诰敕流年

作者:kayk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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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执念(下)


      商场上的果敢造就了司马松龄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一周后,他再度来到美院,点名找她。
      光鲜体面的商界名流与年轻貌美的女学生之间的八卦永远是世人议论的焦点。虽然她从老师那里了解到此前她的确是误会了他,但那种置身舆论焦点的感觉还是给了她极度的紧张。她忐忑地来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司马先生找我有何贵干?”
      他笑笑,“那天是我唐突了,所以特地来赔礼。”说着,他递给她一件礼物。
      那礼物被包得方方正正,有些大,从他拿在手里的样子她感觉当是一件重物。是以她并未接过,只是疑惑地皱皱眉,“这……”
      司马松龄仍旧微笑着,直接道:“这是我让人从国内带来的几本书,还望颜小姐不要嫌弃。”
      听他这么说,颜知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红着脸看了他一眼后复又低下了头。
      他将书又朝她眼前递了递,笑道:“我是诚心来赔礼的,颜小姐不用有所顾虑。”
      从小步步惊心的生活让她本能地对陌生人有一种防备的心理,尤其是这些年来她独自一人,更是让她时刻保持着警惕。然而此刻对上他一脸的真诚,她竟也有些不知所措,窘迫之际,她也只得不再推却。
      见她收下了礼物,司马松龄也不再逗留,笑着与她寒暄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当晚她失眠了。而她也不知道的是,那一晚,一个米黄色的身影径直闯进了他的梦中,只不过,彼时的他辨不清这个身影究竟是谁罢了……
      一个月后的圣诞节,在巴黎圣母院前的广场上,司马松龄再度见到了她。
      夜晚的巴黎灯火璀璨,尤其在这样的时节,全城容光焕发,喜庆的欢乐洋溢着城市的每一处街巷,然而梧桐树下的那个身影却是异样的寥落单薄。
      他就那样遥遥地望着她。
      恍然间,多年前纽约圣约翰大教堂前他与另一个女子相拥的片段自他脑海深处慢慢浮现,随着街头不断闪烁着的灯光,那些记忆渐而鲜活,令他心口发烫、发疼。
      他缓缓闭上了眼,许久,才再度睁开,却发现那个身影已然不见。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指间溜走。几乎是下意识地,他跑到她刚刚驻足的地方,四下焦急地张望。
      “司马先生?”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转身,眼中是难掩的惊喜,“你还在!”
      他的反应让她一惊,而下一瞬便脸红到了耳根。
      他笑着向他示意,问她新年的计划。
      颜知礼机械地回答着他,只觉得两颊发烧。
      当经过一家珠宝店时,他对她说了句“稍等”后便匆匆进了店,没一会儿,又大步走了出来。
      她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举着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他突然的举动让她的脑海瞬间空白,好半晌,她才在边上起哄般的欢呼声中回过神来。
      他始终对她笑着,那灼热的视线看得她又羞又恼。
      “嫁给我,跟我回国,让我照顾你,好么?”
      他低沉的嗓音飘入她的耳中,让她不禁身子微微发颤,下一刻,她泪流满面。
      司马家手眼通天,很快,她的手续办妥,并以一个崭新的身份跟他回了国。
      见到司马钧华时,老爷子的反应让她意识到司马氏父子俩的隔阂,也感觉到自己是个不受认可的儿媳妇。
      对此,她倒也不怨什么,毕竟偌大的家业,她这样一个没有背景而且身份敏感的女子是有些尴尬的。因此,她恪守着自小父母的教诲,待人以礼,遇事从不逾距,同时,为了跟上司马松龄的节奏,她放弃了美术转而跟着他学些商业常识,努力扮好他贤内助的角色。
      这一切,司马钧华看在眼里,心下恻然,只不过,以他的角度和立场,他也不便对此多做评价。
      如此这般过了四年,司马家终于迎来了一个小生命。
      他给女儿取名为“素”,结果惹来司马钧华的一通雷霆震怒。此事过后好多年,司马钧华于不经意间听到颜知礼对着年幼的女儿独自叹息时才发觉,自己当初的这通怒火让她误会了自己是重男轻女。为表示对孙女的疼爱,以及补偿他作为尊长这些年来对儿媳妇的亏欠,他不仅将自己在司马集团下的一切财产权力悉数转到她名下,更对司马松龄表示,是否当响应国家政策号召不生二孩。
      “我司马钧华的孙女,一个能抵别家十个孙子!”
