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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的使者
当犁疆赶到莲花池,眼前的一幕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祭台被围得水泄不通,祭台的中心,停着一只巨大的木甲鸟……机甲的主人,此刻手无寸铁,坦然地从唯一能够庇护他堡垒里走到了刀兵之下……
“什么叫万箭穿心也不会退缩……梅芙……你这个傻瓜!”
他的十指深深地刺进了手心……如果不是因为梅芙身陷囫囵,他此刻已经动手了……但他不能……在确保梅芙的安全之前……他不能对任何伽兰达的人动手。
当梅芙走近了国王,两个守卫用枪拦住了他,只要梅芙再向前一步,枪尖就会划破他的脖颈。一位学者打量了一下梅芙的装束,眼神顿时充满鄙夷之色。
“你是由谁管辖的百姓?有什么不能先去找官员申诉,再由哪位学者在朝堂之上报告给陛下?你可知,普通公民未经许可,擅闯圣地乃是死罪!”
梅芙双手抱拳,朝着国王行了个礼。凡是见过犁疆的守卫和贵族都愣了一下——那并非伽兰达的礼仪,而是……龙城的传统。
“什么意思?这个娃娃连伽兰达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吗?”
“你该不会是存心想要羞辱陛下吧!”
国王身边的贵族们纷纷叫嚣了起来,仿佛想要用高亢的声音来昭示自己的权威,而梅芙的眼睛并未从方才那位学者身上离开。
“我出生在流民街,并没机会习得伽兰达的礼仪……甚至连伽兰达的都城也未能一见,这位大人,我该如何才能向官员申诉?”
“什么?一个出生在流民街的贱民,居然胆敢来到这里……”
听到贱民一词,梅芙忽然愣住了。
“贱民……?你们……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他僵硬地抬起头,望着国王沙鲁瓦那傲慢的嘴脸,“那么……在陛下眼中,你那被驱逐于城墙之外的,整日吃不上饭,生活在暴力之中的子民,也是贱民吗?”
沙鲁瓦将目光移至别处,甚至没有正眼看梅芙一眼。
“贱民就应该安守本分,好好留在流民街,你居然还敢擅闯圣地……”
当梅芙从国王嘴里也听到了贱民一词,他黯淡的目光里燃起了怒火。
“陛下知道我……一个生活在流民街,从未见过都城的孩子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我从小就生活在暴力之中,没错,流民街的生活我已经习以为常,但我知道这种生活是不正常的!每天都有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死在街上,尸体被野狗啃食……无人问津。那些能够生存下来,长大的人,拉帮结伙地欺凌其他的孩子,只为了争抢那为数不多的食物……流民街与大漠接壤,沙化的地区正在朝着我们这里扩散,迟早有一天,流民街会被沙漠吞噬……”
梅芙向前一步,长枪的尖刺划破了他颈上的皮肉……
“贱民,胆敢靠近陛下!”
梅芙抓住了枪炳,朝着国王的背影嘶吼道:“陛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吗?因为留在那里,也只能是等死!建造这个机甲,来到伽兰达的都城告诉你真相,曾经是我唯一的希望!我相信你只是没有看见流民街的苦难,我相信你会倾听,我相信我的国王仍然会在意他的人民!所有的挣扎,都是为了这一刻……我从未见过宫殿的样子,但在天空中看到了那最闪耀的穹顶,我找到了这里……我看到了无数穿金戴银的大人,看见了陛下你……为何,你们能够穿着华贵的衣饰,居高临下地看着你们的人民惨死在街道上,还理所当然地嘲笑着他们的苦难!”
国王听闻一个“贱民”竟对他说出这种话,气得咬牙切齿。今天先是犁疆当着所有人的面顶撞自己,现在连一个贱民也敢这么对他说话,他指着梅芙,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将这个擅闯圣地的贱民拿下!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敢杀梅芙……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祭台之外传来。当沙鲁瓦看见声音的来源,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犁疆一手箍着阿什卡的脖子,一手攥着一个带血的箭头……
“不仅如此……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以龙城的名义与伽兰达为敌……而是以解决私人恩怨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像我这种恶棍……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可不会顾及什么道德问题~先杀你全家再让你生不如死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犁疆说罢,将箭头抵上了阿什卡的脖颈。
“放了梅芙,否则你会看到你的儿子惨死在你面前!”
