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生两重

作者:墨十九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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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墙高瓦朱颜薄


      回了京,内务府忙着给十三和承音择定婚期,准备聘礼。康熙百忙之中,也没忘了把大阿哥从宫里监禁改为公所监禁,更是加派了军队看管。大阿哥做的事让康熙深恶痛绝,康熙绝对不能容他。
      穆宁一回来也忙了起来,想着给十三和承音准备结婚礼物,可在自己的东西和皇上昔日的赏赐里,挑不到满意的。穆宁灵机一动,想起既然是结婚,那两个人得有结婚戒指才是。这个时代不兴这个,那自己送的礼物必定独一无二。便拿着银子到了如意馆找了画师,让他在宣纸上画了一对戒指,在女子的戒指上画了一朵杏花,在男子的戒指上画上杏树的树枝。又去找了十三爷量了他的尺寸,又问了承音的。再拿着画纸去了内务府广储司下设的银作房,找银匠定做。
      康熙正在养心殿看折子,穆宁端了参茶进来,道,“天气越来越暖,人容易神思困倦,皇上不如去睡会儿,养养精神。”
      康熙笑道,“为老十三和承音格格的事高兴呢,蒙古王爷原本就希望把他女儿嫁到大清来,可皇子的地位,承音的位分都是问题。刚好承音中意老十三,也不介意做侧福晋,也免了朕一桩心事。”
      原来如此,穆宁点点头,“两情相悦最是难得,难怪皇上高兴。奴婢也觉得,人生在世,有喜欢的人已经很难得,更何况两个人都有意。”
      康熙看着穆宁,哈哈大笑,“朕竟没想到,你也长大了,女儿家的心思,你也尽数都有了。”
      穆宁被康熙一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道,“好好说着十三爷的婚事,皇上倒是取笑奴婢了。”
      “哪里是取笑你,”康熙说道,“朕也想着,是时候给你定一门亲事了。”
      穆宁一听就慌了神,不说自己还没有想离宫的意思,就是有,若皇上指的人不是十四爷,那该如何是好。连忙跪在桌案前面,“蒙皇上厚爱,奴婢未曾想过要嫁人。”
      康熙看穆宁如此反应,有些不解,“你已满二十,朕若不为你安排一门亲事,回头见了你姐姐,朕要如何交代。”
      “刚刚奴婢跟皇上讲过,两情相悦才是奴婢所愿。奴婢知道,皇上所选,必定良人,可奴婢求的,不仅是良人。”
      “好了好了,朕也没说此刻就要把你嫁出去,朕也一定会给你安排一门好亲事。”康熙摆摆手让穆宁起来,穆宁退了出去。
      穆宁从养心殿离开,准备去御花园采些花做千层酥,刚进了御花园,就见老十和十四在园中聊天。穆宁走上前行礼,“奴婢见过十爷,十四爷。”
      “快起来。”十四抬手,看了看穆宁手中的篮子,问道“你来采花?”
      穆宁答道,“采些花做千层酥。”
      “什么时候能做好啊,到时候我去找你拿。”老十笑道。
      上次老十帮了老九,事情结束后,老十总觉得对穆宁有愧,搞了好些宫外头的小玩意儿送穆宁,两人才和好,一见面又是有说有笑了。“后天吧,后天十爷下了朝,奴婢在殿外等您。”
      “那我呢?”十四道。
      “奴婢有话对十四爷说。”穆宁说完看了老十一眼,十四也转头看着老十。
      老十立即明白,自己个儿笑笑解嘲,“我回避,我回避。”
      老十转身去了别处,十四向前一步要拉穆宁的手,穆宁把手往后躲开,“御花园人多眼杂,别人要看见的。”
      十四噘了噘嘴,“什么事要说?”
      “头巾落在我那儿了,你有空来拿。”
      “就这个?”十四不解,“那也不用支开十哥啊。”
      “还有……”穆宁欲言又止。
      “说啊。”
      “皇上今日,骤然提起要给我定门亲事,我隐隐觉得不安。”穆宁皱着眉头。
      “不安?怕不是我?”十四微笑着看穆宁。
      穆宁展开眉头,被十四言语逗笑,“不是啦,就是不安。倘若真的是你还好,若指给了旁人,那可是圣旨,我该如何拒绝?”
