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线木偶人

　　这几天，薛漫妮没有再找过苏菲絮，反而是林希，每天还是和往常一样接送她上下班，每晚固定的一封短信：晚安，我爱你。可苏菲絮还是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儿，那天在医院看到的画面，听到的话像是放电影一样出现在脑海里，挥散不去。
　　“你怎么回事，我要的是果汁，不是咖啡！”连续几天的心神不宁让苏菲絮在工作上终于出了问题。“小姐对不起，我去帮您换一杯。”端着咖啡就要去换，没想到泼辣的客人一把夺过滚烫的咖啡泼在了苏菲絮的脸上，顿时脸上被烫红了一大片。
　　“一句对不起就完啦！我是来这里消费的，你们这里不是说客人就是上帝吗？你就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苏菲絮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错。这时候经理过来打圆场，“小姐，她是新来的，不好意思啊，我们给您免费换一杯果汁，再额外赠送一杯，算是补偿，还请您见谅。”转身对苏菲絮说：“还愣在这里，快点收拾干净！”
　　“好的。”低着头，长发从肩头滑下来，挡住了被烫红了也流着泪的脸。不行，不能哭，爸爸说过眼泪是最珍贵的，我不能哭。但是，爸爸，我真的忍不住啊，我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啊，凭什么要我去承担这些我本不该承担的事情呢？好想放弃，可如果现在放弃了，那妈妈怎么办？我的未来要怎么办？不知道，全都不知道。
　　走在天桥上，身边的人一个个的从苏菲絮的身边走过，仿佛只有苏菲絮存在的这个时空被按下了暂停键，爸爸，我想你了，要是你还在的话，不会是这样的吧。按下电梯的按钮，静静地等着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头顶上方的数字在不断增加，最终定格在十二层，这是这栋楼的顶层。正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听到隔壁的房子传来打骂声，房子的隔音是真的不好，在这里听的清清楚楚，好像是家庭之间的纠纷，不一会儿，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浑身满是伤痕，还惨杂着血，衣服上，脸上，都是脏兮兮的，瘦弱的身体迎面撞在了苏菲絮的身上。

　　“小朋友，你怎么了？”小男孩抬起头，这时苏菲絮才看清了这稚嫩的皮肤上面有着数不清的伤痕，有些已经结痂了，但是有些看起来还是新增的伤口，苏菲絮猜到了，这个小男孩和自己有着相同的经历。“我想找妈妈，呜呜，我想要妈妈。”眼泪划过那些伤口，小男孩却没有一丝感觉，这眼泪可是咸的啊，不疼吗？
　　“ 来，不哭，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姐姐帮你找妈妈。”忽的鼻子有些酸，小男孩安静下来，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盯着苏菲絮，稚嫩却颤抖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我叫风筝。”安静下来的风筝脸上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表情，这孩子太过成熟，就连浑身散发的气质也没有那种天真与快乐。“我叫苏菲絮，你可以叫我菲絮姐姐，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好。”风筝牵起苏菲絮的手，跟着她来到楼下的一家小饭馆。苏菲絮看着风筝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不禁心疼起来，这孩子到底是多久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饿成这样。“别急，慢慢吃，来，喝口水。”吃饱喝足后，来到药店，买了消毒水和棉签，还有些红药水，回到家里细心地帮风筝上药。
　　“风筝，疼吗？”“疼，好疼。”“那姐姐给你呼呼，呼~呼~，还疼吗？”“......不疼了。”这场景似曾相识，小时候爸爸也是这样的帮自己处理伤口，每次爸爸对着伤口呼几次，即使伤口依旧很疼，但是苏菲絮还是说不疼，因为有爸爸在。

　　帮风筝盖好被子，关了灯退出了房间。整理了下东西，好在经理把过去苏菲絮努力工作的点滴都记在了心里，才没有开除她，但是看她好像精神不在状态，就准了她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一下。靠在客厅的阳台上，接近冬天的风冷的有些刺骨，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关上了阳台的门。坐在沙发上对着冒热气的杯子出神。
