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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马
天色微亮。
临行,我送给仁几颗牛奶糖,又从包中拿出几颗上好的珍珠,悄悄递给仁的母亲。
项链珠圆玉润,晶莹凝重且光泽透明。每一颗珠子都是上等的好珠。
枫轻挑了挑眉,冲我微微点头。
“太贵重了,实在不能……”仁的母亲执意推托,嘴里连连说道。
“姐,你就别客气了。”我轻轻在她耳边道:“过些日子可能用得上。”
她眸光一颤,脸色突变。
“是呀,世道太乱。”枫神色凝重,也劝说道。
岩和她对视一眼。
略一沉思,她才红着脸,手指微微发颤的接了。
心知战乱将要来临,可我私下仍希望,无辜的他们到时能用这个换点钱逃命。
唉,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告别了仁和他母亲,我们和岩几个猎人带着硝好的兽皮、猎物等山货,一起赶往最近的集市。
一片枫林,倏地映入眼帘。
枫树,沿着河流漫延而立,橙黄与火红相杂,交织成一片绚丽斑烂的景色,平添了深秋的气息。天边,一轮红日缀着绮丽的朝霞,在平静的河面上映出灿烂的色彩,朦胧的白雾晕开了空濛,和枫林交融在一起,让人彷佛置身仙景。
所有的色彩,都象一幅优雅的油画。
枫显然也着迷于眼前的景致,他如玉的面庞和乌黑的发丝,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温暖的光芒,修长挺立的身形,衬着如画的背景,仿若下凡的神仙。
“好美! ”视觉的强烈冲击化作内心满溢的感动,除了惊叹我再做不出其它表情。
“确实不错。”枫弯着桃花眼,笑道。
“我看,还不如这个姑娘美哩。”岩摸了摸着下巴,认真道。
“姑娘如此容貌,只怕,仙女也不如。”旁边的一帮猎人也附和道。
“谁说不是啊。”
“啧啧,真不知谁家男子有福娶到姑娘。”
“哈哈哈……”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我嘴角抽了抽,脸上一阵发窘,默不作声旁移几步。
“想娶泡泡?那,得看他够不够本事。”枫神色一动,噗嗤一声笑,扬起脸哼了一声。
我瞪一眼枫,扶额。
喂,这时候,能不能不添乱啊。
他微微挑眉,桃花眼一眨,然后,一脸淡然的看向远处风景。
这家伙。
小镇,依山傍水。
一条清浅的河穿城而过,宽宽的河面上横着一条窄窄的木桥,以石为墩,两人对面都要侧身而过。
这里,是进出镇的唯一通道。
红色砂岩砌成的城墙伫立在岸边,远远的青山衬着古老的城楼。
桥边岸畔,不少妇人正在用木槌洗衣,啪啪声随着水波荡漾开来。几个顽童脱个精光,在水中嬉戏,也有姑娘家一边洗衣服,一边把双脚浸在浅水处,享受着流水轻柔的抚摸。
那一幢幢古色古香、富有浓郁风韵的房屋,立在河边,仿佛托着一段沉沉的历史。行色匆匆挑担的乡民与集市,形成了一幅对比鲜明的图画,为小城增添了一道风景。
“你们人生地不熟,我去能帮上忙。”岩将自己的山货托同伴帮忙卖,执意要陪我们去买马,他咧着大嘴笑道。
“如此,有劳了。”枫推辞一番后,只好点头。
市集并不长,大约只有八、九百米左右,也不宽,仅容五六个人并排而行,街道是用长方形青条石一块一块铺成的。两边都是两层楼建筑,临街的一面或用来做店,或用来做客栈,无一例外的在门口高悬一布幌,上书店名。
店家坐在那里,并不刻意招揽客人,即便是客人问价,也是友好地低声应答。
街上人不少,熙熙攘攘,地摊小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马市,在街的尽头,马厩里几排横木拦干上系着二十几匹颜色不同、大小不一的马。
“枫,你看,貌似古代马比现代马高。”我指着一匹马,悄声对枫说。
“唉,这里面没有好马,大多是建昌马和贵州马。”岩看了一圈,有点悻悻然道。
“这样啊,没事,挑两匹得了。”我嫣然一笑,忙安慰他。
“西南马肌腱发达,蹄质坚实,善于爬山越岭,这一带刚好山多到也合适。”岩嘿嘿乐道:“只是,这马都是驮运货物的。”
“噗!”枫不由哧哧一笑。
“咳咳……”我一阵干咳。
“别急,我和店主熟,一会再问问。”岩看看我们,又看一眼马群,拍一拍胸脯,道。
“今儿怎有空到我这来,岩大兄弟。”一个热情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我冷不妨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一个温和的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们身边。
“呵,赵掌柜,多日不见了,我的两个朋友想买马。”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了抱拳道:“可惜,赵掌柜,买不到好马呀。”
“岩,你的朋友真是一对壁人啊。”他瞪大眼睛打量我和枫一番,又冲我们笑了笑,微偏过头对岩赞叹道。
“赵掌柜呀,莫非嫂夫人又有几日没拽你耳朵了。”岩哑然失笑,搂住他的肩道。
“你这家伙,只会胡言乱语。”他闻言神情略有点尴尬,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好马。”
随着他转到屋后,眼前,五六匹毛色光高的马悠闲地正在吃草。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藏了好东西。”岩眼中闪过一丝欢悦,嘴角带着一丝调侃的笑容道:“藏着好的不卖呀?”
