亲的喉咙早些年受过伤，现在不方便说话。”
　　“很严重？”叶英脱口而出，说完便诧异了，他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忽然关心一个可能是敌人的陌生人。
　　凌苕压低了嗓子，刻意的嘶哑道：“老身无事。”
　　这陌生的嗓音却带来了太多熟悉的感觉，叶英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他认识，那么会是谁呢？
　　通宝见凌苕装了起来，便问道：“你是谁呢？怎么会在这里？也是迷路了吗？”
　　叶英摇头只道：“在下是藏剑山庄叶英。”
　　“藏剑山庄？就是那个在西湖边上的门派吗？”通宝有些好奇，他还真不知道藏剑掌门是谁，大概听的最多的还是叶晖的名字。
　　“就是那个门派。”凌苕顺手摸了下通宝的头，然后一语道破叶英的身份，“叶庄主，久仰了。”
　　“还未曾请教前辈的名讳。”叶英凝神问道。
　　凌苕哂笑：“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老身只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我们母子二人都是五仙教的弟子，我叫……凌苕。”
　　凌……苕？叶英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心思百转，他不可遏制的开始猜测面前这个藏头露尾的人了。妹妹院子里和整个藏剑后山都种满了这种叫做凌苕的花，常年花开不败，极为醒目。
　　“凌……夫人。”叶英调整了下语气。
　　凌苕立刻打断：“那便不打搅叶庄主休息了，通宝我们走。”
　　叶英完全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的避讳他，可现在天色已深，让这孤儿寡母的露宿荒郊野外实在有违藏剑家风，他便道：“凌夫人便在此处歇息吧。若是担忧清誉受损，叶某可以回避。”
　　凌苕微妙的不爽起来，还未待她开口，通宝便拉着她轻声道：“这样不好，他看不见，咱们不能赶他走。”
　　傻儿子啊，你可知你戳痛了你的假妈全是上下的逆鳞吗？
　　凌苕冷漠道：“闭嘴，傻货。”以叶英的耳力，就算你说的和蚊子叫一个声音他也是听的一清二楚啊！提高音量，“叶庄主多虑了，现天色已晚事急从权。这山洞虽小，却也容得下三人的。”
　　“那便多谢了。”叶英从善如流。
　　“那……我去找点吃的？娘亲你就先休息吧。”通宝只觉得空气中有种大人的气氛，让他在这呆的无比难受。
　　凌苕掏出笛子，将呱太叫了出来。柔声对着呱太道：“帮我看着通宝。”
　　“呱。”
　　通宝跟着一蹦一跳的呱太走远，待两人觉得他走的已经够远时，便开始了属于大人的相互试探。
　　“叶庄主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郊野岭？”凌苕话中有几分不满，叶英出门何时不是被人前人后的伺候着，为何她一离开藏剑，这群家伙就能这样怠慢他？
　　叶英似乎很熟稔这样的语气，避而不答道：“……夫人，是苗疆人？”
　　你……能把姓给带上吗？凌苕有种好像被调戏的感觉，主导权一瞬间又回到了叶英手里。叶英的话语里有凌苕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只得回答：“不是。”
　　“那是嫁到了苗疆？”叶英轻声打探道，平时他绝不会这样打探一人的背景。但此人！此人实在太过熟悉了！凌苕！
　　凌苕挑眉：“啊……叶庄主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叶英走到了她身边，站的很近：“夫人今日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真话呢。”
　　凌苕惊惧的往后退了一步，贴在了山洞的墙壁上。叶英实在站的太近了，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
　　“关你什么事？”凌苕脱口而出便知要糟，急切之下她忘记用那种嘶哑的嗓音了！
　　叶英温和道，语气中似有急切和微弱的笑意：“叶英只是随意问问，夫人不用太过在意。”
　　“叶庄主是否太过轻浮了！”凌苕带着哭腔道。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何时受过叶英这般试探，万般委屈皆涌上心头。
　　叶英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他退到了足够远的距离，语气中充满苦涩：“抱歉，叶某冒昧了。”便不再多说一个字。
　　见他被自己的话语刺伤，凌苕愧疚感徒增，她想说点什么，但脑海里一直在叫嚣着要远离叶英。她抱着膝盖坐在一边，朝着外面发呆，看上去无比可怜。
