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叶英摇头：“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弄脏她的只怕是你吧！哈哈哈！”方宇谦放声大笑，“什么兄友弟恭，什么君子如风，全是假的！全是假的！”
　　叶英依旧冷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走吧。”
　　方宇谦笑声戛然而止，他和凌苕都愣住了。叶英这话只能代表一件事情——他问心无愧。
　　方宇谦所有的话，竟然没有半点撼动叶英的心神。他把方宇谦单独拎出来，真的只是怕脏了凌苕的耳朵，脏了天泽楼的地皮。
　　方宇谦笑不出声了，他看着叶英的眼睛，心中的躁动逐渐平息下来了。看来，真的是他想多了。这双仿佛看透了一切的双眼，就好像看到了他心底的自卑、不甘与肮脏。慢慢的他感到了绝望，真正的强者，只要一个对视就能让他这样自残形愧吗？
　　这些可恶的天之骄子啊！方宇谦蹒跚着起身：“我不会谢你的！日后，我还会回来的。”说罢，便离开了。

　　叶英站在原地不动，忽然向前倒去。
　　凌苕从暗处走了出来，将地上已经昏迷的叶英扶了起来。探了脉象，毒已经深入骨髓了。她不拿药箱是已经知道，里面没有任何一种药能解开莫言笑的毒。
　　“你怎么就出手这么快。”凌苕肆无忌惮的摸着他的脸颊笑道，“害的我根本来不及提醒你。方宇谦说这话你也不恼，你这人老是这样冷冰冰的，很容易没有朋友的。”
　　叶英的长发从发间开始，逐渐开始花白。凌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真的很软呢。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也好。可你怎么就一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真是叫人担心。”
　　她附身下去，对着叶英的双唇缓缓靠近，他温润的呼吸带起一片苏痒。可双唇还没落下，泪先滑落了，凌苕轻声笑道：“我怎么敢亵渎你呢？”拿起焰归，小心的在后颈一划，从鲜血中爬出一只颜色诡异的虫子。

　　情之所以，心之所系，代君受命，保君平安。

　　愿以我命换你命。
　　生死蛊能吞噬“枯红”、“滞魂”与“风澜碎月”这样的奇毒，他莫言笑的毒还算的了什么？
　　生死蛊一离开身体，凌苕就开始缓缓变化了。她的身形变得修长，她的脸颊散去了圆润留下秀美，身躯变得玲珑有致，声音褪去了一切青涩。
　　时间开始在她身上流逝了。

　　叶英醒来时，身下却是干枯的稻草。他身处一个岩洞中，席卷大地的风声从洞口处传入。他坐了起来，身上的沉重感完全散去了，与明教法王交手的暗伤居然好了个透彻。映着火光，他看到了飘至身前的白发。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救他的人只会有一个，那她人呢？
　　就在这时，叶英看见倚靠在洞口的背影。是一位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从她身上传出了阵阵熟悉与亲切之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女子回头了。
　　苍白的嘴唇轻启：“你醒了。”
　　叶英念出了心中的猜测：“晖儿？”
　　凌苕将脸扭了回去，冷漠道：“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叶英默不作声的解开外衣批在了她身上，然后走在了前面。听着身后磕磕碰碰的步伐，他强忍着没有回头，妹妹现在只披着一件衣服，他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只怕两人都得尴尬许久。
　　叶英脑海中瞬间闪过了与凌苕相处的一切，他们自儿时开始便相知相伴，从不分离。朝夕相对，睁眼闭眼时看到的都是相同的音容笑貌。方宇谦的话着实提醒了他，他为了贪恋妹妹的温情，将她一直留在身边是多么的自私。现在为了救他，妹妹到底付出了什么，他还不知晓，只是越向着藏剑行走，心中的不安就逐渐扩大……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打断他思考的是身后飘散而来的血腥味。猛然回头，发现凌苕赤着双脚在全是石子的地上一瘸一拐的走着，足下全是点滴的……黑色血液。
　　凌苕正在和地上的石头作斗争，捡着平稳的地方走着，虽然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但是善待自己还是必须要做到的。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叶英已经停下了，专注的低着头看路，夜色又深，就这么从叶英身边路过了。
　　凌苕完全不知道这样给叶英带去了多大的震撼。

　　叶英闭上眼，将方宇谦所有的话和伦理道德扔到了脑后，从身后一把抱起了凌苕。
　　“啊！你做什么？让人看到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的名声？！二妹，你从来都没有为自己做过打算吗？叶英摇头，只道：“闭嘴。”
　　凌苕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了，刚刚说话的是叶英吗？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生死蛊的副作用？！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身子还有什么不适？”
　　叶英目不斜视：“你受伤了。再一次。”
　　感受着叶英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凌苕默默的闭紧了嘴，她全身上下对着叶英，可没有任何一根骨头敢刻着“忤逆”的。

