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你想做什么？”沉默已久的叶芷青终于开口。
　　叶疏影道：“接下来就是藏剑山庄的家事了，叶姑娘可否稍作回避？”
　　“家事？”这样的表情鲜少会出现在叶芷青脸上，“若说家人，我才是！”
　　叶英站住，回答了她的问话：“不论如何，我都要将她带回藏剑。”
　　“带回藏剑？我是她的亲生妹妹。她哪怕去了，也该是与我一起回忆盈楼。”叶芷青毫不畏惧道。
　　亲生妹妹？……她到底隐瞒了多少事情？
　　“叶姑娘。”叶英眼前时重重山峦，眼里是怒涛狂澜，张口而出的声音却是有着无法掩盖的悲痛，“我请求你。”
　　叶芷青天人交战，论理不论如何也是她占着，可是论情，只怕姐姐也是期望和他一起会藏剑 吧？凌苕那声“芷青，请尊重我”还在耳边回响，她会跳下去也是无可奈何吧？
　　正在烦恼时，在断崖下传出了踏壁之声。不消片刻，便看到一个人影正在破云而上，盯紧一看，竟是盛长风，他怀中还抱着一人。
　　“姐姐！”叶芷青忍不住惊呼起来。
　　叶英挥手，让围过来的众人散开，给盛长风留下足够的落脚之处。
　　声响越来越近，盛长风腾空而起，准确的落在了空地上。他怀中的凌苕没有沾上半点血迹，难道盛长风在凌苕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盛长风将凌苕放在地上，抚摸着她的后颈。此时才能看清，她的后颈被划开一道口子，盛长风拿出金针缓缓的将这道口子缝合了起来。叶芷青连忙跪到他们身边，一摸凌苕的手腕，脉动全无。
　　“别摸了，她已经死了。”盛长风还在专注的缝合，见芷青过来，便腾了个位置给她。
　　芷青咬着牙，眼里泪水不住的开始滑落：“怎会这样？明明没有摔着的。”这个高度若是摔落在地上，就会成一堆烂肉。
　　盛长风徒然杀气剧增。凌苕一心求死，在他追上去的时候却握住树枝不撒手，现在这具身体里的人是谁，不言而喻。盛长风的想法和雨淬几乎一模一样，他心中逼迫凌苕跳崖的，正是叶英！所以他将凌君美带上来，并不是出于情分，而是……报复。
　　叶英正欲过去，被雨淬再度拦下，他眼里的意味很坚决，不论如何也不会让叶英再碰凌苕一下。
　　盛长风唤道：“雨淬，让他过来。你还记得你主人的话吗？”
　　雨淬挣扎了片刻，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影无踪了。他想起了凌苕的命令，若她发生意外，束隐一切便归叶英所有，连他也是。他一字一顿道：“你在庆幸吧？庆幸她已经死了？现在不论你是爱她恨她，她都不在了！你保护的藏剑山庄不会再沾上任何骂名了！可我不会忘记！你逼死我主人这件事情，我雨淬绝不会忘记！”
　　叶英直径掠过他，轻声道：“盛大夫……”
　　盛长风眼里全是讥诮：“你带她回藏剑办葬礼吧。”
　　叶英手指微颤：“多谢。”
　　“不用谢。”盛长风恶毒道，“身为父亲，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父亲？！”叶疏影几乎要跳起来了。
　　盛长风笑道：“你们不是一开始都知道，我不是盛长风吗？对了，真正的盛长风就是帮我照看婧衣的那位。”他转向叶芷青，“芷青，我们一起走吧。这里已经没我们的事情了。”

　　凌苕的棺椁摆设在楼外楼的正殿，雨淬好像彻底的冷静下来了，对着叶英再也没有出言不逊了。他同阿会一同带着束隐的人为凌苕操持丧事，平静的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叶疏影一到藏剑就把在少林的事情同叶孟秋和盘托出，叶孟秋听闻后一个人在房里呆了许久。出来时侍女们都低下头，唯恐老爷子会因为红着眼眶被人看到而不舒坦。
　　待叶孟秋到了楼外楼，他其他的孩子们都到了。跪在主位上的是叶炜，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跪着，谁叫都不肯起来。叶蒙已经哭累了同叶婧衣一块在一旁的蒲团上睡着了，而叶英却在门外面，一如既往的看着天空一言不发。
　　“让老四和婧衣都去房里睡吧。”叶孟秋对肖天歌叹息道。
　　肖天歌指使侍女将打算将孩子们抱起来时，叶蒙徒然惊醒又放声哭了起来。
　　“别哭了！”叶炜猛然扭头喝道，他从晴初那里知晓了少林之行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荒唐，凌苕在藏剑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哪怕她不是亲生的又如何？被逼跳崖！谁敢逼她跳崖？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能让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叶炜除了滔天的愤怒还有痛失亲的悲哀：“二姐向来不喜欢我们哭的。”看着叶蒙被他吓到，他便语气温和了些。
　　“我……我知道呜呜呜呜，但是二姐她……”叶蒙又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逝者已矣。”叶孟秋安慰道，“咱们欠她良多，如今也不该让她在下面凭添太多挂念。”
　　“是……”叶蒙抽抽嗒嗒的擦着眼泪。
　　叶炜看着棺椁，轻声道：“二姐向来不喜欢这些素色，我去为她采些她喜欢的花儿来。对了，若是二姐不是亲姐……那她，真名是叫什么？”说罢看向叶英。
