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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头恨(3)
“已经下过一场雪了,楚寒还是穿的那样单薄,我想着在下一场雪之前,给他把这件冬衣做好。”
灯下苏浅认真缝衣的模样犹在眼前,此刻,终是迎来了第二场大雪,青帝却只能看着她在纷飞的雪花中失声痛哭。
三天前,酒醉的楚寒拉着青帝的手,诉说了一腔的爱慕,三天后,青帝将楚寒的三心二意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苏浅,从那日,知道了苏浅会因为自己亲近他人而难过之后,青帝开始慢慢与好友们疏远,她全心全意的守候在苏浅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看到苏浅与楚寒恩爱的样子,她的心里,隐隐作痛。
看到了苏浅对楚寒的深情,便无法忍受楚寒这样的心猿意马,虽然凡间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但是在青帝的心中,苏浅是值得一心一意爱护的女子,她容不得那样的亵渎。
她看到过苏浅哭,看到过她生气,却从来不曾见到她这样撕心裂肺的难过,她在雪中哭着,红肿着双眼,几欲晕厥。
青帝站在她的身后,从前,她觉得纵然告诉苏浅也是无妨的,她觉得楚寒能够对苏浅好,自己能够更好,那样一个人,失去了也没有什么,或许,他的位子,自己能够代替也未可知。
然而此刻,看着伤心欲绝的苏浅,青帝后悔了,她还是那样不会安慰人,可是从前苏浅难过,自己能伸出手让她咬,逗她笑,而今,却是不能了。
“我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唇角轻扬,青帝抬起头,雪花落在眼睛里慢慢化成水流了出来。
我抱起双臂,即便窝在流魄的怀中,流魄说这神识里气候,时间对我们是没有影响的,可是此刻看着急速下落的大雪我依然觉得冷的彻骨,冷的想哭,都说旁观者清,我曾是那样自信的走进归魂录里,想要弄清楚青帝与苏浅的感情,想要打开她们的心结,现在,却是分不清谁对,谁错了。
苏浅会为青帝难过,却会为楚寒伤心欲绝,青帝能够对苏浅千万般好,却终究是女子。
告诉苏浅楚寒的所作所为没有错,无法控制的靠近青帝在意她也没有错,那究竟是谁错了?
正元二年在苏浅的哭声中落了幕,青帝竭尽所能的代替着楚寒的角色呵护着苏浅,更是向她诉说了心中的情愫,“……看到你们我会心痛,会难过,看到你开心,我也很欢喜,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苏浅脸色微微发白,眼中有着欣喜,却更多了一层迷惑,“我也是……看到你与别人一起我的心里总是……我也说不上来。”
听到了那句我也是,青帝开心的抬起头,她只觉得心中满满的,又是羞涩又是高兴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一般。
从那日开始,她对苏浅更加上心,我看着二人的点点滴滴,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她们如此也算是彼此坦诚了,你怎么反而忧虑起来?”
我看了流魄一眼,任由她把厚重的斗篷披在自己身上,“我也说不上来,大约是因为我知道她们那样悲伤的结局,又或许,我看到苏浅一日一日迷茫的目光,也可能是因为……正元三年,毙于西市吧。”
揉了揉我的头,流魄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因为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发生改变。
大概是知道青帝还会二世为人吧。我这样想到。
终于,苏浅还是原谅的楚寒,青帝安静的看着他们一如既往,仿佛被时光抛弃的从来都只是她。
日复一日的看着他们从眼前走过,心痛的无以复加之后,青帝终于离开了白鹿书院,人世间的情爱,她不懂,却这样深刻的体味到了痛,她安静的住在山下的小镇上,每日看着日升日落,期望着总有一日,她能忘却此间种种,闲暇之时,从好友口中得知,苏浅与楚寒终是分了开来,在女儿的要求下,苏父甚至退回了楚家的文定之礼。
青帝的心,又开始跳动了,她找到苏浅,一如既往的照顾着她,又看到了苏浅的笑容,又听到她的声音,青帝却也渐渐发现,苏浅很少再对她任性撒娇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着,她们却看似亲密的渐行渐远。
站在转角的石狮后面,看着苏浅挽着一满面英气的女子笑的开心亲昵,青帝只觉得怒火冲昏了头脑,她原以为她们在一起了,她原以为苏浅这样的笑容只会在自己面前绽放,若是楚寒,她无话可说,为何她跟自己越走越远,却这样依赖了别人?同为女子,为什么是别人?她猛地冲了出去,一把将女子推开,冲着面带惊讶的苏浅吼道:“苏浅,究竟是我会错了意,还是你根本就在玩弄我,你就真的不在意我会心痛吗?”
“我不在意,也不想在意了你懂么?”大声的回复了青帝,苏浅的眼里满是疲惫,“若是曾经我说过什么,现在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都不要了,我好累,我什么都不要了可以了吗?”
大颗的眼泪滑出来,苏浅看着青帝呆住的面容,转身离开。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来,来之前,我是打算改变些什么的,事到如今,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我却发现在她们的感情里,自己无能为力。
原来有些东西,真的回不去的。
“青帝到底会因何而死,真的查不到吗?”
