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人泪

　　到奶奶家的第二天，和伊宁一起去村庄各处走走。
　　先是东北角的小池塘，池塘连着蜿蜒的河流，几尾鱼稀稀落落的游着，有着别样的悠然。沿着村庄中心的小径走到荷花塘，此时正是初夏，田田的叶子矗立着，如舞女的裙。兴许没有朱自清《荷塘月色》的热闹，却也不失静幽。小村庄大抵也就这两个去处尚净，若要走向大自然，少不得到溪边、山中。
　　在小村庄，有一个特点，就是小。走一步就可以看见三个熟人的感觉。也正因了小，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显得很庸俗。比如现在，大多说着我和伊宁。我担心伊宁无法接受这样的的蜚语流言，毕竟他好像没在小村庄呆过。
　　我细心的查看伊宁的神情，倒是无什么波澜，大概男孩子要更不在意这些？哦！我忘了，他听不明白我的家乡话！
　　原来，听不懂家乡话也不失为幸运。因为不好的言语，本就不该入耳，更遑论入心。
　　“其实，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还是知道那些话的。只是苦了你。”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难听的话。”
　　“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太听清。”
　　“带我去小溪看看吧。”
　　“你见过小溪吗？”
　　“它暂且还不是特产。”
　　“也许我该去申请，毕竟越来越多的小溪干涸了。”
　　“期待。”
　　“申遗成功我就……”
　　“嗯？”
　　“申遗成功请你吃饭吧！”
　　“就这样？”
　　“我愿意听取你的意见。”
　　“到时候再说吧。”
　　“逾期不候。”
　　“因为我想你申遗成功也许我已经轮回好几辈子了。”
　　“好几辈子都不一定会成为世界自然遗产的。”
　　“是它不够特别，兄弟姐妹竟全世界乱跑。”
　　谈话间，竟已到了入口，远远的听见水流声，近了，更是缠绕耳畔。溪水依然清澈见底，如孩提时那般。忽然很想那群伙伴。
　　想起尚小时，和村里的伙伴一同来，那个时候的溪道和现在不同，往前走100步左右，整个河道都是溪水，只有如今脚下这大块空地。一行六人里，属我最胆小。所以其他伙伴都想去看看前面的景色。少数人服从多数人，我也只得一同去。去的时候不是走平地或者溪道，而是需要走一段路踩石墙上微突出的小石块，细长的，宽约5lm，参差不齐。
　　男孩子们一溜烟就不见影了。只有女孩还照顾着我，紧紧牵着我的手，带我走过那段对我来说艰难的路程。可是如今，都各奔东西，再相聚已难，更何况溪道变窄，向前去已不需要那段路程了。
　　恍然觉得，人生的每一件事都那么珍贵，因为我们真的不能够怀着同样的情致和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就如政治书上所说，人一生中不能跨越同一条河流。
　　现在想来，自己曾经真真是足够任性呢。对每一件事都无比无谓，因为无知，所以任性。所以很想对曾经遇见自己的人说声对不起。也想说后来遇见我的人多么幸运，就如张爱玲所说，如果你认识曾经的我，就会原谅现在的我。
　　脱下鞋，和伊宁一起向前走去，无言的默契。他静静地陪着自己，任凭自己神游天外。只有此刻，我的心才如大自然般无比宁静。头顶是骄阳，身旁是良人，脚下是清溪。
　　愈是往前，溪水愈是清澈。一过溪道转弯处，便见到对这条溪流而言的小岛。真的是悲怅外的惊喜。
　　从前来是没有的。
　　岛上什么生物都无，我喜出望外，一脚爬上去，沙子很细，很软，轻轻的按摩脚底。一下子通到心尖，酸涩的柔软。以前觉得这种沙在海边才能遇到，毕竟溪流如何难得会有这样一座小岛，原来，我已如此久不曾来过了。
　　兴匆匆的冲下小岛，到岸边捡了根树枝，开始胡乱写字，我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沙滩。
　　伊宁默默望着，我大方地把手上的树枝掰成两段，递了一支给他。只见他无可无不可的也写起来。一切完毕，我写的是宠辱不惊，伊宁写的是永乐安康。
　　夏天的阳光总是太直，晒得不行才惊觉累了。有多久没有如今这样活泼了？好像自己真的在时光的沙漏里失去了它，渐渐沉默，渐渐无言，渐渐学会了不再一惊一乍。
　　不顾阳光的后果，就是晒伤了皮肤，裸露的部分，几天几天的不见好，红的发疼。好在尚可忍受。
　　奶奶知道我归期渐近，变着法儿的给我做食物，如今，更是了。竟说要给我做糍粑。在农村，做糍粑是需要人力的，用木头做的一人高大锤头，砸向装在石头做成的圆墩里的煮熟糯米。这个过程需要女人煮，男人锤，并且重复一次。然后，还得把它们分成一个一个的小剂子，粘上甜甜的豆粉。
　　我知晓这个事情，连忙阻止。我确实爱吃，可是如果要隔壁邻居都出动，只为了那一小块食物，投入与产出明显的差距啊。
　　好在奶奶明事理，也就轻易说服了。结束了还来一句，“反正你结婚的时候，也吃的到。快了吧。”
　　奶奶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我正想解释，却被制止了。也罢。老年人的愿望不就是这个吗？陪着你健康成长然后看着你幸福的结婚生子。忍着泪把你送到别人手中，然后在心里祈祷小两口能够化所有干戈为玉帛。
　　奶奶，我只想对你说，也想对爸爸妈妈说: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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