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到不能爱

　　父亲的突然回来，是在我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他带着久违了很多年的“父亲”头衔，像恶魔一样飘回到我的生命里，小时候的恶梦再一次地跟随着它回来了，回到了我的身边，于是，我开始每晚不停地做恶梦。
　　父亲不再像当年那样意气风发，可以指着我遍体鳞伤的身体随意地挥霍与糟蹋，几年前他因为中风，下身早已瘫痪，一直坐在轮椅上渡过他安详的晚年，他把生意全数交给了顾胜炎打理。
　　顾胜炎，这三个字在我心里似乎被尘封了很久，久到打开来的时候，里面生成了很大的铁锈。
　　我看着父亲越来越苍老，看似慈祥却异常虚伪的面庞在我眼跟前一晃一晃的时候，我深深地感觉到了从脚底下面一点一点往上升的那种熟悉的凉意感。
　　他从回来之后一直便把自己关在他曾经最喜爱的书房里，我是害怕那个地方的，所以，他不叫，我是从来都不会进去自我回忆的。
　　听管家说，他这一次回来，再也不回国外了，他还一起带回了顾胜炎和一个一直在照顾着他的美丽女护士。
　　那个年青，朴实的女子，扎着一头马尾辫，即使跟了有钱的老男人，却从来没有在人前穿过时髦昂贵的衣服，也许这正是那个男人之所以会喜欢上她的原因吧。
　　那个女人很爱笑，笑起来的时候细细的眼睛像弯弯的月亮，甜美的可以腻死人。
　　她跟我不一样，我从来不在人前笑，我喜欢淡淡地面对别人，我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交会，可她不一样，她会笑，对所有人笑，对老男人笑，对下人笑，对陌生人笑，对冷淡的我笑。
　　她对他的照顾似乎很周到，周到到几乎成了贴身服伺，几乎寸步不离。

　　他的回来，让我很难抽出时间去医院看望小牧，我被困了整整三天，三天后，我再去医院找他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了。
　　我像个疯子一样拼命地打他的电话，我去他在的学校里寻找他，在他家门口围堵他，可是那天之后他似乎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了他，我越来越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感觉会是那么在意，那种不想被丢弃，那种不想失去的冲动，将我紧紧地纠缠我，让我透不过气。
　　直到有一天言言突然打电话给我，约我出去，我臭着脸去见她，她把照片丢到我面前，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地对着空气说，“我知道你最近在找他，他玩失踪嘛，这照片你自己看，地址我也给你写照片后面了，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做了，就这样吧。”说完她便两脚一伸站起来要走，我想她一定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消消气。
　　我把面前的照片在桌子上一一摊开，看着它们一一摆开在我的眼前，我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恶狠狠起来，我死死地盯着照片里面，那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我狠狠地盯着，盯地眼睛都开始发红发肿，渐渐地我感觉到了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慢慢地汇聚起来。
　　我紧紧咬住下唇，却发现此刻连牙齿都在不住地颤抖。
　　我千山万水想要寻找的人，就这样出现在相片中，他拥抱着他怀里的女孩，用那种无比温情地眼神望着她，女孩含蓄地笑着，那画面真是格外地和谐啊！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的小牧居然有一双这么深情的眼睛，那眼睛像会说话，闪闪发光，被看的人一定很幸福，因为我只是单单看着相片，我也能感受到他们的那种幸福和甜蜜。
　　那原本是属于我的幸福和甜蜜，如今，却让我活生生地看着我的他与别的女人的幸福在我眼前放大再放大。
　　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难受着我的心脏，那是一种接近死亡的窒息难受，在我的身体里冲刺着，从心底最深处直漫到喉咙，再通过血液、神经慢慢地冲到大脑深处，把我全身上下激的想发狂，让我突然有一种想变成一条狗，咬死相片里面那温馨场面下的两人的冲动。

　　我按着相片后面写着的电话打过去，当听着手机里传来滴滴的声音时，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这么紧张和慌乱过，我害怕了，我想这时候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像彩虹一样，七种颜色的瞬间转变。
　　那边终于传来了声音，是一个年迈却洪亮的声音，我忍住激动，淡淡地问，“张霆牧在吗？”
　　“他啊？你等下，我去给你叫来……”
　　我的心跳跟随着等待的时间一分一秒的狂乱着，直到那一声“喂”的出现。
　　“小牧……”
　　然后“啪”一声，我便听到他把电话挂断了的巨响声。
　　我的耐心一向很好，我知道他在躲我，所以做为猎人，我就要一步一步紧紧地抓住机会把它困住。
　　我一遍一遍地听着电话里传出来同样的语音话语，直到听到第44遍，我终于失去了耐心，我的耐心全被他磨光了。
　　我把手机丢在地上，用力地用脚去踩它，直到它外边的壳渐渐地出现裂痕。
　　我还是觉得胸口发闷，难受的打紧，翻出曾经因为小牧而戒掉的烟，抽出一只，点燃，一口一口拼命地吸着，许是很久没有这么拼命地吸过烟的关系，我每吸一口喉咙就发疼，就开始咳，那种似乎要把命都咳掉的感觉。
　　我愤力地把烟丢开，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倒在地板上，整个脑子都乱的很，我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无法让自己心平气和，我想，我想杀死那个迷惑了小牧的女孩。
　　只有这样，我的小牧才会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又爬过去捡起被我丢在一边的烟头，它还亮着，我一咬牙，把它按在我的手背上，很快便传来了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
　　而我已疼到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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