      因为老爷子的这句话,在她过世后,他始终没有再娶,守着宝贝女儿过了一辈子……
      “素,你怨爸爸么?”他叹息了一声,低低地问。
      司马素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您都说什么呢?”
      八年前,司马氏后人高价拍得祖传告身帖一事被媒体广泛报道,不知怎的,有人扒出了几十年前司马家与B市有名的陆家之间的一段恩怨旧事。虽然司马松龄对此三缄其口,但司马素依然从那五花八门的逸闻报道中将事实还原了七七八八。
      她依旧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她朗诵诗词,在念到陆游“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一句时,正在书房擦拭古玩的父亲失手打碎了一件瓷器。
      母亲发现打碎的是一只价值连城的宋代汝窑葵花洗时,不禁惊呼出声,却不想父亲只是对着一地的碎片怔愣出神,就连在捡拾碎片时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手都没有多少反应。
      后来,司马家的一批货在马六甲被扣,父亲亲自前往处理,并在那里滞留了足足三个月。期间,她从旁人那里听说父亲似乎在新加坡有了外遇——当然,那个时候她是不信的,只不过后来回想起来,却是理解了为何母亲之后会变得那般郁郁寡欢。
      要说怨,如果是当年的她,那是百分百肯定的;可如今,都时过境迁了那么几十年,父亲都是百岁的老人了,她哪里还会拿这事来怨他?
      “横竖都是执念而已,我想妈是理解的。”司马素淡淡道。
      “唉,我对不起你妈……”司马松龄叹息着重复了一句。
      司马素给他倒了杯水,笑道:“您都快一百岁的人了,怎么还跟那些个少男少女似的说什么怨不怨、对不对得起?要我说呀,您把身体养好,多活几年,这就对得起我们所有人啦!”
      司马松龄摇头失笑。
      好一会儿,司马素道:“不过说实在的,爸,我觉得咱们倒是得见见陆家人,好歹把那几卷画给他们。”
      司马松龄一怔,脸色有点僵。
      司马素知道他的这个心结还没是没能解开,想了想,说:“其实很多事情,我觉得都是彼此之间的误会。一旦说开了,或许就会发现,其实所谓的事儿都不是事儿。”见司马松龄似在思索,她又问了句:“爸,您说是吧?”
      “误会么?”司马松龄微抬眉梢。
      司马素笑笑,“可不是么?上个月新加坡寄来的那些东西,都说得很清楚了呀。”
      司马松龄默然不语。
      司马素道:“人家陆老先生也是身不由己,出了那样的事,他也是没想到的,再说,后来他不是也花大力气四处找人了么?”
      司马松龄哼了哼,“你倒是会替他说好话。”
      司马素真诚望着他,说:“爸,我很感动于您的这份情意,真的!只不过那种事,没有什么对错。我想,当初汪姨留在新加坡,对他们避而不见,也是为了让一切都过去,不再夹在我们两家之间让你们彼此尴尬吧。”说着,她突然笑了起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人家陆老太爷呢,要不是他,你就碰不到我妈了,又哪里还会有我?更别提简祎以及司辰他们了呢。”
      “要真有误会,这么几十年了,他姓陆的怎么什么也不说?”司马松龄闷闷地说。
      司马素越发觉得老父像个孩子,不由地笑道:“他倒是想说,可是您没给机会呀。简祎不都说了么,当初陆家人参加苏富比的竞拍是为了咱们呢——就凭这点,我就觉得至少他们还是重情重义的。”
      司马松龄喝了口水,片刻又低低地叹了口气。
      司马素见状,忙道:“您当年和陆老先生那样要好,要是因为这些误会老死不相往来,就真的是太遗憾了。再说,他可比不得您,瘫在床上都那么些年了,谁知道哪天就去了,没准就吊着那口气等着跟您和好呢。”
      听她这么一说,司马松龄忽然才串连起自己这一个月来缠绵病榻的各种心情,一时间,颇为感慨,半晌,才喃喃道:“呵,相逢一笑泯恩仇。”
      “您要真这么想,那就对了。”司马素笑道,“这事就交给简祎他们办吧!”

