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烈酒

　　程肖一听，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那我陪你一起去！”

　　“真的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林莞礼貌地冲他笑笑，往前面走去。
　　还没走几步，她忽而听见身后来传来锁车的声音，紧接着是男生的脚步声。

　　林莞诧异地回过头来。

　　程肖笑道：“我也去散散心，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用搭理我。”

　　林莞没答话，往前快步走了一会儿，却发觉程肖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你……”她转过身来，朝他瞪大了眼睛，“这是干什么？”

　　程肖咳了一声，耸了耸肩，“我也觉得这条路风景好。”
　　林莞顿时被噎住，干脆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程肖步伐很大，跟了一会儿，竟也跟她并排起来，
　　“林莞，你是叫林莞对吧？你看——那边就是萧军的故居！”走过了总督府，程肖忽然指了指一栋漂亮的淡黄色小楼，“要不要去看看？”

　　“萧军？”林莞顿时一愣，她满脑子都是另外一个钧，下意识问：“那是谁？”

　　“伟大的文学家，写过《八月的乡村》……我爸爸很喜欢。”

　　“哦……是吗？”林莞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程肖挠了挠头发，见她虽不感兴趣，但似乎也不再计较自己同行了，心里颇有点高兴。

　　又走了十来分钟，林莞看到了那熟悉的“观象山路”站牌，忍不住身子一颤。

　　“怎么了？”程肖奇怪地看着她。

　　林莞咬了咬唇，心里突然又没了底气：“要不……还是回去吧。”

　　程肖见她一路上都闷着头带有目的性地往前走，完全没有看风景的兴趣，却突然在这儿停下，忍不住问：“这巷子怎么了吗？”

　　“没怎么。”她抬眸，声音却有些发紧：“我就是……突然……不想逛了。”

　　程肖望着那条破旧的老巷子，心里愈发好奇，大步往前走去：“啊？为什么？我还从没来过这边……”

　　见林莞站在原地并不动弹，程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走吧，来都来了，就去逛逛吧。”

　　林莞紧绷着身子，心里想了半天，最后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们又往前走了片刻，她甚至已经能看见那家火烧店的红色招牌，心跳骤然加快。

　　“林莞，你饿不饿？！”程肖忽然问。
　　林莞一愣，心思从远处抽离了几分，摇了摇头道：“我不想吃火烧。”

　　程肖却说：“不是火烧，你看那边，好像有一家烧烤店，院子里还冒着白烟呢，你想不想吃？”

　　林莞却压根没听见，只愣愣地望向最边上的某个地方。

　　程肖见她不说话，果断地拉着她朝烧烤店走了过去，“走吧走吧，一起来吃，我就知道你也没吃饱，刚刚那个餐厅啊……真是宰人……”

　　林莞像个小孩子一样被他带到了烧烤店门口，这才反应过来，“我……我什么都不吃。”

　　她只想去那个冷僻的角落偷偷看一眼……嗯……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开门……

　　“我真的不想吃。”
　　林莞又重复了一遍，冲他坚决地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就要往后走——
　　可还没走上几步，突然间就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林莞顿时一愣，只瞧见一小截烟掉到了地上，烟头还亮着，冒着一点火星。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路……真的很对不起！”
　　她慌忙地道了半天歉，这才抬眸望去。

　　然后，林莞忽然间就说不出话来了，只感觉心跳都漏了半拍。

　　——那个人……那个她刚刚一直想偷偷去看上一眼的人……
　　此刻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根本没有看她，仍旧是一脸漠然，高大的身子站得笔直，浑身上下似乎都透着一股寒意。

　　林莞心里一颤，还没来得及再开口，程肖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赶忙道：“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是故意的。”

　　顾钧漆黑的双眸飞快扫了一眼面前的男孩。

　　“没事。”他沉声道。

　　那个眼神很冷，程肖忍不住心里一震，却把身后的林莞挡得更严实了些，客气地说：“真的很抱歉，先生。要不您稍等一下，我们这就去给您买一包新的香……”

　　程肖还没说完，顾钧就俯身将那个已经熄灭的烟头捡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用。”他冷冷道。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那家烧烤店里，再没看他们一眼。

　　林莞咬了咬唇，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呆呆地望着那家店的大门。

　　“林莞，没事儿了。”程肖见她愣在原地，以为是被吓到了，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的，你又不是故意的……”

　　林莞没有说话，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一种强烈的失落和愤怒都涌上心头——
　　那个人……那个人刚刚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过她一次。

