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荇

　　肖乐的葬礼在老家举行，那边还有肖家的几个亲戚什么的，再加上肖乐的几个朋友，到的人也不多。习俗上的事儿基本都是些老人帮着料理了。
　　陈主任又多给了肖城两天假，让她休息，但肖城没答应，一听说有采访，又自己跟着同事去采访了。陈主任挺生气的，打电话给她，骂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让你休息还轴上了，又不扣你工资，回头别说我不讲人情。”肖城的声音有些哑，说道：“主任，知道您心疼我，但是您不让我采访，我待着也是难受。”陈主任听了，语气也缓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跟着他们跑吧，不过稿子不用你写，写错了我还得改。”肖城应了，两天里还是交了三篇稿子上来，写的还挺好，最后都用了。
　　跟肖城的一起的记者赵媛跟陈主任说：“主任，小肖这样可不成啊，每天脸白的和纸似的，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现在更不成了。”陈主任也很无奈，只能叮嘱赵媛照顾着她。
　　平时肖城负责跑社会新闻，事儿挺多的。但最近大家有了线索都不告诉她，怕她累坏，肖城也就闲了下来。她们平时都在外面跑，只要不耽误赶稿基本不回报社上班，现在没事儿了，肖城只能在家里待着。
　　肖城家不大，一普通小公寓，租的。房东是一老太太，住肖城楼上，儿子挺有钱，本来买了楼上楼下两套房，准备住过来，但他媳妇儿不愿意，就空了一套小的。房东挺喜欢肖城的，虽然房子地段挺好，但房租没管肖城要多。房东太太知道肖城和肖乐感情好，肖城屋里平时没人来，只有肖乐常来看她。肖乐一下没了，肖城瘦了一大圈，房东太太不忍心，偶尔炖了汤给肖城送过去。
　　肖城待在家里，常常走神，电视开着，但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在乐什么。有什么可乐的？肖城想换台，但别的台听着不热闹。以前肖城家的电视就是摆设，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点害怕家里没有声音。
　　门铃响了，肖城以为是房东太太又给自己送汤来了，心里挺愧疚的，但一开门，发现是杨清荇拎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
　　葬礼之后，已经过了两个月，两人基本没联系。肖城想起肖乐最后那句要自己照顾杨清荇，想给她打给电话问问她有什么要帮的，但怕听到杨清荇听着难受，忍着没打。现在杨清荇站在门口，还是有点萎靡的样子，肖城见了，不知说什么好，只好让杨清荇进屋。
　　“今天不上班？”肖城给杨清荇泡了杯茶。
　　“今天上午没我的课。学生高三了，平时走不开，想着不如趁今天来找你吧。”杨清荇接过肖城泡的茶，也没吹就要往嘴里送，肖城抓着她的手拦了一下，水溅了出来，洒在肖城胳膊上，挺烫的。
　　杨清荇有点慌，忙放下杯子，抓着肖城的手看。肖城的手红了一大片，她冲杨清荇笑笑，说：“冷冷再喝吧。”然后起身去厨房用凉水冲了冲手。肖城回来的时候看杨清荇盯着自己有点紧张，说：“不碍事。”肖城知道杨清荇是高中老师，今年头一次教高三，工作挺忙的，今天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就问道：“最近有什么事儿？”
　　杨清荇点点头，说：“撞肖乐的那个司机找着了。”
　　肖乐没的那晚，警察赶到现场时，司机已经不在了，之后一直在找，但是没什么消息。
　　肖城一惊，忙问：“怎么找到的？”
　　“警察调查找到的。”
　　“谁的责任？”肖成问，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杨清荇有点沮丧，说话的时候眉毛拧在一起：“警察说那个路口附近的摄像头全都在维修，听说有一个目击者但现在找不到。”
　　“那个司机怎么说？”
　　“他说是肖乐的责任。”
　　肖城的脑子里嗡嗡的响着，本能地拒绝杨清荇的话，司机真的没责任的话，没有跑的必要。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事情总会弄清楚的。”杨清荇看了肖城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肖城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这里离杨清荇上班的地方虽然不太远的，但她怕杨清荇赶着上班不吃饭，站起身说：“吃了饭再走吧。”杨清荇没有拒绝，说了声“好。”和肖城一起往厨房里走着。
　　杨清荇和肖乐结婚一年，来肖城家的次数不太多。肖城平日里总给人一种很远的感觉，那种带着客气的拒绝，让杨清荇觉得不太敢接近。杨清荇拎着带来的东西，说她父母过来了，让带些东西给肖城。肖城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是一些土鸡蛋。她从袋子里拿了几个出来，其余的放了冰箱。
　　肖城一边把蛋磕到碗里，一边对杨清荇说：“沙发上歇着吧，我做就行，爱吃什么和我说声。”
　　杨清荇有些犹豫，觉得肖城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忙，迟疑了一下，只好说：“我吃什么都行。”肖城笑笑，下巴冲门边一抬，示意杨清荇出去等着，杨清荇只好出去，走之前看肖城在切黄瓜，挺熟练的样子。
　　杨清荇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了一会儿，什么都看不进去，于是打量了一下肖城的房子。肖城家的客厅里收拾的很干净，东西不太多。杨清荇面前的茶几下面垫着一块大毯子，伸到沙发里。肖城家的沙发特别大特别软，人一坐上去简直要陷进去，但肖城刚才却没做在沙发上，而是坐在毯子上窝在两个沙发堆出的角落里，角落里还有一张薄毛被，看得出肖城很喜欢这个角落。
　　杨清荇坐了一会儿，肖城端着两盘菜出来了。杨清荇接过菜放在饭桌上，瞅了一眼，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青椒肉丝，看起来卖相还不错。一会儿肖城又端了盆黄瓜蛋汤和米饭上来。杨清荇啧了一声，说：“看不出来你挺会做菜啊。”肖城一边给杨清荇盛米饭，一边笑着说：“还成吧，以前肖乐都指着我做饭呢。”说完肖城有点后悔，瞄了杨清荇一眼，但杨清荇只是接过碗，笑了笑，说：“是呢，肖乐做饭实在不是人吃的，不过我做的也就比他强一点。”
　　两人吃完饭，杨清荇要帮着肖城收拾，肖城不让，说着：“你还是赶紧去上班吧，不是学生高三了吗。”杨清荇没坚持，走到门口，看肖城给她开着门，小声问了句：“肖城，以后我能来找你商量事儿吗？”
　　肖城楞了一下，说：“能，以后来这儿给你做点人吃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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