      “那不如我去求皇阿玛,求他把你嫁给我。”
      穆宁摇摇头,“不要。”
      “你要气死我啊?”十四双手交叉放在胸前。
      穆宁心中郁结稍解,笑道,“气气你我心情好多了,十四爷接着逛吧,奴婢去忙了。”
      碧云殿内林清和正给给木槿花浇着水,又找了花房的匠人来给木槿扦插。云仙给林清和擦擦汗,道,“娘娘自从种了这些花,日日都要自己来照顾,其实大可不必这样,花房的匠人手艺也不错的。”
      “打发时间罢了,”林清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看着它们开花,我心里也高兴。”
      “这还早呢,娘娘,六月份才开花呢。”
      “娘娘照顾的这样好,开花了必定好看。”老九不知何时站在了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林清和。
      林清和吩咐云仙给老九看茶,云仙上了茶便退到了一旁。老九喝了口茶,道,“好久没来娘娘这儿喝茶了,风景依旧。”
      林清和浅笑,“本宫这儿又不是洞天福地,九阿哥没事又怎么会来?”
      “碧云殿虽算不上是洞天福地,但有一片木槿,让人挂念。”老九漫不经心地看着尚未开花的木槿丛。
      林清和同样也看着这片让两人近了又近的木槿,不知道什么时候,照顾这片木槿已经成了自己的习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照顾这片木槿的时候,总会想起来送种子的人来。他不苟言笑,偶尔笑的时候,总让人想起湖上微风拂面;他心思深重,却又不像他的父亲那般凌厉傲人。“碧云殿冷清,若再没有这一抹颜色,当真是苦寒之地了。有了这一抹,本宫倒觉得,即便雪后难行,本宫也愿意到这儿来看看。”
      “娘娘所想,亦是我所想。如今身在困顿,有一抹春色,着实叫人欢喜。”
      林清和明白老九的困顿为何事,康熙自从复立太子以后,对老八老九一直冷淡,老九难免失意。“圣心难测,皇上儿女众多,自然不会一视同仁。可若阿哥自怨自艾,那便连挽回皇上恩宠的机会就没了。本宫也曾失意过,但也深知,即便本宫不要恩宠,本宫的母家不能不要。时日还长,阿哥耐心等着就是。”
      卫洪来穆宁的住处,说是皇上有事召见,穆宁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卫洪去了养心殿。养心殿外的树上黄鹂鸣叫,阳光格外柔和,穆宁抬头去看,卫洪道,“鸟叫的这样动听,姐姐,定是皇上有大赏赐啊。”
      穆宁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康熙正在喝茶,穆宁进去先行了礼,“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康熙放下手中的茶盏,“朕有一件喜事要说给你听。”康熙看着穆宁,“朕前几天说要给你赐婚,你说要两情相悦。朕看你和昭成世子感情甚好,危急之时,他竟肯冒着生命危险护你,你亦肯悉心照料。不失为一桩良缘。”
      穆宁赶紧跪在康熙面前,“奴婢微贱,不敢高攀。”
      “乌拉那拉氏出身正黄旗,是满洲上三旗,怎算高攀?蒙古王爷在朕回宫之前特意来找朕,他已看出世子对你有意,求朕为你们赐婚,朕岂有不成全之理?”
      穆宁伏在地上,康熙把话说的这么明白,此番定是在劫难逃,可若是自己应了,那就是远嫁蒙古,一生一世回不了京城,与十四算是再无缘分了。“奴婢不敢欺瞒皇上,纵然世子对奴婢有情,可奴婢对世子无意。悉心照顾,不过是为报世子救命之恩。”
      康熙脸上已有愠色,“你是要违抗圣旨吗?”
      穆宁听出康熙已然生气,可却不能不违拗康熙的旨意,“奴婢斗胆,请皇上恕罪,奴婢不能,也不愿嫁给世子!”
      康熙气急,在他看来,此番赐婚已是大恩典。世子未曾娶妻,穆宁出身不低,自然当得正妃,此番穆宁可以以一己之身修得大清和蒙古百年之好,其意义远远大于十三迎娶蒙古格格。见穆宁竟然不应,康熙把桌上的茶盏扔向地上,茶盏碎成几瓣,茶叶和茶水横飞,在穆宁周围炸开,吓得穆宁一抖,就连一旁的李德全也被吓了一跳。
      “大胆!看来平日里是朕太过宠爱你了,让你如今连圣旨都敢违抗!来人啊!”康熙喊来门口的侍卫,“把她给我拉出去斩了!”
      李德全眼见事情不妙,赶紧跪在穆宁身旁,“皇上息怒啊!”
      “有你什么事!”康熙怒道。
      “皇上,请听奴才一言,皇上曾经许过穆宁,若穆宁有大不敬之罪,皇上免其死罪!”
      康熙虽然生气,可李德全的话康熙却没有无视,康熙道,“好,君无戏言,朕既许了你,便免你死罪。拖出去打四十大板,三天以后,到内务府辛者库服苦役去吧!”
