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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信仰
【关于信仰】
天气炎热。仰着头看,能看见大片的树荫,被阳光透成艳丽的绿。
“好热啊。”季可欣抱怨,“这样的天气出来写生?真是不作不死。”
“你懂什么,这叫艺术,盛夏就是少不得写生。”梦夏一脸的高贵冷艳,光洁额头愣是在这样热意满点的户外清清爽爽一点汗都没有,身上穿着特别特别艺术的白衬衫,挺着高贵冷艳的胸板着腰高贵冷艳地对着写生画板涂来画去。
季可欣看着她高贵冷艳布满色块的艺术大作,“看不出你的抽象画画得挺好的。”
“……我今天明明打算走写实路线。”
“……”
“哦对了,帮我注意看看附近那个帅哥,之前看见他常在这个时间溜达。”
“………我说你为什么这么来劲儿呢,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你不懂,这都是艺术。”
季可欣擦去满头的水,容易流汗怕热的体质在这样的艳阳中真是饱受折磨,她叹了口气,“我说啊小夏,会在这种时间溜达的不是神经病就是中二病。”
梦夏听了一拍腿,笑得很是开怀,“哎呀,果然亲爱的就是懂我,我就是看上那帅哥的神经病了。”
“哦,那要是不帅呢?”
“那就真是个神经病了。”
两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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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不相信爱情的话,又不停地谈恋爱,不觉得很那啥么?”季可欣无聊拔草,随口问道。
“亲爱的,我相信爱情啊。我爱你啊。”
有风。轻轻地吹过,带着热意抚过肌肤。
这属于盛夏的吻。
季可欣眯起眼,昏昏欲睡,过度炽热又叫人清爽不起来,手触碰到泥土,带来一丝湿润清凉感。
汗水顺着鬓角下滑。
粘腻的夏天。粘腻的爱情。
“我也爱你。”她惯例应了句,又问,“那恋爱呢?”
“这倒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爱情和□□放在一起,真叫人恶心。”
“为什么呢?灵与肉的结合不是很感人吗?”
“啧。欲望本身就是欲望,难道包上了‘爱’这一层高级贴膜就跟着高级起来了吗?”
“不是因为爱上了才有欲望吗?”
梦夏听到这里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你觉得是吗?那便是了。”
“我很喜欢圣经里头对于爱的定义,‘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不自夸,不张扬,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这么长,真难为你背下来了。”
“我偷偷查了一下。”
“…所以你相信爱如同圣经里所说那样吗?”
“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一句话?”
“什么?”
“你说,‘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谁都需要信仰,但独独不能信仰爱情’。这句话我也很喜欢哦,一直记到现在,甚至连你什么时候说的都忘了。”
“…爱你。”
“但我们还是需要信仰的吧,我们还是需要爱情的吧?”
“信仰不一定要从爱情出发啊。”
“但只有爱能够超脱个体的限制啊,爱情只是其中一种爱,还有友爱,亲人之间的爱,对弱小怜惜的爱……”
“我书里有段摘抄,大概是说‘爱情的芳香实在是太浓烈了,年轻的生命对此难以抵抗’…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信仰神,信仰科学,信仰爱情,信仰‘不信’本身,其实本质上来说也是差不多一样的吧。我说不能信仰爱情,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爱情太容易损毁了吧。”
“哈哈…现在的人书写爱情,叙述爱情,迷醉了上百万千的人,也迷醉了自己,亲爱的,容易损毁的不光是爱情,我们自身也是啊。”
人类这种生物。娇弱的,脆弱的,需要仰赖着些什么东西才能够大步向前前行,不然就会活得索然无味或惶恐迷茫的生物。
树…真的好绿啊。季可欣抬头看着。梦夏也放下了画笔,将她那抽象风格的写实画像弃之不顾。
“各自的朝圣路里有那么一句话是说人的质疑和否定本身就隐含着某种追求,反过来说,追求不了而去否定也是有可能的。”季可欣眯着眼,觉得太阳也实在太大了一些,树也绿得过分,“小夏,你不觉得这才是有趣的地方吗?我们越是追求些什么,就必定越是失望而归的,但这是谁的错呢?是命运的错吗?是时间的错吗?是这世界的错吗?”
梦夏没有回答,看着眼前堆积着不伦不类色块的画布,远方路过了她先前提起的神经病帅哥,然而现在她却什么打算都没了,只是高贵冷艳地对着画布发呆。
身边的季可欣没等她接话,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是我们啊。小夏,是我们的错啊。”
她的叹息消散在剩下的午后,跟着过高的气温和水分一同被蒸发。
贪婪啊。贪婪的人类。自以为是,自我满足,就连在自我寻求自我质疑的路上,也只是紧抱着自我,寻求着某种超脱的信仰,可悲的孤独生物罢了。
“亲爱的,你信神吗?”梦夏问。
“我信啊。没有比神更有用,更超脱,更不能被推翻的存在了吧?”季可欣仰头过久,累了,干脆就这么躺在草地上,眼睛死死盯着上方,让视网膜持续被绿色□□,“小夏,我们都需要紧紧抓着些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正因为我们脆弱,才试图坚强。”
“但我们还是脆弱的,这是本质上注定好了的,即使我们当中有些人被我们冠以‘强大’的名义,那不过也是一群鸡蛋在比谁的壳比较硬罢了,所以我们无法停止寻觅,无法停止索求,无法停止去相信或是否定,小夏,神是为了这一刻存在的啊,当我们的能力到了极限,当我们再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我们需要一个无法证伪的存在,慈悲地接受我们所有的愚蠢啊。”
“无论信或不信,我们还存在,这就足够了。”
“……是啊,无论信或不信,我们还存在,这就足够了。”
即便因为自身的脆弱而起仰赖些什么,如若仰赖某种有形之物,那必然也会迎来终焉的吧?
“小夏,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但我不会对你求些什么,但我一直都会在。”季可欣的眼迷得太久了,久得泪水都出来抗议。
“喔。”
“我要是对你有所求的话,那一定会得寸进尺的,谁让人类是这样贪婪的生物啊。”
“喔。”
“想要紧紧抓着什么,来填补自己,证实自己的存在,虽然很美好,但如果没办法从内心盈满这种东西的话,那就必须要不停地、不停地去追求,而且因为尝过了不再空虚的甜美,无论这甜美之前曾变质过多少次,最终都只会带来更强烈的渴求吧。”
“喔。”
“…我们都好孤独呢。”
“……你好烦。”
“什么啊,我都陪你出来热了你还说这种话,好歹说些话来安慰我啊。”
“啧,说好的无所求呢?”
“哈哈哈,说罢了,你信?”
“我信啊。”
“……爱你。”
“嗯,爱你。”
爱呀什么的,实在是太虚幻了。信仰爱情也好,信仰不信也好,信仰神也好。
光是存在本身,就足够了。
“啊,说起来那个神经病帅哥呢?”
“早就走啦。”
“那我们今天出门的目的何在?!”
“都是你的错,快陪我一个帅哥,不过我看你是赔不起的了,你就赔我个神经病吧。”
两人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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