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

　　洛阳城郊，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前，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
　　“哎呀，老李头，你也来瞧病？”
　　一个满面蜡黄的汉子拉住排在他前面的那个人的肩膀。
　　那人回过头，见是一七旬老汉：“二梁子，你也来？”
　　二梁子摸了摸肚子，苦笑：“是啊，还是老毛病，腹泻，几天都停不下来。你还是老寒腿？”
　　老李头愁容满面：“是啊，年前大儿子一家带我去了趟洛阳城，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说根治不了。本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治了，可还是疼的睡不着觉啊！前几天听说小水村的这家大夫看病很有一套，就来试试看。”
　　二梁子接道：“是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死马当做活马医。”
　　前面一人转过脸儿来，像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只见他不屑道：“什么叫死马当作活马医？告诉你们别乱说话，这小水村的林大夫不知治好多少人的病了，就连皇城内的达官贵人也常请他看病呢！我从洛阳赶了两天路才赶到这里。”
　　“当真那么神？难道给你瞧过病？”
　　“那当然！实不相瞒，我那内人五年不怀一胎，自从林大夫瞧过之后，回家没多久便有了身孕。”
　　二梁子觉得有蹊跷，又问道：“那你为何再来？”
　　先前那人甩开了手中折扇，不好意思地说：“嘿嘿，上次我来求儿子，这次来求个丫头。”
　　……
　　很快，他们就排到了内堂。
　　当看到那个为病人把脉诊治的大夫时，第一次来看病的人都不由得暗自吃了一惊。
　　这林姓大夫已经名满洛阳城内外六七载有余，可现在看起来他不过二十岁，而且生的眉清目秀，一袭碧色衣袍更显少年英气。
　　眼下他正给一位老婆婆诊脉。
　　这位老婆婆是这一带远近闻名的媒婆，人家不光嘴上功夫厉害的狠，经她说成的人家，没有一家不过的和和美美的。
　　“林大夫，我这心口闷的毛病，到底是为何啊？”
　　林大夫收回手，道：“不过是年纪大了有些气血不足。我开些药，您回去煎上三帖就好了。”
　　“那好，老身此次来的匆忙，银钱怕是带的不够，明日老身再……”
　　“不必了，婆婆，您老远过来已经够辛苦了。”
　　林大夫执笔飞快写下煎服方法，又朝书案下暗格一弹，身后放置草药的抽屉便被丝线牵引出来，他熟练地抓好一些枸杞和当归，随后拉出几根丝线牵引纸张飞起，很快将那药按量包好。
　　婆婆接过药，有些过意不去，便道：“林大夫，您现在还是没有夫人？”
　　林大夫点了点头。
　　婆婆抽出怀中大红鸳鸯手帕，笑道：“实不相瞒，老身一直帮您物色着人儿呢！没个女人操持着，这日子总不像样子嘛。”
　　林大夫不好意思道：“婆婆，我不是一个人，还有阿宁陪着我。”
　　“哎哟，就您家那个活宝啊？”媒婆不知何故睁大了眼睛，啧啧道：“您不说还好，您那个宝贝丫头整天与那帮野小子混在一处，下河中摸鱼泥地里打滚……她亲娘死的早，没个女人照看着，性子总归不好约束罢。”
　　林大夫无言。
　　媒婆站起身，笑眯眯道：“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就是为了孩子，您也要成个家啊。”
　　最后那一笑，让林大夫起了不少鸡皮疙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夕阳西沉，暮色将临，这个种满了各种草药的小院子也送走了它最后一位客人。
　　林中灵推开房门，活动了下发麻的四肢，看着卯日星君换了班，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连这院中一直被草药味充斥的空气也飘来了些许糙米的清香。
　　他朝院门处望了望。
　　不知小家伙今日又去哪里玩耍了，这个时候应该快回来了吧，赶紧去生火做饭，她昨日念叨着想吃葱油饼来着。
　　刚转过身，就听得熟悉的童声响起，随后便是急促的敲门声。
　　“林大夫！林大夫在家吗？！”
　　他打开门，只见一个村里的汉子站在那里，一只手牵着一个抽泣不止的男童，另一只手拽着一个还在挣扎的女童，女童的小脸蛋糊了泥巴脏兮兮的，却神气地面朝天，看也不看人一眼。
　　林中灵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林大夫，本来小孩子玩闹的事不想惊扰您的，可这……”
　　汉子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您看看，您这丫头将我们家二宝子弄成什么样了！”
　　林中灵这才看仔细了那男童，那男童比她高了一头，红肿的脸上还有泥巴的污渍，糊上泪水后的一张花脸甚是让人忍俊不禁。
　　林中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汉子瞪大了眼睛：“林大夫！”
　　“咳咳，”林中灵咳了两声，看着小女孩严肃道：“你欺负小伙伴了？”
　　“哼！明明是他先耍赖，大家一起摸的鱼，可他偏偏拿走最肥的！”
　　小女孩瞪大了原本就不小的眼睛，一口娃娃腔义正言辞。
　　小男孩仗着父亲在此，鼓起勇气说道：“可我比你大啊，就该拿大的！”
　　“可是那几条大鱼是我摸到的啊，你只摸到了泥鳅！”
　　小女孩愤怒了，就要扑上前去。
　　林中灵一头冷汗，赶紧将她抱了起来。
　　“那个，小孩子不懂事，我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小女孩生气地扭过头去，身体耷拉在林中灵肩膀上，小声嘟囔着：“哼。”
　　话未说完，小屁股上就被轻轻一拧，她赶紧住了嘴。
　　那父子二人见林大夫甚有诚意，便也不多烦缠，草草说了几句便离去了。

　　“放我下来。”
　　林中灵将她放了下来，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
　　小女孩抬头瞥了他一眼，撅起嘴又不说话了。
　　林中灵看着她，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女孩也笑了，一下又跳进他的怀抱中：“阿灵，你最疼我啦！”
　　林中灵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你这般调皮任性，可让我挨了不少唾沫星子啊，我今日想了个能让你老实下来的办法。”
　　“什么办法？”
　　“我打听了一家私塾，准备让你去念书。”
　　阿宁眼睛亮了：“啊，念书好玩吗？”
　　“当然好，博览群书，可以通晓古今。”
　　“可是，通晓古今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这个好玩呐！”
　　小女孩说着，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雪白毛茸茸的大尾巴，还摇了摇。
　　林中灵摇了摇头，道：“阿宁，我们终究是在尘世做凡人，就要按这尘世中的规则行事。你若在人前变化，会吓到这些凡人，知道么？”
　　“知道啦！我也就只能够把它变出来，其他什么都不会啦。”
　　林阿宁收起尾巴。
　　林中灵看她模样可爱，顿时心生怜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这样的日子你开心么？”
　　林阿宁似懂非懂他的话，转念一想，就说：“当然开心啦，阿灵你这么好，如果能永远永远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啊！”
　　林中灵抱起了她，笑道：“当然要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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