      穆宁不敢申辩,也不能申辩,只能跟着御前侍卫去领刑。趴在凳子上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脊背发麻,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了。自从入了宫以来,康熙别说打自己,就是一句重话都没跟自己说过,如今生了这么大气,自己越申辩,康熙就会越生气,还不如乖乖认罚。
      穆宁心里默默数着落在身上的板子,一声闷响,穆宁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疼,额头上的冷汗滋滋往外冒。这才第一下,穆宁就觉得自己撑不住了。两下、三下、四下……身上的板子不停地落下来,一直到二十九下、三十下……穆宁一直忍着不喊疼,牙都快咬碎了,只觉得背上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强烈,大脑的意识却越来越弱,查到第三十一下,穆宁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再睁开眼睛时,穆宁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了自己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老十和云筝见穆宁醒了,都赶紧凑了过来。老十关切道,“怎么样?”
      穆宁脸色苍白,“四十大板,我都以为自己熬不过去。”
      “感谢你昏的及时,也得感谢云筝及时把我们找来。行刑的人看你晕了,我们又恰好赶到,象征性地打完了最后几下。他们知道皇上说免你死罪,所以没敢下重手。”老十解释道。
      穆宁对云筝报以微笑,原来穆宁跟着御前侍卫去领刑时,云筝赶紧满皇宫找跟穆宁熟识的皇子去救穆宁,还好在长街上遇上了老十两人。“云筝,多谢你了。”
      云筝赶紧摇头,满脸都是没能及时救穆宁的歉疚,和对穆宁身受杖责的心疼。
      穆宁问老十:“你刚刚说,你们?”
      老十答道,“十四弟急疯了,去找皇阿玛了。”
      “你怎么不拦着他?!”穆宁忍着痛撑起身子,就要下床去找十四。十四若是真的去找了皇上,事态只会越变越遭。
      老十和云筝见状,赶紧去拦穆宁,穆宁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站起了身,“他要是去了,皇上不仅生我的气,也生他的气!”说着挣开老十和云筝的搀扶,就要往门外去。老十和云筝赶紧跟着踉踉跄跄往前走的穆宁。
      还没到园子口,十四远远看见穆宁没穿外衣往外跑,赶紧迎上去,“刚醒,怎么往外跑啊?!”
      穆宁站不稳,只得紧紧抓着十四的双臂,“你不能去找皇上!”
      “我知道。”十四看穆宁几欲晕厥,赶紧把穆宁打横抱起放回床上。穆宁缓过气来,道,“皇上已经对我格外开恩,你若再去求情,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好的结果,更会让皇上以为,我与你过分亲近,有私相授受之嫌。”
      十四给穆宁盖上被子,“我去养心殿找皇阿玛,李公公拦住我。他把缘由都告诉我了。他说,皇阿玛曾经答应过你,若你大不敬,他可以饶你一命。若此时我再去求情,只会让皇阿玛更生气,让你的处境更不利。”
      “皇上生了大气,一时半刻,决不能有人替我求情。”
      “四十大板,若是他们下重手,都能要了你的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去辛者库受苦?”
      “违抗圣旨,本是杀头的罪名,如今只是罚入辛者库,我都该偷笑了。”伤口的疼痛感袭来,穆宁皱紧了眉头,被十四握着的手也攥成了拳头。十四坐到穆宁床头,让穆宁伏在自己膝上,轻轻抚着穆宁的头发,轻声道,“云筝去熬药了,等下喝了药,你睡一会儿,睡醒了就不疼了。”
      三天以后,穆宁挪去了辛者库,辛者库的管事姑姑名叫红亭,把穆宁安排在一个四人的屋子里,屋子里还住着南桂,白扬,若秋。白扬和若秋都是十五六岁年纪,唯有南桂年纪稍大,比穆宁还要大上两岁。
      红亭让穆宁负责长街的每日清扫,穆宁知道,因为长街每天要扫两遍,所以,长街一向是由至少两个人清扫,如今红亭姑姑交给自己一个人,摆明了有意为难,可穆宁初来乍到,不敢反驳,只能答应。
      穆宁从天不亮开始扫,直到日上三竿,才扫完第一遍。回辛者库准备歇歇脚洗把脸,却因为扫长街用的时辰是别人的两倍,挨了红亭一阵责骂。草草吃了午饭,又拿着扫帚去了长街。四月的天气,太阳晒得人发困,穆宁背上的伤正在愈合,又疼又痒,也没法抓,无端生出许多坏脾气来。
      未时末,穆宁还有三分之一没扫完,南桂拿着扫帚过来,道,“我手上的活干完了,今天中午听见红亭掌事骂你了,过来帮帮你。”
      穆宁点头微笑,“多谢你。”
      两人正扫着,红亭走了过来,站在穆宁面前,冷哼一声,“自己的活不好好干,给了别人多少好处,倒是有人来帮你!”