　　藏剑门口灯火轰鸣，看守的弟子被药倒，大庄主和二庄主同时失踪，谁还能睡的着。守夜的弟子发现不对之后立刻禀告了叶孟秋，叶孟秋带着叶疏影到了叶英房中，只是扫视一圈，一切都明白了，两人脸色铁青的将所有弟子都斥退。剩下赶不走的只有强撑着爬起了的叶炜，和照顾叶炜的盛长风，还有怒意滔天的雨淬，和单膝跪在一边的晴初。
　　待两人走近后就看到了这么一个组合，叶孟秋看着儿子满头的白发和他手中只着单衣的少女，几欲昏倒。
　　叶孟秋身后传出一声不敢置信的怒喝：“你竟然用了保命的生死蛊！”
　　叶英手猛然收紧，在凌苕身上留下了道道指痕。
　　“什么！”雨淬闻言，双眼的血丝差点炸开，他瞪着开口盛长风，只要他说错一个字，就扑上去立刻将他撕扯碎块。
　　盛长风的声音冷的只剩下冰渣：“你瞎吗？你的主人，为了救你的大庄主，用了这世上唯一一枚，能让非五毒弟子使用的生死蛊！”
　　凌苕将头埋在叶英肩上不想和众人对视。
　　盛长风接着道：“只有用了生死蛊，她身上的‘枯红……’”叶疏影闻言一颤，盛长风冰冷的目光扫视了他一眼，便挪开了，“她身上被藏剑‘掌权者’用来控制她的毒‘枯红’才会彻底的发作！”
　　感受的儿子们不可置信的目光，叶孟秋纹丝不动，就像变成了一尊雕像。
　　“就因为不是自己的孩……”盛长风怒不可遏的正打算说出什么，被凌苕一声：“住口！”给打断了。
　　凌苕抬头：“盛大夫莫要胡说八道，晖儿为救……哥哥，用了生死蛊有何不可？‘枯红’是山庄为了压制晖儿身上其他毒素，千辛万苦为晖儿找来的。盛大夫不要听到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就凭白污了山庄名声。”
　　盛长风没有接话，他看着叶英，眼中充满了恨意与不满：“把她给我，你只会给她带来灾难。”
　　“你怎么敢！”凌苕挣扎着想要落地。
　　叶英毫不示弱的与盛长风对视，雨淬凌厉道：“盛大夫三思！”
　　盛长风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嘲笑的目光环视众人，道：“我能救她。”说罢，也没管叶英，直接将凌苕从他手中抱走。
　　凌苕挣扎起来，她根本不想和这个人走。
　　叶英开口了：“晖儿，随他去。”
　　凌苕就好像一瞬间被冰冻了似得，彻底没了响声。盛长风深深的看了叶英一眼，就将凌苕抱回了房中。
　　雨淬朝晴初使了个眼色，晴初立刻会意，根本就没管一开始打算怪罪她的叶孟秋，提剑就随雨淬跟了上去。
　　盛长风将凌苕放在床上，伸手就开始扯她衣衫。凌苕一巴掌就把他拍开：“你想做什么？！”
　　盛长风道：“救你。”
　　凌苕冷哼：“你少假慈悲了，我想起你是谁了！十年前，我在小颖园遇刺，那刺客被我们制伏之后，从远处传来一声萧鸣将那刺客操纵自刎了！吹箫之人便是你吧！”
　　盛长风微微一笑：“是我。”
　　晴初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轻剑扔给雨淬，自己重剑出鞘，两人朝盛长风攻去。盛长风轻松自若的接了几招，忽然两人剑风一变，若不是盛长风仗着自己功力高深一掌就把两人扇走，这下恐怕是要受不轻的伤。
　　“你们两个平时看上去和有仇似的，没想到这合击之术竟然练得如此出神入化。”盛长风赞叹道。
　　凌苕冷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胆子真是够大，敢不断的在我面前吹这只萧，是怕我记不起来吗？！我活不久了，为藏剑再消去一桩灾祸，还是力所能及的。”
　　盛长风闻言，眼神黯淡了几分：“为了叶英？值得吗？”
　　凌苕一怔，她完全没想到盛长风会忽然问这么个问题。见雨淬与晴初一脸捉奸的表情盯着她，不由得尴尬道：“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到底是谁！”
　　盛长风微微叹了口气：“我是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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