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闲谈中凌苕才得知她昏阙长达七日之久，叶英不眠不休的照顾了她整整七昼夜。
　　“大哥的境界……”凌苕担心的问道。
　　“无妨。”
　　凌苕伸出三根手指……
　　叶英只得把右手伸过去了，凌苕一搭上叶英脉门，眼眶就红了：“这叫无妨？！已经损伤到根基了！且整整跌落了三个境界了！你……您……！！！”
　　叶英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修为损伤尚可再练，境界跌落不过是再来一次罢了。此番虽乍看凶险，实则亦有收获。我心剑已触瓶颈，只待一块好矿，铸一把好剑。铸剑亦是铸心，待此剑出炉，这心剑术必会是另一番景象。所以无需哀伤……莫要……再哭了……”
　　凌苕哭起来谁也劝不住，绞着衣角轻声啜泣。往日里只要抱住她，轻轻拍拍必能慢慢安静下来。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再这么做可就实在太轻浮了，显然不合适。
　　叶英开始回忆更早的时候，叶炜哭的时候叶孟秋是怎么哄的：“只要你不哭，就应你一事。”
　　凌苕哇的一下，哭得气都喘不上了。
　　方法不对……那叶蒙哭的时候叶孟秋是怎么哄的？再吵就关你禁闭！……性别不对……叶凡就没正经哭过，全是调皮挨揍哭的……那叶婧衣哭的时候肖天歌是怎么哄的？
　　叶英伸手抚摸凌苕脸颊，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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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方法对了，果真有效。
　　见凌苕不再哭泣，叶英便去山洞内打坐调息了。

　　凌苕摸着额头，心里滚烫一片。心里翻腾了上百种能让男人理智全无、欲念焚身的药物秘籍，在脑海里把想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终于冷静下来。
　　“出来吧。”看着一旁早就在刻意加大自己存在感的草丛，无奈的让人出来。
　　一个灰头土脸的暗卫滚了出来：“见过主人。诶……主人怎么又大了？”
　　“……如何了？”
　　“那日主人出声示警，有几名不怕死的兄弟留了下来。”凌苕当初示意的是“快逃”，并不是命令，有部分暗卫自然想留下打探消息之余看个热闹，“那个萧沙贼不是东西！兄弟几个打算救几个百姓，可翻了几户人家，这犊子居然把这些百姓都干掉了！他奶奶的，老子这就不服了！”
　　“咳咳。”
　　“咳，属下几个只得顺走了外围的百姓，可是忽然听到了那个萧沙不要脸的叫声！”暗卫声音拔高，“那孙子叫嚷着‘王遗风你居然屠杀无辜百姓，于心何忍！’这王遗风也是个傻的，他怎么就不知道辩解呢？等我们救完人，再去里面找生还的兄弟们，这两人又杀到城外！”暗卫朝地上吐了口吐沫，“萧沙这孙子又叫嚷什么‘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百姓何其无辜！’这王遗风就像哑巴一样，专心打打打。您还别说，这自贡城基本上没几块好瓦了。”
　　“这都是你看到的？”凌苕挑眉。
　　“……呃……是大姐大说的，小的还没逃远就昏过去了……”暗卫乐呵呵的说着。
　　“晴初在哪？”
　　“大姐大走在最后抵挡了大部分功力……小的脚程快，就先过来报平安了。”暗卫担忧道，晴初没有性命之忧，可至今还没醒来。
　　“红尘苦海……晴初引发的不是外伤，是心伤，非药石能医，只能靠她自己熬过来了。”凌苕有些明白叶英的愧疚了。
　　暗卫点头：“雨淬先生能力出众，可同为男人，他不如我。”晴初和雨淬有一腿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更别提凌苕还刻意宣扬过雨淬是个负心人的事情。
　　凌苕瞟了眼这个不着调的暗卫：“回头我会帮你转告雨淬的。”
　　“啊？！主人别啊！”暗卫哀嚎起来，束隐管事的四个，除了晴初，剩下的凌苕雨淬阿会哪个不是记仇记一辈子的？
　　“男人嘛，敢作敢当。”凌苕笑道。
　　暗卫一咬牙：“成。不过将来您和大庄主成亲多分我一杯喜酒就成！”
　　这王八羔子居然威胁她？！凌苕瞪着他：“都看到了？”
　　“看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暗卫往地上一趟，开始装死。
　　凌苕咬牙切齿：“一换一。”
　　“成！”暗卫一溜烟欢实的跳了起来。愚蠢的小暗卫啊，你怎么就不想想得罪了凌苕会是什么后果呢？
　　“后来呢？”
　　暗卫笑脸蓦然一僵：“都死了。活下来的不足百人。”
　　“都？！什么叫‘都’？”凌苕大惊。
　　暗卫面无表情：“十万人，整个自贡，都。”
　　凌苕踉跄的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之人。抬头一看，是叶英。
　　叶英问道：“王公子做的？”
　　暗卫神色恭敬起来：“回禀大庄主，这王公子心神失守难免会伤人的……但被屠城，责任并不全在他身上。自贡本不该死伤如此惨重的，都是那萧沙刻意的将王公子的招数引到了百姓身上。虽说是无心，但确实杀了些无辜的人。”
　　“这家伙……”凌苕揉着眉头，“他现在哪去了？”
　　“他们过招余威太强，我等无能没能跟上，而且王公子是被引走的。”
　　“……还要回去吗？”凌苕仰头看着叶英。
　　“你做主罢。”叶英转身便离开了。
　　凌苕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暗卫见叶英走远，小声道：“主人……还有一事，是小人来之前听到的。刚刚说的都是七天前的事情，小人来的时候，事情就变成了自贡出了一靠杀人才能涨功力的魔头，为了自身武功精进，将自贡屠城了。”
　　凌苕猛然转身看着他，一字一顿：“发下藏剑令，通缉萧沙！开永缨暗花五千量黄金，悬赏萧沙人头！”
　　“是！”
　　“亦颁下掌门令。”远处叶英声音清晰可闻。与王遗风论道这么久，这人已经成为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了。
　　“别发掌门令……”凌苕扭过头，眼里闪过不忍，在这样的大决策上她从未违抗过叶英的想法。“大哥身份非同凡响，决不能传出藏剑掌门出现在自贡的消息。”
　　暗卫一怔，立刻就明白过来。若藏剑掌门在自贡，为何不出手救人？这个中理由，哪怕藏剑能给出一个绝妙的回答，但也堵不上天下人各自的猜测。且王遗风毕竟是真的杀了不少人的，这两人皆为藏剑庄主，一言一行都代表藏剑山庄，为了山庄着想，也万万不能表露出和王遗风交好的意思。所以，颁下藏剑令已经足够。
　　等了一会儿山洞中再没传出任何声音，暗卫领命而去，此时就连他也开始担心起自家大庄主的心境了。
　　凌苕站在洞口，幽幽道：“听闻南海近年寒石产量极高，恐怕要有寒铁出世了。不若我们往南海走一遭吧。”
　　许久之后，才传出一字，“好。”