      在与两家长辈商议后,简祎和王忻凯决定筹备发起一个公益艺术基金项目,用于更好地推动中国当代艺术的健康发展。经过几个月的筹备,两人改变计划,在公益艺术基金之外再设立一支专注于艺术品投资市场的艺术品基金。
      为此,简祎多次飞赴B市与陆地商谈相关事宜。
      也正因此,陆元麟终于见到了司马家的这位千金。
      与陆地约定去陆家探病的前一天,简祎特地回了趟家,专程带来了汪素衣的养子养女们偶然从别墅厨房壁橱后的墙里发现的汪素衣的几件遗物。当她提着东西来到他面前并亲切地喊了他一声“陆爷爷”时,他顿时老泪纵横。
      那一刻,简祎和陆地不约而同地都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惬意。
      此后,简祎几乎每次去B市都会抽空去探望陆元麟。新年时,她还带着王忻凯与儿子王司辰一同前往B市去给陆元麟拜年。当他们一家三口上门时,陆元麟不禁喜上眉梢,尤其是看到陆地的一对龙凤胎和简祎的儿子开心地玩在一起时,他又再度回想起了九十多年前他和司马松龄在重庆时那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
      谈笑之际,简祎给外祖父打了视频电话。当镜头对上陆元麟时,电话那头的司马松龄顿时失声痛哭,许久,才在陆元麟颤抖的挤出“老哥哥”这三个字时,哽咽地向他喊了声“兄弟”……
      时光匆匆,转眼又到了南国草长莺飞的季节,也迎来了司马松龄的百岁寿诞。这一天,陆地携家眷亲自来给司马松龄贺寿,并当众给他题写了一张四尺竖幅草书“寿”字,令在场众人无一不赞不绝口。
      随着两位老人之间的前嫌尽释,司马松龄和陆元麟之间的通话也一天比一天多,而更令人惊喜的是,瘫痪十余年的陆元麟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好转,两只手能颤颤歪歪地拿住手机与司马松龄直接通话了。这一切,大家看在眼里,都是甚感宽慰。
      而另一方面,在汪素衣的那几大本尘封的日记曝光后,除了令两家重归于好外,也让一众人等感叹老太太走得太突然,以至于令司马家白白花费数亿钱财拍回其本欲赠与司马家的告身帖。在得知司马家和陆家联合筹备艺术基金后,汪素衣的养子和养女立刻表示,愿将当初告身帖的拍卖所得悉数捐赠,用于日后设立的公益艺术基金的各项长期运作管理,此事一度被引为佳话。
      经过三年多的酝酿筹备,两支基金于同一天正式发行——而这一天,恰好是司马松龄母亲逝世整整一百周年的祭日。
      在基金管理团队的有效经营运作下,两支基金迅速赢得了市场的青睐,很快便全额售罄并提前结束募集。伴随着后续一系列的文化及艺术活动,没多久,两支基金便已在业界声名鹊起。
      看着社会上的那些积极反响,司马松龄摸着那道告身帖的锦盒,下了一个决定——
      一月后,各大互联网网站、电视广播以及线下媒体均刊登了一则惊人的消息:“商界百岁巨擘、司马光后人无偿向B市博物馆捐赠价值数亿的家传告身帖,并将名下一半财产捐出用以支持公益艺术基金的发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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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所有的疑点都解释清楚了,还有谁有不清楚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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