      南桂走过来给红亭行了礼,“红亭姑姑,我是手中活干完了,见穆宁还在打扫,过来帮把手。”
      “问你了么。”红亭白了南桂一眼,又对穆宁说道,“辛者库可不是乾清宫,你在这儿再也不是御前尚义了。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你干完活,在这儿跪一个时辰。”
      穆宁平白受辱,火冒三丈,可红亭是辛者库掌事,得罪她半分好处都没有,只能强忍,低头答应。
      红亭让南桂离开,自己也转身走了。
      酉时末,穆宁扫完长街,找了个墙根,把扫帚放在一边,跪了下去。一个时辰以后,穆宁缓缓站起身来,扶着墙慢慢走回了辛者库。
      房间里的人都睡了,穆宁去打了点水洗了个澡,坐在床上借着月光给自己的后背上药。
      旁边的南桂突然开口问道,“你受了杖刑?”
      穆宁以为自己的动静把南桂吵醒了,连连道歉。南桂坐起身,拿过穆宁手中的药膏,给穆宁上药。
      南桂便给穆宁擦药边说,“我在辛者库待了六年,掌事姑姑红亭今年四十岁,做了十年的辛者库掌事。喜欢为难新来的,尤其是因罪没入辛者库的。你忍了这一时,往后的日子才能好过。”南桂给穆宁擦好药,递给穆宁一个馒头,“吃点东西吧,厨房里可不会给你留饭。”
      穆宁从行李里拿出一对玉镯,递给南桂,道,“我把首饰差不多都留在乾清宫了,这对玉镯是我入宫前,我长姐买给我的,我一直没带过,就当送给你的见面礼。”
      “我帮你不是图这个。”
      “我知道。”穆宁拿起手镯给南桂戴上,“宫中日子艰难,你肯帮我,我很高兴。”
      第二天,第三天,红亭用各种理由让穆宁罚跪,第三天晚上更是把辛者库的大门上了锁,穆宁干完活回来,推了门门不开,叫了门没人应,知道自己又被整了,只能一屁股坐在门口,等着天亮。
      天越来越黑,紫禁城都安静下来,穆宁把自己缩成一团,抗拒和黑暗相融,把脸埋进了膝间。隐约间觉得有人坐在了自己身旁,穆宁抬头去看,竟然是四爷。
      穆宁有些奇怪,宫门早就落了锁,老四一向不在宫里住,今天这么晚了,竟然还在宫里晃。问道,“四爷怎么在这儿?”
      老四转身推了推辛者库的门,“被锁在外面了?”
      “命啊。”穆宁叹道,“被发配到辛者库就算了,还要被人欺负,饭也吃不上,还要被人关在门外。”
      老四从怀里掏出一方包好的手帕递给穆宁,穆宁打开一看,帕子里包的是几块桂花糕,“吃吧。”
      穆宁才不推让,拿起桂花糕就往嘴里塞。老四看穆宁不顾吃相,道,“你这样,你姐知道得多心疼。”
      穆宁咽下嘴里的点心,问道,“姐姐知道了?”
      “我没告诉她。”
      “谢谢你,姐夫。”
      老四心头一颤,这是穆宁第一次叫自己“姐夫”,可感觉却不是很好。自己一直以来,似乎都没有把穆宁当做自己的小姨来看。如今她突然开口,自己才发现,和她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皇阿玛下了旨,我明天去蒙古,替十三弟迎回蒙古格格。”
      “嗯。”穆宁点点头。
      “晚上在哪睡?”老四问道,“不是要在这里坐一宿吧。”
      “奴婢哪里还有选择。”
      老四站起身,“那你接着坐吧,我走了。”
      穆宁站起身对老四行礼,“恭送四爷。”
      天还没亮,辛者库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惊醒了门外的穆宁。穆宁抬头看去,掌事红亭正站在自己面前,穆宁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这掌事为了整自己还起了个大早,真是难为她了。
      生气归生气,现在还没有跟她叫板的资本。穆宁站起身,略微低了下头,“姑姑。”
      “这个时辰去扫长街,你一定能按时回来。”红亭抬手摸摸了自己的发髻,斜眼看了穆宁一眼,“还不去?”