　　天开始下起小雨，凌苕只披单衣，蹲在洞口瑟瑟发抖。这暗卫实在太不靠谱，看了这么久主人的白豆腐也不知送两件衣服过来。当然，她是不知道这暗卫是故意不送衣服过来的，就是期待凌苕和叶英发生点什么……
　　不知为何，自这次醒来之后，头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什么要从脑海里冒出来似的。就像小月的死，她本该伤心欲绝，但现在心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仿佛小月是个陌生人。难道是伤心过度，所以麻木了吗？
　　这样的九月真冷，也不知芷青和睿睿如何了？莫约有数月没有与她们通信了，都怪自己太贪玩了。
　　凌苕百无聊赖的折磨地上的草屑，忽然一双黑色的男靴走入了她的视线。一仰头，发现叶英已经穿戴整齐，他的长发披开，发尾带着湿意，白色的长发在空气中闪的令人炫目。见凌苕抬头，叶英冰冷的神色温和了许多。
　　叶英伸手将凌苕拉了起来，看着凌苕这双往常充满着水润与情谊的双眼，猛然发现里面竟多了一抹幽黑与打量。叶英心头一紧：“可还有什么不适？”
　　凌苕甩了甩头：“许是躺久了，头有些晕晕的。这是要去哪？”
　　“暗卫既已经回来，你也醒了，找处歇息的地方吧，你需要一个大夫。”叶英看向远方，天气逐渐恶劣起来，再在野外呆着，只怕凌苕要吃不消。
　　“晖儿一刻也不想歇，现在骨头都松了。大哥，我们直接南下吧。晖儿身子不要紧，就是平日懒了些、疏于锻炼，所以现在看上去会有些疲惫。”凌苕笑笑，她不想再看到自贡了，能离的越远越好。她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朋友，和一群下属，心头堵得难受。
　　“那便走罢。”叶英拉着她，朝暗卫的营地走去。

　　顾及着伤患，一行人走走停停。数月后，他们才抵达南海海边。
　　其他人都在渐渐好转，唯独凌苕，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就连常常醒来时，都是眼神无光还未完全清醒。叶英越发的担心，派人修书问盛长风凌苕这情况该如何是好。未等到回信，却把人给等来了，与盛长风一道前来的还有放心不下的雨淬。
　　“我请师兄来帮我盯着六姑娘了。”盛长风给凌苕把完脉眉头紧锁。这个所谓的师兄，就是真正的“盛长风”本人了。
　　雨淬见盛长风皱着眉，心里咯噔一下：“盛大夫，主人情况如何了？”
　　盛长风缕了下头发，看了眼雨淬没搭理他，然后转向叶英，刻薄道：“两次毒发，我将她交给你，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雨淬倒吸一口冷气，凌苕的情况他是知道的，此时看着叶英的目光难免带了几分埋怨。
　　凌苕面色苍白的沉睡，叶英神情中充斥着愧疚：“是我未将她照顾好，还望盛大夫……”
　　“望个屁！”盛长风猛然跳了起来，他动作极快握着拳头就朝叶英脸砸去，叶英比他反应还快，却一动不动。
　　一边的护卫正欲拔刀，盛长风的拳头停在了叶英眼前，原先凌苕同他聊天时的话语回响在他耳边“面对那样一双眼睛，任何人都会认输的。”
　　盛长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含着泪水：“最后一次，好好珍惜她。不能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了，不然，我就会带她离开。”
　　盛长风冷漠的看着叶英：“永远的离开。”
　　“她到底如何了？！”叶英死死的按住焰归，不住的拔高了声音。
　　“哈哈哈。”盛长风笑道，笑声中是十足的恶意，“没！怎！么！”说罢拂袖而去。
　　叶英低着头，刘海遮盖了他的表情。雨淬咬牙，吞下了还未出口的尖刺。长叹一声，追着盛长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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