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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
夜尽天明，青崖坐在镜前梳妆，雕花木梳将长发一梳到底，长发及腰，更衬得镜中女子妖娆气韵，白色的寝衣柔软的贴在身上，若隐若现之间透出一点诱色，自镜中，清晰可见身后床榻之上正慢慢爬起的意风。
正欲下床，却感到一丝异样，突然心道不好，忙不迭穿好衣裳，唤青崖，“青崖，赶紧穿好衣服，我爹知道我在这里，派人来了。”
“啊？”手中梳子一落地，她一个转身便将衣裳穿好，随着意风从窗口飞出。
意风怎不知家中妖侍如何本事，就算是两个他也未必打得过，他们逃了好几里地，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放了她，我跟你们走。”意风将青崖藏在身后，肃目说着。
其中一个妖侍变出一顶轿子来，挥手道：“只要公子肯上轿回去，这个姑娘不为难。”
青崖轻轻扯着他的衣角，“不要丢下我。”
“乖。”他拨开她额前刘海，轻描淡写的在她额心吻下，“我只是回家一趟罢了。”
青崖不住的摇着头，“你骗我，你骗我。”
他曾说过他是逃婚出来的，这次回去，并不简单。
仔细想想，也是，白姑娘是第一，便会有第二，这个第二，永远都不会是她，她早该想到，早该明白。
曾经流浪市井街头的小混混，长相丑陋，不温柔也没有才华，唯独就是有一颗纯净的心而已，然而这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利用，供人玩弄罢了。
她哭喊着将他一把推开，“我真傻，难怪你总是喊我傻丫头傻丫头，还提醒我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我都不明白，你这么好，怎么会看上我这样一个傻丫头呢！我真傻。”
“青崖，你听我说。”他极力想解释，想靠近她，她一直后退，推开他。
她绝望的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说罢，她将内丹逼出，震碎了心脉，“既然如此，倒不如死了干脆。”
她看见，满树的桃花争相开放，一片片，一朵朵，落在地上，落在身上，落在她的眼前，殷红一片，像极了曾经他们在一起时的样子。
只可惜，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如期美好，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拥有美好的结局。
春去秋来，红叶飞过天地，最终归入尘土，下起了茫茫大雪。
寒雪飘散在狐岛每一个角落。
青崖卷缩在路旁吃着路人施舍的馒头，望着漫天飘雪，眼神空洞。
自她从妖市醒来，一切都变了，她并没有死，白姑娘也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名为意风的男子，一夕间，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可是，她身上穿的这件绿裙衫和那面意风赠与她的银镜却真实存在着。
她不信，她不信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是毅然决然的回到了狐岛上，想寻到他一丝踪迹，可是，寻了一季又一季，还是找不到他。
尽管寒冬腊月，她依旧坚持穿着这件绿裙衫，时光荏苒，她又变成了最初的那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真是讽刺。
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将她捡回去，待她那样好了。
她从袖中掏出银镜，用冻得红肿肿的手去擦拭上面的寒霜，镜中的自己多么狼狈，干裂的嘴唇轻轻的颤抖，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疲惫着闭上了双眼。
“小姑娘。”
突然一个清爽的女声在她耳旁响起，身上似乎被披上了一层柔软的外衣，她睁开双眼，看见了一双纯净美丽的眼睛。
原来是个长相甜美的小姐，她穿着粉色衣裳，一双眼睛美丽又水灵，轻轻笑道：“小姑娘真令人心疼，跟我回家吧！”
青崖已经被冻了好几十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看见她递过来的水和饼，便狼吞虎咽的吃着，就这么，在那位小姐的再三坚持下，她跟着那小姐上了马车。
来到小姐的家，她被安置在一间及其舒适的房间，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洗了澡，穿上了保暖的衣裳，坐在小姐房中，隔着火炉，那位好心的小姐正在为她手上的冻疮擦拭药。