　　“小兔崽子，你以后再敢给老子逃跑，老子揍死你！”许志手里的衣架用尽了力气的往苏菲絮幼嫩的身体上打去，白皙的皮肤上立即起了一个青紫的鞭痕，“......我，不敢，了...”声音太小，许志压根没听到，“唔......”凄惨的叫声被苏菲絮硬压了下去，嘴唇被咬出血，疼啊，真的好疼。“还那老子的钱给别人买东西，是不是想死啊你，你个小兔崽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一棍子又一棍子，苏菲絮的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但是始终没有听到她的一声求饶，许志打的有些累了，喘着粗气，坐到了沙发上，“真有你的，打到现在还不求饶，你是一心想死是吧，老子偏不，留着你的命老子还有用呢。”快要疼的晕过去的苏菲絮已经分不清脸上的是汗，还是眼泪，亦或是血。
　　浴室里雾气缭绕，在花洒下面的少女身体没有光滑，只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好多伤痕，但是苏菲絮早就习惯了，习惯了听别人的话，做别人想让她做的事，承受不该她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东西，没有人问过她心里的真实想法，更没有人像爸爸一样问过她疼吗，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她还能怎么办？抽过旁边的白色浴巾，裹上，那些伤痕被覆盖，但是心里的伤痕能盖得住吗？房间给了风筝睡，自己就窝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风筝一醒来，看到床边还冒着热气的早点，开心的笑了，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也好久没笑了。含着眼泪把早餐吃完，看了下这乱成一团的屋子，小小少年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林希，不要再来找我了。”苏菲絮挣脱林希的怀抱，林希急切的拉住她，不想让她走，“菲絮，你听我解释，我只爱你一个人，你知道的。而且我也已经当着你的面拒绝了薛漫妮了，再说了，你们还是朋友呢，你真的想把你唯一的朋友给丢弃吗？”林希手里的小手有些松，苏菲絮也知道自己不想失去这个朋友，更不想失去这个对自己这么好的男人，苏菲絮转过身，直视着林希的眼睛：“林希，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爱我？”林希一把抱住苏菲絮，格外的用力，紧的让苏菲絮有些喘不过气。
　　“我爱你啊，菲絮，我真的是爱你啊！你还看不出来吗？”苏菲絮挣扎了一下，“林希，你，松开点，我有点难受。”林希急忙放开苏菲絮，“好吧，这是最后一次相信你，以后我不会这么心软了。”你也没机会心软了。“菲絮，我爱你。”四目相对，情到浓时就要么么哒。
　　苏菲絮把脑袋歪向一边，这让林希停下了动作，“好，我懂，你还是需要时间，我给你时间。”苏菲絮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是那么喜欢林希，看到他跟别的女生抱在一起心里是那么难受，听到别人说喜欢他心里又是那么的不爽，但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做情侣该做的事情的时候，哪怕只是牵手苏菲絮都会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更别说接吻了。
　　“......林希，对不起。”苏菲絮低声道歉，“不用说对不起，没关系的。”林希灿烂的笑着，但是在苏菲絮看来，这种笑是对她的安慰，不想让别人因为自己而感到难过，以前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离自己更远，别人让她干嘛，她就干嘛，只要是她能做到的事她都会尽量的去做，但好像朋友并没有因此而增多。除了薛漫妮，但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好像因为眼前这个大男生变得有些微妙了，就连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苏菲絮有些惊讶，退出来看了眼门牌号，这，这是我家吗？没错啊，但是，为什么变得这么，干净呢？
　　本来沙发上到处散落的衣服零食，该带在衣柜里的都在衣柜里，该待在垃圾桶的都待在垃圾桶里；本来厨房里到处都是油渍的灶台，油烟机现在变得那么干净；浴室里的东西也是整整齐齐的摆在一起，卧室里床铺的一丝不苟，堆在书桌前的什么速溶咖啡袋，薯片盒子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是......田螺姑娘来过了？
　　“菲絮姐姐，你回来啦。”厨房传来声音，是风筝的声音，“你在厨房干什么？”放下手里的包，进了厨房，有些惊讶。“你在干嘛？”十岁的风筝做着十八岁的苏菲絮都不会做的事——做菜。“再等下，还有一个菜就可以吃饭啦。”看着饭桌上的几碗家常的炒菜和两碗米饭，苏菲絮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做这些事。“是谁教你这些的？”风筝给苏菲絮夹了点菜，然后自己也开始吃起来。