　　叶英怔住，他看向雨淬。雨淬不阴不阳的冷笑一下，直接把头扭走；众人便齐齐的看向晴初，晴初就好像没感觉到视线一样，一本一眼的继续和束隐弟子交代事项；正巧阿会放下了手头的事情，一抬头看着所有人都带着疑问看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二……二哥”叶炜别捏的开口，“二姐她的真名叫什么？”
　　阿会笑了，笑容中带着冷意：“此事应该由她自己告诉你们，我怎么好开口直呼长辈名讳呢？”
　　这时大家才发现，凌苕在这群束隐暗卫心中的地位有多高。甚至在她死后所束隐都有着相同的默契，和永远执行着她的一切命令。
　　“罢了。”打破一片尴尬的是叶英，就如同他不会逼迫凌苕一样。“莫要喧哗。”
　　黑纱包围的“奠”字格外扎眼，叶英上前从侍女手中接过香。忽然，他听到从棺椁里传出的心跳声！
　　不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在棺椁里听到心跳声！凌苕与他气机交融，只要不靠在他身上，他光凭感觉是完全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的。
　　叶英拿着香盯着棺椁，这种异动一瞬间被所有人察觉。除了武功是在太过低微的，其他人都不由得屏息，然后听到了这个心跳。
　　“来人！”肖天歌尖叫起来，对于凌苕的死，相对而言她是最清醒的一个。
　　叶英随手将香插入香炉，直径跃上摆放棺椁的高台。不经意间蹭落了几盆黄白相间的菊花，花瓶碎裂在地，叶炜被那破碎的花瓣刺痛了眼睛，好像，真的有什么是彻底回不来了。
　　棺椁已经彻底钉死，这可是金纹掐丝的厚八重的楠木棺，用的钉是内含弹簧螺母的机关钉，最里面还有一层厚重的玄铁内壁，可谓是无坚不摧。一旦钉入绝非人力所能撬开！而且绝对是密不透风，里面的人若还活着，只怕撑不了片刻便会窒息而亡。
　　叶英手指顺着棺椁钉合的位置细细的摸着，他不仅是一名绝世的剑客，更是天下罕见的铸造大家。相比叶炜对着棺椁不停撬动，他的冷静显得极其异常。
　　他强行压抑着自己，克制一切情绪。
　　“三弟，退开。”终于找到了。
　　万事万物皆无完美之言，这棺椁自然有它薄弱之处。叶炜闻言退开，叶英眼中精光暴起，按住棺椁的底部，对着盖子向上一掀。只听厚达八寸的楠木节节断裂，里面的玄铁内壁由于一瞬间被拉扯变形而变得通红，室内燃起了楠木燃烧的浑浊香味。
　　大家被叶英的凶残震慑的说不出话时，叶英已将棺椁里的人扶起。此时，众人已经能清晰的听到她由弱变强的呼吸与心跳。她双手上举抱上了叶英的脖子：“啊，终于见到你了。”
　　然而，变故徒生！叶英将此人狠狠的甩回棺椁之中，用所有人都没有听过的狠厉问道：“你是谁！”
　　虽然棺椁之中垫着厚实的软垫，但叶英这一甩绝对是怒极出手，这一摔她生生被震断了两根肋骨。疼是很疼，但她还是爬了起来，这次没敢再轻易的接触叶英的身体，她娇笑道：“我叫凌君美，是你的……”她转向叶孟秋，“未婚妻。”
　　“你说什么？！”雨淬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一切变化实在太快了。
　　凌君美对着叶英：“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父亲，我们的亲事是几十年前的约定了。”
　　叶孟秋惊道：“原来你竟是她的孩子。若你真的叫凌君美，那你确实是英儿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早同我说？说了便没这多误会了。”
　　“我怎么不知道此事？”叶疏影指着凌君美的手不停的颤抖。
　　“凌家只有家主才能叫凌君美，当年遇到她们姐妹二人时，凌家主便和我有过这个约定。”几十年前，凌君美用九天的情报同叶孟秋结盟。凌君美早已算好了一切，藏剑便是她的起势之地，她自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来掌控藏剑。“你怎么会不知道此事？凌家一直想和我们结亲，不然当年的叶魏红哪来的这么多捕风捉影？早年还问过你愿不愿意娶凌卿美，你嫌人家太贤淑便拒绝了，凌家主这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可是你也知道，我与小琼早有婚约在身，怎可负她？便只得先指腹为婚了。”
　　这本身就是政治筹码的交易，两家结盟的信号。叶孟秋等了这么多年，对着叶英的婚事便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态度。最终等来的却是凌家一夜之间消失的情报，便只得由他去了。现在故人之子再现，而自己的儿子也未曾婚配，叶孟秋也没有拒绝理由。只是他想不明白，这姑娘在藏剑这么多年，为何不告诉自己她是凌君美呢？
　　凌君美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娇媚的笑道：“我也是这次少林之行同妹妹相认，才得知自己的身世的，还请……父亲不要见怪。”随即掏出了凌苕那块从不离身的“凌”字玉佩。
　　叶孟秋叹息，他早就知道这两个小辈兴许早是两情相悦了，自己一直在棒打鸳鸯也是罪过。既然事情已经皆大欢喜，何不让丧事变喜事呢？他终是有一丝笑意：“既然如此，你们自己挑日子完婚吧，藏剑上下都盼着这杯喜酒呢。”
　　凌君美看着叶英如玉的脖颈，眼里全是遮掩不住的贪婪渴望：“是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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