“我叫远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崖。”她低声说着，“谢谢。”
远玉为她上好药，笑着说：“不用谢，我也不是白搭救你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青崖满脸疑惑，“我，我能为小姐做什么？”
“当然，你是不能做什么。”远玉撑着下巴，打量着她，“姑娘年轻貌美，就流落街头，孤苦无依的，岂不可惜，我想为姑娘许个人家，从此便不需要流落街头，辛苦度日了。”
“我……早已嫁人，只不过，丈夫跑了。”她含泪道：“辜负了小姐期望，对不起。”说完，她就要往外头走，却被远玉一身拦截。
“不许走，我救了你，有恩于你，你需报答我，怎可一走了之。”
青崖犯难，“小姐……这是何意？”
远玉思考半响，又将她拉回房中，握着她双手，说：“恩，我不在乎你有没有过相公，不过青崖姑娘，我真的很需要你帮我，替我出嫁。”
“什么？”青崖忙松开她的手，“不行不行，我这副模样，别说嫁人了，一般男子见了，岂不逃之夭夭，小姐找错人了。”
“没找错，就你了。”远玉见劝说无果，索性放出妖粉，将她迷倒在地。
她忽闪着可爱的大眼睛，叫来下人，“把青崖姑娘好好招呼着，今晚我要和她睡一个房间。”
“是。”
她被迫嫁人了，而且是嫁给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人，临走时，她还是昏昏沉沉，也不知何时就换上了红妆，盖上了红盖头，却只是听见耳边传来远玉打趣着的说：“青崖姑娘，对不起了，本小姐是自私了些，不肯嫁给那个瞎子，不过你放心，那人家衣食无忧，在物质上算是全岛上最好的人家了，想来他们也不敢不喜欢你，那公子那副模样，还指望娶个什么样的，说到底，你有手有脚无处残缺，倒是便宜了人家。”
若不是她正头晕的很，哪怕她手无缚鸡之力也一定要与那远玉打一顿，她的终身大事，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做主了。
“好了，扶姑娘上轿子。”远玉退开大路，往心爱的娘亲怀里蹭去，腻歪着。
……
冬霜雪月，却有红喜盖地，喜花飘落一地殷红，闻名狐岛的花狐少爷迎娶赤狐小姐这桩姻缘人人说道，却叹花狐少爷年纪轻轻便瞎了双眼，耽搁了人家好端端的姑娘一个。
青崖坐在轿中颠簸了些许后便被两个喜娘一左一右的扶了出来，仓促行礼后就被推入了一间房，斜蔫蔫的靠在床头，此时，药性也差不多褪去了。
正想着待会怎么逃出去呢，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苍白无血的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她一闭眼，差点吓晕过去。
“别怕，你，就是赤狐小姐远玉吧！”他耷拉着手下去了，声音颓颓。
青崖这才慢慢稳了心，用尽全力从床上坐了起来，扯下头上的红盖头，发现这床上还躺着一个人，近身一看，她惊慌失措的站了起来，反复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见到的那张脸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了，意风，她几乎忍不住要叫出来，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她发现，他……似乎看不见她。
“怎么了，姑娘为何惊慌？”他听见响动，下意识的用手去摸，却是除了冰冷的床以外，什么也没有，便放弃了寻找，自顾叹了一声，“姑娘定是看见我这副模样，失望透顶了，也罢，姑娘若是害怕，回去便是，明日，我差人将休书带到姑娘家中，这门亲事算是了了。”
红烛摇曳，新人对影。
青崖擦干两行清泪，悄悄坐回床边，用红布遮住他的双眼，未等他反应，她便吻上他的唇，双手紧紧将他的手臂扣在两边，妖市客栈内那个特别的表白，还历历在目。
他大概是闻到了她身上独有的味道，震惊，羞怯，无地自容着挣扎，却因为自己这双残废的眼睛和内心充斥着的自卑，如何也挣脱不出她炙热的吻，是了，便妥协着犹如一具干巴巴的尸体，遮目的红布之上早已被泪水湿透，他的唇被她咬出了血红的印子，痛得他表情扭曲。
“原来，你是远玉。”他自嘲的笑着，肩膀被她狠狠一咬。
她用力拍打着他，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是，我若不是被人抓来替人出嫁，也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没有死，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只是为了，不再糊里糊涂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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