　　“没有人教我，我自己学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和另一个叔叔走了，从那以后爸爸就经常喝酒，喝醉了就对着我发脾气，骂我打我都是很平常的事了。但是我又不忍心看着爸爸那么难受，就自己跟隔壁的奶奶学做了几道菜，但是爸爸从来没吃过我做的菜，除了打我就是打我......或许是因为妈妈走了，爸爸心里难受吧。”
　　苏菲絮眉头皱了起来，这些事为什么能这么风轻云淡的从一个十岁小孩的嘴里说出来，小小年纪的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让他成熟的这么早。现在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是应该在上学吗
　　“为什么没上学呢？”苏菲絮吃了口菜，很好吃，本不想问的，但是还是问出来了，“爸爸说没钱给我上学......”“那你爸爸喝酒的钱是哪里来的？”风筝放下碗，低下头，沉默不语。“好吧，不想说就不说了，来，吃饭。”

　　几天后，苏菲絮正常上班，而风筝也不能一直住在她家，虽然风筝住她家不愁吃也不用打扫房间（这是主要的），但他总归是小孩子，风筝家是肯定不能回去的了，不然他爸爸会把风筝打死的，所以，苏菲絮在征得了风筝的同意后，把他送到了福利院。林希这几天和往常一样接送她上班回家，好像一切又突然回到了正轨，把新发的工资存进存折，出了银行大门，苏菲絮不知道该去哪里，现在暂时不想回家，明天店里做活动，所以今天所有员工都在准备，但是唯独没有她苏菲絮什么事儿，下午也闲的无聊，要不，给妈妈打个电话
　　“喂？妈，是我，菲絮。”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低低的抽泣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的苏母还是说出了话，“菲絮啊，最近还好吧，许志没找你麻烦吧？”苏菲絮一阵心疼，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妈，我挺好的，没事儿，别担心我。”“恩，工作还好吧？累吗？”苏菲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不累，妈，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就能去见你了，等我。”“好，妈等你啊。”“妈，我这边还有事儿，先不说了，恩，妈妈再见。”赶紧挂断，不然要是再迟一秒的话苏菲絮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好难受啊，心里憋得慌，想哭，但是爸爸说过眼泪是最珍贵的，抬起头，看着天空，让眼泪重新回去眼眶里，直到流进心里。
　　这通电话让苏菲絮更加有了动力，她很努力地工作，想要出人头地，但是无论苏菲絮怎么努力，她永远都在星巴克做着小服务生，一个在别人眼里丝毫不起眼的小服务生。要不找找林希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喂，林希，是我，我有件事儿跟你商量。”电话那头的林希有点喘，平复一会儿后才说：“什么事？”“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找个好点的工作？”“找工作？怎么了，你在咖啡厅不是干的好好的吗？换什么工作啊。”
　　“我只是想......算了，不说了，拜拜。”“对了，菲絮，今天公司加班，晚上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去接你了。”
　　“哦。”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的过去了，每天苏菲絮都是两点一线的生活，家里，咖啡厅。偶尔放假的时候去看看风筝，风筝身上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性格也比以前开朗了不少，在他的脸上终于能看到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笑容了，每次苏菲絮去看他的时候，风筝都会跟她说好多有趣的事情，也许只有在这里的时光才是苏菲絮最开心的时光。
　　跟风筝告别后，手机铃声就响了，是许志！他打给自己想干嘛呢？
　　“喂，许，许叔叔。”鲜花那头的许志火气超级大，苏菲絮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你个臭丫头片子，以为跑了老子就找不到你了？哼，你还嫩点，不管你在哪里，马上给我滚回来！”小小的拳头在身旁握紧，“我不回去。”虽然听起来看坚定，但是苏菲絮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回来？那你妈的死活我可就不会顾及了！我给你三天时间，
　　三天后，你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别想再见到你妈！”手机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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