广楼门三个字让我心中不安,记得归魂录上记载了这个地方可是会发生什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归魂录不过是神识碎片收纳之所罢了,如今我们就在碎片之中,又上何处去查呢?”
知道别无他法,我抬脚跟在青帝身后走进了广楼门匾额旁边的客栈。
“怎么安顿好了?”
“已经带进去了,好不容易从书院里骗出来的,李爷已经进去了?”
“可不是嘛,多少天没开荤猴急的不行。”
擦肩而过,一旁两人鬼祟的耳语飘入了青帝的耳中,她冷着脸,皱了皱眉,目光落到了其中一人身上,熟悉的面孔让她一愣,那人不就是数月前一直陪伴在苏浅身边容貌英气的女子吗?
心中疑惑,青帝忙走到柜前,一把抓住店小二,厉声道:“方才可有一身着儒服的女子上楼?”
店小二见她面容凶狠,连忙点头,“有有有,在左边天字房。”
甩下一脸迷惑的店小二,青帝跑上了楼,刚刚走到天字房前,便听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心中一紧,连忙踹开了门,只见苏浅衣冠不整的呆立在一旁,面色惨白,满脸泪水,喉咙中发出呜咽之声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手上滴着血,面前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倒在血泊之中。
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走来,青帝连忙关上门,整个人也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心中千百个念头闪过,她深深的看了苏浅一眼,而后从背后将她抱进了怀里,感觉到苏浅的颤抖,青帝心中一疼。
“别哭了,有我在。”
苏浅的耳边传来那温暖而熟悉的声音,她渐渐安静下来,还未回头,便觉得巨大的困意袭来,朦胧中,她看到了青帝的笑容,如同水中的明月一般,轻轻一碰,便破了。
“姑娘,别跪了,大人不会见你的,今日上头已经下达了批文,那陆灵威被判斩立决,明日午时于西门行刑,天王老子也救不回来了。”
府卫看了一眼这在府门口嗑破了头,长跪不起的女子心中不忍,便将才颁布的处决告诉了她。
苏浅听罢,身子一晃,心中绞痛不已,张了张嘴,竟是吐出一口血来。
我紧紧咬着牙,却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下去了,今生已然这样,既然无可挽回,何必再纠缠第二次,不顾流魄的阻拦,我借着隐身咒,奔进了青帝所在的牢笼里。
“苏姑娘为求重判,在府衙门前长跪不起,磕破了脑袋,那样如花般的一个人,如今形如枯草,面无血色,她这样痛苦,这样的在乎你,还不够吗?”
猛然听到声音青帝呆了一下,随即想到是天一阁的那两个弟子不由安了心,“她痛苦吗?”抬头看向墙壁上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她精致的面容上陇上了一层黯然,而后,她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水中花令人捉摸不透,“我很开心。”
疯子!我后退了一步,原来在青帝的眼里,痛苦竟然只是爱与不爱的证明?即便从此以后苏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这世上她也不在乎,即便今后,那个她深爱过的人日日煎熬,她也不在乎吗?
别过头,我突然不想看到这一切。在流魄的牵扶下回了客栈,一夜无眠,当天终于亮了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走到了西市前。
天色微微有些阴沉,似是要下雨,西市之中摆着一大块木台,木台那头置着一个长案,长案后面的屏风,威严的写着一个“周”字,临近午时,监斩的官员和士兵都已就位,青帝穿着肮脏的囚服,乌黑的头发被随意盘在头顶,她俊美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人群中几个身着儒风的学子掩面哭泣,那是她的一班好友。
“好了好了,时辰快到了,速速饮了送行酒,该上路了。”
刽子手的不耐烦的吆喝中,苏浅提着篮子,步伐不稳的走上了木台。
青帝定定的看着那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的女子,来这红尘走一遭,竟惹来这份肝肠寸断的牵挂,浅浅,生出这样的缘分,究竟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不幸。
低头将苏浅喂到嘴边的酒喝下,青帝看向她,目光中有着些许期盼,与不舍,“你爱过我吗?”
手中一抖,壶里的酒洒在了苏浅的衣襟之上,她眼中慢慢红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我就要死了,告诉我实话就这样难吗?浅浅”青帝的笑容里,满是苦涩。
“我不知道……”苏浅声音颤抖,神色凄然,眼底如同覆上了终年不散的大雾,她看着青帝,悲伤绝望。
眼泪疯狂的流了出来,爱吗?爱过吗?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一切走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何要逼她?
两个士兵将苏浅拉下了木台,监斩官手里的令牌落在了地上,青帝闭上了双眼,唇边的笑容满是嘲讽,刽子手举起手中的大刀,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平静的囚犯,仿佛死与她而言是一种解脱,没有多想,大刀狠狠向犯人的脖子砍去。
隐忍了许久的雨终是一点一滴的落了下来,青帝的血融进雨里,慢慢围在了晕倒在地的苏浅身边,那一滩暗红看上去那么刺眼,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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