“卖,你来了,当然卖。”赵掌拒笑嘻嘻地轻轻拍了拍岩的肩,道。
岩围着马来来回回走了几遍,边看边称赞。
赵掌柜满脸得意。
几人分头仔细挑马匹,最后,我看中了一匹体态丰盈、神采奕奕的枣红马,而枫则更喜欢那匹通体雪白、一身鬃毛细腻、矫健有力的白马。
“来,岩,你也挑一匹。”枫瞅着岩,笑道。
“这个,不合适不合适。”岩咧嘴一笑,毅然摇了摇头,挺直身形道。
“那我帮你挑。”
“……”
“就这样定了?”
“这,算了……我自己挑。”岩犹豫片刻,瞄瞄这个,瞥瞥那个,终于点点头。
“好马要配好鞍,赵掌柜,你家马鞍马镫放在哪里?”我自告奋勇道:“我去挑几个。”
岩挑好了马,却没有选鞍具。
“马鞍马镫?”赵掌柜和岩一愣,对视一眼,莫名的望着我。
“……!?”我也愕然的看着他们。
难道,这个时候……
“嘿嘿,小孩子家说着玩的,不理她。”枫赶紧打圆场,把我拉到一边。
“……”
“泡泡,你去年不是和大家去看过始皇陵兵马俑吗?”枫悠然抱起双臂,面露微笑,不紧不慢道。
“看过啊,可是……”我闻言一怔。
“啧啧,你没有发现吗,那些兵马俑,都具有表现细致的马具,却唯独没有马鞍与马镫,而且……”
“……”我脸一红。
“马鞍和马镫在两汉时代、尤其是西汉是否存在,都是个问题。”
“这……我没有注意。”我的脸更红了。
“嘿嘿,你就知道玩。”
“没有,我……”我突然有点沮丧。
事无巨细,看来,我还差的很远。
“算了,去付钱吧。”他微微一笑,摸摸我头发。
“嗯……”
问了价钱,我从包中又摸出一颗珍珠,递给赵掌柜,说:“掌柜的,你看够了吧。”
赵掌柜眼中精光一闪,脸上泛出一丝贪婪,道:“这个,你看这马可是难得的……千里马呀。”
我默默地审视着他,对他闹的花招了然于心……唉,古代奸商的精明,还真是有点可笑!
“呵呵,千里马吗?还真难得哩……”枫揶揄地一笑,琉璃眸里流露出狡黠的光彩,就像融化的宝石一般迷炫诱人。
赵掌柜一楞,多少有点尴尬,接着惶急叫道:“虽不是,但也是不易多得,毕竟……”
枫静静地瞥他一眼,眸中闪过冰冰的利刃,如千年冰山般的冷,淡淡开口道:“好啊,那咱们把珠子兑换成现钱再来买。不知掌柜觉得这样可好,嘿嘿,到时……”
“啊,这个……”赵掌柜一怔,也大约知道这颗珍珠的价值,要是付现钱不光沾不到便宜,只怕……损失的还是自己,心中越想越心惊,连手脚都冒出了冷汗。
我暗叹,可怜——贪心的人呀。
枫嘴角含笑,故意提高了音量再问一次:“那……这够还是不够?”
“够……够了够了,刚才,是我算错了。”赵掌柜抱拳施礼道。
“如此,就算成交了?”
“啊?是,是……”赵掌柜灰溜溜地答应了。
到告别的时候了。
“兄弟,又让你们破费了。”岩帮我们备好马,面带愧色道。
“不要放在心上,应该的。”枫赶紧摆摆手。
“嘿嘿,还真舍不得你们了。”
“……”枫静默无声,眸光黯然调向遥远的青山。转瞬又将目光收回,望着岩,几番欲言又止。
“那个,嗯,岩大哥,今年就别去煮盐了。”我咬了咬下唇,想想,悄悄又道:“ 时局要是,太乱就……就往东去吧。”
“哦,我记下了……”岩一脸地困惑眨下眼睛,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岩,保重。”枫闻言吟吟一笑,轻拍一下他的肩头,道。
“好,你们也要保重。”他拱拱手,笑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枫长睫一颤,轻叹一口气。
我不禁苦笑。
这一生,只怕再无会期了……
一路上骑马奔驰,山峻密林,溪流潺潺,一水东去。
“泡泡,你看!”枫突然抬手指着远处。
我举头一望,石山耸立之中,悬崖峭壁上岩洞遍布。大大小小的一个个长方形盒子悬在半空。
“是,悬棺葬!?”我犹疑地连忙取出小型望远镜,仔细一看,果然……或是在悬崖上凿洞,纳棺其中;或就岩石的裂隙和天然岩洞,将棺木抬进去,凌空悬置。棺木多为用六块木板镶成长方体的,也有用圆木,剖开为二,然后挖空而成。
“这一处岩棺葬群大约有100多处。”枫接过我的望远镜,边看边说:“一般凿在离地面5米以上的悬岩陡壁上。呵呵,古人类用这种方法葬逝者,到也有趣。”
“大约只有穷人才会如此吧。”我不置可否地沉吟道。
枫深深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连连点头:“是,泡泡说的一定不会错。”
“贫嘴!”闻言我不禁好笑。
沿路上,我们又看见好几处或大或小的悬棺群。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来临,落日余晖透过婆娑的树林,将铺天盖地的萧瑟之秋,竟然渲染出一丝的春色。
远处,竹林深处,隐隐一座石城墙巍峨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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