　　通宝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心中一直欢实闹腾的小姨呆在角落里，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通宝掏出了毒经笛子，刚吹起第一个音就被凌苕按下。
　　“你找到什么好吃的了？”凌苕强颜欢笑道。
　　通宝忍下怒火，柔声对凌苕道：“找了蘑菇和笋，还找到了一些家里没有的草药。等下你多喝一点，这些都是对眼睛好的。对吧，呱太？”
　　“呱呱。”
　　凌苕抱住呱太：“辛苦你了呱太。”
　　“辛苦的是我！”身为小孩子的通宝立刻就很简单的被转开了注意力。
　　凌苕微微一笑，拿出补天诀的笛子：“仙王蛊鼎！”
　　“啊，忘记捡柴火了。”通宝懊恼道。
　　凌苕转向叶英：“可否麻烦一下，叶庄主？”
　　叶英点头，手一挥山洞口干枯的树枝便簌簌的落在了通宝的面前。
　　通宝惊呼：“御气操物？！居然是这般高手，那你怎么会听不到娘亲的脚步声？”
　　凌苕没来得及捂住通宝的嘴，他便一股脑的问了出来。凌苕微微颤抖起来，以叶英的聪明才智，只怕早就生疑了，这下难道要坐实自己的身份吗？她始终忘不了叶英当年的眼神，那种厌恶和猜疑，刻骨铭心。
　　叶英却道：“食物可否分叶某一份？”
　　“当然啊。”

　　拿着圣物煮汤这种事情，凌苕显然不是第一次干，但她现在心神不宁，煮汤这种事情便全权交给了通宝。喝着喝着就觉得不太对劲，一种莫名的燥热自内而外的散发开来。
　　“通宝，你找的蘑菇是怎么样的？”凌苕放下竹筒碗，开始仔细的分辨汤的味道。
　　通宝道：“就是很平常的那种啊，娘亲该不会以为我连什么蘑菇不能吃都不知道吧？”
　　就是知道你分的清才觉得奇怪啊，凌苕再道：“那草药呢？”
　　通宝无奈道：“什么草药你不是尝一口就能知道吗？就是那种叶子窄窄的，有小锯齿的，咱们屋子边经常会长的那种灰灰草。”
　　对啊，味道和名字也没错，到底是哪里不对呢？而且通宝和叶英都没什么异样，是我多心了吗？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手。”凌苕要通宝将手伸给她，一只沾满泥巴脏兮兮的小手就放到了她手上。凌苕凑过去一闻，“你是不是贪玩掐了什么叶子！”
　　在山里跑惯的孩子偶尔会手痒，去折一些树枝、摘几朵花、掐几片叶子。
　　通宝瞬间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惊呆了：“……鹧鸪花……”立刻扔下筷子抱着凌苕的呱太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大声喊，“今天晚上我就不会来了，我在正南方最高的树上睡觉！”
　　“这个小王八蛋！”凌苕低声咒骂。
　　叶英听了全程，早已开始默默的运气，却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怎么了？可是相冲了？”
　　凌苕木然道：“不相冲。”说完就微微颤颤的站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凌姑娘想去哪？”叶英轻声问道。
　　凌苕握紧笛子：“这与叶庄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英深吸长叹：“若是凌姑娘还在在意叶某一开始的态度，叶某向姑娘陪个不是了，对不起。”
　　“你……”
　　“凌姑娘很像叶某的一位故人，不论是语气姿态还是能让叶某彻底无法感受到的这点。”与其说像，倒不如说是一模一样。叶英跟着起身，“她一直在叶某身边，不仅是亲人朋友的角色，更是时常作为师长的存在，她教导过叶某很多未曾知道的事情。后来，因为一些误会，她竟然永远的离开了。现在，叶某想将她寻回。”
　　“这样的人总是会充满着欺瞒，你讨厌她吗？”凌苕嘶哑的问道。
　　叶英摇头：“从未。凌姑娘觉得她讨厌叶某吗？”他站到了凌苕的身后。
　　凌苕回答：“从未。”
　　“那叶某便安心了。”叶英道，“那么叶某可否问姑娘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我们喝的汤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叶英微微低头，他吃的不多药力上来的慢，此时却也是彻底的发作了，这种热度自内而外很是缠绵。再看通宝这种明显很“懂”的做派，现在也只需求证了。
　　凌苕双腿慢慢开始酥麻，她呼吸沉重起来：“叶庄主已经猜到了不是吗？你也不想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吧？”
　　叶英清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好似一点都没受到药力影响似的。
　　他说：“若叶某想要不可挽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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