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

　　这事情当然怪异了，但七日之后，村里不再死人，村民们竟然也就渐渐地不提起来。

　　一个多月后，该办的丧事都办完了，又不知从哪个遥远的寨子里请了一位灵婆过来作法，说是安息这里不散的怨气，结束之后，大家就好像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回到了往常的生活。

　　这反而让林思含感到很不安，她告诉鹿九：“我很害怕。”

　　鹿九把昨夜家中的剩放到盆里拌了拌，然后拿到院子里喂给家里的一条大黄狗。林思含就跟在她旁边，看着她做事，偶尔她也想帮忙，但通常鹿九做的都是体力活，她都没法儿干，偶尔像这种喂喂狗之类的事情，还没等林思含反应过来呢，鹿九就已经做完了。

　　林思含通常都是跟在她旁边，好像一面对鹿九，她就有说不完的话，鹿九虽然很少搭理她，但偶尔也会蹦出一两个字来应答。

　　其实鹿九也明白，她这样是因为村里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话了。

　　“村子里真的冷清不少，为什么大家都好像不当回事一样呢？请人来做法事算什么，这不算当一回事吧，何况连那个什么灵婆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万一只是个骗子呢，万一事情根本没解决呢，万一我们还会死呢？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没有解决，所以我真的觉得很害怕。”

　　鹿九在砍柴，林思含就坐在旁边的柴堆上，鹿九盯着要落斧的柴，说道：“他们也是。”

　　他们也很害怕。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个勇气去逼近未知的事情。

　　林思含抱膝：“阿九，你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林思含就经常跑到鹿九附近待着，具体是为什么想这样，林思含自己也说不上来，后来她只能大致地猜想，也许是因为鹿九总保持着那副姿态，无论村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都是那样，平平常常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好像她自己有自己的生活，外界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扰到她。

　　这给了林思含一种很安定的错觉。

　　即便知道这种感觉不太真实，她仍旧选择跟随自己的感觉，跑去鹿九附近待着。

　　“你说他们请来的那个灵婆有用吗，灵婆说咱们这个村子以后就干净了，不会在发生那种事情了，阿九你说她算得准吗？”

　　鹿九哐地一声又利落地劈开一块柴，抬起身收回斧子，沉声应道：“没用的。”

　　林思含咂咂有些发涩的嘴。

　　鹿九好像什么都明白，也从来不害怕什么的样子，光是这样，就让林思含感到一阵心安。

　　她还是会被那个让人作呕的男人强迫，只是林思含不愿意如他所愿地替他生小孩，可也挡不住那人，所以只好主动点让他在自己嘴里解决。这样的生活已经几个月了，其他的几个孩子也都习惯接受了这里的生活，可林思含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自己心里不犯恶心，她每次等男人睡了之后便会偷偷起床溜出去，到村院子里去找鹿九。

　　鹿九晚上一向是站在外头的，林思含过去了也不会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坐在旁边哭一会儿，有时候是打来井水洗着自己的身上的皮肤。

　　鹿九看在眼里，通常也不会说什么，偶尔零碎的讲几句安慰性的话，都很简短。

　　已经是十二月了，如果去到最高的那座山上，应该可以看到接连不断的红叶。这件事情还是鹿九告诉她的，林思含没有那个体力往山上爬，但她见过鹿九身上沾着的一片叶子，从山顶一直跟着她回来，听鹿九说，这一路大约要爬两个多小时，鹿九是夜里一个人出村往山上去的，回来时也是早晨天亮了。

　　林思含问她，山上的叶子红吗？

　　她说红，林思含便又问：“好看吗？”

　　鹿九点点头，林思含问她喜不喜欢，她却说：“我不喜欢。”

　　林思含觉得奇怪，既然不喜欢，那又为什么总是花精力爬到上头去看呢？林思含望着手中从鹿九身上摘下来的叶子反复盯了许久，说道：“山下的树为什么叶子都不会变红呢？如果把它们全部染成红色的，看起来会和山上一样漂亮吗？”

　　说完，林思含便嘻嘻地笑起来。

　　鹿九闻言后，缓缓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林思含，第一次在林思含面前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尽管林思含没有看见。

　　“会的。”

　　她说。

　　“红起来会一样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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