　　连一秒钟都没有，简直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林莞气恼地看了看那家店，忽然道：“我要去吃烧烤。”

　　程肖一愣，虽有些不解她为何改变主意，但还是笑道：“好，我们进去。”

　　这家店并不大，烧烤架摆在了后院，冒着腾腾的白烟，屋里摆了约莫八、九张塑料桌子，人还不少。

　　林莞和程肖刚一进门，店里的人们似乎都停顿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看过来。

　　不得不说，他们实在是太过于惹眼——
　　林莞按照林大山的要求穿了那身昂贵的印花连衣裙，外面披了件羊绒短上衣，露出一双笔直而纤细的长腿，十分妩媚。

　　而程肖穿得是定制的黑色西装，做工精湛，剪裁大方，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勃。

　　老板娘盯了他们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满脸笑容道：“两位这边请，要吃些什么？”

　　林莞迅速环视了一圈小店，很快就看到了顾钧——他正背对着自己，坐得挺直，似乎压根就没注意到这里。

　　然后，她朝那边瞧了一会儿，忽然又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那个馒头铺的年轻女人？！

　　她今天明显是精心打扮了一番，顺滑的长发垂到腰间，脸上还化着淡妆，看上去竟是清秀可人。

　　林莞看见她，顿时就像脑门上被敲了一闷棍子，又惊又怒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句“钧哥晨跑完后去冲澡”的话来。

　　她重新脑补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满脸气愤地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一直到程肖的话才把她拉回了现实中，“林菀，想吃什么？”

　　她朝顾钧那桌看了一眼——服务员刚给他们上了一个大盘子，里面盛了满满的羊肉串和烤鱿鱼，看上去特别诱人。

　　“羊肉串和烤鱿鱼，各二十串。”她咬着牙，冲老板娘说。

　　然后，她忽然又看见那边桌上还摆了几瓶啤酒，接着道：“再来三瓶啤酒。”

　　店不大，他们桌子之间隔得非常近，林菀确定顾钧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可他却没有半点反应，甚至朝她这边看一眼都无。

　　程肖担忧地望着她，“林菀，我们是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是你开车，我没问题的。你一会儿别喝就好了——”

　　程肖楞了下，想了想道：“哎，那怎么行！算了算了，我也好久没喝了，我和你一起，干脆到时候再叫代驾好了。”

　　说完，他忽而又有些为难地问：“你爸爸不会生气吧？不会骂你吧？”

　　林莞撇了下嘴：“绝对不会。”

　　要是林大山知道她和程小公子一起喝酒了，估计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她暗想。

　　三瓶啤酒很快上来，林莞给自己倒了一杯，小口地喝着。

　　她一边喝，一边忍不住地听着旁边那桌人的对话——
　　“钧哥，你刚刚……嗯，是出去抽烟了吗？”
　　“是。”
　　“每天不要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
　　“酒也别喝那么多，不太好——啤酒也是。”

　　林莞听到这里，简直想直接把面前的桌子掀翻，虽然他始终没有回答……但那个女人的这个语气……妈的，怎么那么有老夫老妻的感觉……

　　她冷冷地瞪着他们。

　　然后，她忽然看见那个女人——整理了一下额间的碎发，微微挺直身子，神情似乎更紧张了。

　　“钧哥，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林莞顿时一愣，心里又觉得十分奇怪，她这个样子——怎么……又有点像准备告白的场面？

　　难道他们其实并不是……是她误会了？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小杯啤酒，换了下心情，凝神细听——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还带了一丝紧张的颤抖：“钧哥，其实我……我一直……我喜欢……”
　　竟然真的是告白……

　　她还没说完，林莞突然开始非常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嗽声音之大，令人侧目。

　　程肖一愣，顿时惊道：“怎么了怎么了？！”

　　林莞揉揉嗓子，指了指面前的啤酒：“呛到了——”

　　“啊！？快喝点水！！”程肖急急忙忙从壶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点了点头，顺便又朝那边瞧了一眼，看到顾钧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神情依旧冷漠。

　　……林莞忽然很佩服那个女人的勇气。

　　“钧哥，我……”那女人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其实我……”

　　“啊啊啊！这水怎么这么烫！！”林莞突然又捂着嘴巴，惊呼道。

　　“啊？！啊？要不再喝点凉的啤酒？！缓和一下？！”程肖急急道。

　　林莞：“……”

　　那女人又被打断，皱了皱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莞，道：“钧哥，要不——我们换家店，这里……有点吵。”

　　说完，她红着脸朝门外看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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