      “是。”穆宁憋着气,紧紧咬着牙,拿着扫帚往长街走去。
      扫完长街,穆宁回辛者库去歇歇脚。刚在石桌旁坐下,红亭就朝穆宁走过来,穆宁起身行礼,红亭赶紧伸手去拦,“妹妹干了一上午活,肯定累坏了,赶紧坐下。”
      穆宁一头雾水,只得坐下。红亭又道,“从今天开始,妹妹不用扫长街了,御花园的活轻些,妹妹去那儿吧。”
      虽然不知道红亭忽然变了态度的缘由,但自己的任务减轻了,又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穆宁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红亭又让穆宁回房休息,穆宁昨晚根本就没能睡着,直到天快亮才勉强合了会儿眼,如今松了口气,浑身上下都像散了架,闭上眼就睡着了。
      午膳时分,南桂回了屋,把床上的穆宁叫起来吃饭。两个人吃过饭准备去干活,南桂看穆宁换了去御花园的活,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掌事给你换了活吗?”
      穆宁正想知道原因,“为什么?”
      “十四爷今天来辛者库,跟掌事说了好一会儿话,给每一个人都发了赏银。我都拿到了五两银子,你猜掌事拿到了多少?”南桂看穆宁没说话,笑道,“你跟十四爷,关系匪浅啊。”
      虽然十四这件事做得众人皆知,让人对两人的关系不由好奇,穆宁还是觉得不说出来对两个人都好,便对南桂微笑,“我跟十四爷自幼相识,入宫后,也在德妃娘娘的永和宫伺候过。”
      “原来如此,走吧,干活去。”
      老八、老十、十四在御花园里的凉亭喝茶,老十对十四道,“辛者库那个掌事,谄媚之极,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抬出皇子的身份压她便是,何必要给她那么多钱呢。”
      十四点点头,“她确实不像是好人,拿身份压她也确实省了不少事,可不是个好主意。”
      “咱们一起去,震她一震,让她知道穆宁有人撑腰,以后就不敢欺负她了。”
      老八听完老十的话,摇摇头笑了,解释道,“十四弟的意思是说,这种人压压她固然可行,但是若不给她好处,保不齐她背后做什么。辛者库又没在眼皮子底下,她想怎么做,不还是她自己做主。”
      穆宁和南桂来御花园清扫,老十远远瞧见,赶紧招呼穆宁,穆宁和南桂过来行了礼,老十赶紧摆摆手,“你身上有伤,礼数就免了吧。”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十四关怀。
      “伤口还没愈合,淤血也散的很慢。”穆宁觉得,自己的委屈要是再不能跟十四说,那这整个紫禁城,再没有自己能毫无保留的人了。
      “不是伤口发炎了吧,得找太医来看看。”
      “不是大事,不过,我有件事想你帮忙。”穆宁和十四到了一旁,穆宁让十四有空去内务府广储司的银作房,找姓赵的银匠,把自己定做的戒指拿回来。
      十四一听戒指,便问是怎么回事。穆宁解释了戒指的来龙去脉,十四道,“四哥去接承音格格,大约半月后回来,皇阿玛下了旨,赐了延禧宫给两人大婚,算是给足了科尔沁面子。如今十三哥在宫里府里忙着准备,肯定一回来就成亲,到时候你要亲自去送吗?”
      穆宁答道,“我如今身份低微,是辛者库罪奴,这样的盛事,我哪里能参与,你替我转交吧。”穆宁想起南桂说十四来了辛者库的事,抬头看着十四的脸,眼睛一热,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多谢你今天替我出头,又花钱帮我打点上下。”
      十四有点不好意思,“你都知道了?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穆宁泪中带笑,“你给辛者库每一个人都发了赏钱,要我不知道可不是件易事。胤祯,我想,以后我在辛者库的日子还长着呢,这样的打点帮得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终究,我要一个人面对。”
      “那么大的长街一个人扫,晚上还被人关在门外受冻。即便你要忍受,要我如何舍得。”
      “你怎么知道?”
      “跟你同屋的那个宫女告诉我的,真应该把那个掌事拉到慎刑司受刑去。”
      “忍忍就过了,谁叫我违抗圣旨呢。对了,你没跟南桂说,你我的关系吧?”穆宁告诉南桂只是自幼相识,若是十四说了,岂不是成了自己有意欺瞒于她。
      “我猜,你肯定不会说。所以,我没说。”
      又过了几日,晚上,南桂在帮穆宁擦药,边擦边道,“我看掌事的态度又尖酸刻薄起来,大约是手里的银子花完了。”南桂收起药,“你背上的伤一直没好,到底是需要内服的药才好得快。”
      穆宁穿好衣服躺进被窝里,“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是给皇上和后宫妃嫔看病的,我这点小病小痛,自己熬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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