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寒春迟

　　军训转眼已经过去一月，燥热的空气丝毫没有消退，天空广阔干净，没有一丝云彩，叶片在热气蒸腾的空气里软弱无力地耷拉着。除了按时上课以外，梁穆寒还在学校对面的咖啡店里做兼职，店面较小，但装修很讲究，老板娘以前是学室内设计的，所以，从店里的墙壁纱帘，到所使用的所有杯子都是她一个一个精心挑选的，风格独道。圆形玻璃桌上的鲜花每周都会换不一样的品种，有玫瑰，雏菊，薰衣草，风信子......轻柔的充满异域情调的轻音乐伴着空气里隐隐约约的花香。
　　每个六日，梁穆寒都会待在店里，翻看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其实，店里的生意特别的好，而且，每一杯咖啡都是老板娘亲手调试，涂上不同样式的奶泡，拉出各式各样的拉花。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娘每一天只卖一百杯咖啡，所以，她的工作并不忙碌。
　　在她的熏陶下，梁穆寒也耳濡目染，尝试制作不同种类的咖啡，只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搭配奇特，非常难喝。好在老板娘为人随和，没什么脾气，对她这样笨拙的学徒十分耐心。在她的淳淳教导下，梁穆寒制作咖啡的技艺终于有了质的飞跃。
　　周日的下午，店里的人依旧很少。老板娘光着脚窝在靠窗的圆形吊椅里安静地看书，从她的身上总会散发出浓厚文艺气息，随性的衣着，长而及腰的墨布似的黑发随意的揽着她瘦小的身体。
　　百无聊赖的一天即将过去，梁穆寒从书本中抬起头，透过方格玻璃，看到日落擦着高楼的一边缓缓往下滑，收敛了耀眼的光，变得内敛，像憋的彤红的娃娃脸，白里发灰的云彩被镶嵌上金边，透着神圣而庄严的华丽。
　　夕阳的余晖透过镂空花纹的天蓝色窗帘，攀爬上窗前的玻璃圆桌，泛光的雪白杯角，满天星在桌角陶瓷花瓶中安静地绽放，还有，被这光芒笼罩着的儒雅的白衣少年。他就这样静静地沐浴在波光粼粼的光芒中，专注地看着摊在眼前的书。梁穆寒的目光已经完全被他迷人的侧脸深深地吸引，果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此不可方物的美，在男生之中真是少有。
　　他似乎是感觉到有目光在注视他，转头看向柜台的方向，他们的目光刹那交汇在一起，梁穆寒有些慌乱地低头快速翻着书页，扑通扑通，心却像一面平静地湖水被突然掉落地石子砸出叮咚轻响，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当她猜测他也许已经将眼神继续埋在书本里时，决定抬起眼皮偷偷再瞄一眼，却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神依旧落在她的身上，他突然向梁穆寒招手，示意她到他身边。梁穆寒感到惊恐莫名，思绪像乱了的丝线缠绕一团。
　　她站定在他身侧，本能的开始打量他。他有一头利落的黑发，在额前散落着些许，五官呈现出柔软的线条，白净的皮肤，淡粉色的薄唇。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有一双让女生见了都羡慕不已的大眼睛，和一对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眼神澄清似有水汽氤氲，分外可爱讨喜。
　　“可以坐下聊聊吗？”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藤椅。
　　梁穆寒很官方的拒绝了他的邀请“谢谢，您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站着听就行。”
　　他并没有勉强，而是淡淡一笑，那笑容就仿佛三月的桃花，倾城倾国。他的眼睫低垂像是思索着什么，很久才开口“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相比于梁穆寒的冷漠和拒人千里，他的声音显得温柔又有磁性，语气之中透露着丝丝关切。
　　见她半天不吭声，他也略显尴尬地搓了搓书页的一角，“我们以前认识，你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说，梁穆寒更是一脸茫然。这是在没话找话聊吗？怪人。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性格比较孤僻，本能地排斥陌生人，一直以来都形单影只，没什么亲近的朋友，她有特别认真的将他的样子和她所有认识的人的样子进行了简单的对比结果都不符合。“不好意思，我想你认错了。”
　　他低垂着眼睑，长久的缄默，又思忖了许久。梁穆寒因为紧张双手叠在身后不停地揉捏着，咬的嘴唇泛红，有些不安地俯视着他。似有一丝忧伤在他的眉宇间稍纵即逝，再抬眼时，却依旧云淡风轻地看着她。
　　老板娘恰巧在此时出现，微笑着揽过梁穆寒的肩膀“宇楠，穆寒是个腼腆的女孩，你可不能为难她哦。”
　　他随即回以淡淡的微笑“瞧芳姐说的，好像我是个恶人一样。”
　　“不准你这么叫我，都把我给叫老了。怎么，对我今天特调的咖啡不满意吗。”
　　“那我怎么敢说出口讨打呢？”
　　“知道你嘴贫！不说了,我们先去忙了。”
　　两人一来二去地交流，必然熟识已久，而梁穆寒全程都很尴尬地杵在一旁，默默打量着这个被芳姐叫做宇楠地男生，他的笑容，是有毒的罂粟，让人上瘾，逐渐沉沦。
　　其实那一刻，如果她能细细琢磨，也许就会察觉，一些不安的分子在她们周身的空气里酝酿积攒，右眼皮轻微地颤动，微弱地充满不安。
　　芳姐揽过梁穆寒的肩膀，转身离开，她回头看去时发现他正站在最后的残光中笃定地看着，周围一切都静静地像缓慢地越过千年的时光。突然感到一丝不可名状的东西慢慢攀缘着心壁，像爬山虎的脚一样，牢牢地吸附着墙壁，传来微弱的痛感。
　　后来，她曾回想起这一幕，却不能确定他当时正看着的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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