“犁疆……你居然……”
阿什卡诧异地望着犁疆,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这个来自龙城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尊贵的客人,他压根就是个无赖!
犁疆并没否认自己是无赖这个事实。他只是低声说道:
“王储殿下,我说过……对我来说什么对什么错不重要,这是私人恩怨。我不是什么好人。得罪了。”
“犁疆……你要把这件事当成私人恩怨解决,那么我也告诉你,要是敢对王储动手,你也得死!”
沙赫耶尔拉开一张弓,语调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犁疆嗤笑一声,肆无忌惮地朝着沙鲁瓦嚷道:“沙鲁瓦,我们现在可以讨价还价了。你杀了梅芙,我杀了你儿子,这么做对你,对我都是亏本买卖。”
沙鲁瓦的嘴唇颤抖着,龇牙咧嘴地吼道:“没人敢跟国王讨价还价!”
犁疆朝着白玉般的地板吐了一口,“我呸!我管你国王还是……那啥,屁民还是贱民来着?你的儿子和梅芙一样大……同样是涉世未深的孩子,一个穿金戴银,一个衣衫褴褛,同样是童年,一个在深宫中长大,无忧无虑,一个在暴力中饱受摧残……凭什么?!就因为你觉得别人的孩子是屁民?在我看来你连屁民都不如!说吧,你是要拿一个你眼中的贱民的性命来换你儿子的存活,还是……为了杀死一个在你眼中草芥都不如的孩子,而失去你这穿金戴银的儿子?对你来说,前者并不亏本。”
沙赫耶尔再也按捺不住,愤然道:“犁疆,你太多分了,王储殿下诚意待你,你却拿他当棋子!”
犁疆紧握着箭尖,凌厉的眼神里丝毫没有退让的意味。
“沙鲁瓦,你没多少时间考虑了!让我带梅芙走,或者让我杀了你的儿子!我数三声……”
国王捏着拳头,歇斯底里地吼道:“犁疆你这个畜生!”
“一~”
犁疆眯起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国王暴跳如雷的样子。
国王环顾四周,用近乎请求的目光看着弓箭手们,“谁把王储救出来,赐万金!”
“不行……陛下,就算能杀死犁疆,也无法保证王储毫发无伤……”其中一个射手已经瞄准犁疆的心脏,但犁疆手里的箭头离王储的喉咙太近……且不提杀害王储的风险,就算救出了王储,这个铁公鸡一样的国王给不给赏赐还是个未知数呢。
“三!”犁疆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杀意,那一瞬间,沙鲁瓦仿佛看到了一丝不祥的阴云环绕在这位龙城的使者身边,没人知道国王具体看到了什么,但身边的守卫,全都感受到了国王眼睛里的恐惧。
“放人!”
国王喊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力气,大口地喘息着。守卫让开了一条道路,犁疆终于看见了踏风前的梅芙……他除了脖子上破了点皮,身上并没有伤痕,但那双澄澈的莲目却如同阴云密布的夜空。
“抱歉了,王储殿下,在我和梅芙离开之前,我还得烦劳你……”
犁疆挟着阿什卡,小心翼翼地走向祭台上的少年。
“梅芙,我们走,离开这个泯灭人性的鬼地方。”
梅芙僵硬地点了点头,随着犁疆走上了踏风。
“犁疆,你打算挟持王储到什么时候?!”
沙赫耶尔奔向祭台,弓箭直指犁疆的背脊。
犁疆看着惊慌失措的小王子,以及沙赫耶尔焦躁的眼神,淡然道:“我要带王储去看一样东西,但我保证,绝不伤害他。沙赫耶尔……若是不放心王储,你也跟来。”
“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你握弓的手非常有力,不像一般的学者……如果你在王储身边,你应该有这个自信,保住王储的安全。”
沙赫耶尔紧蹙着眉头,似乎还在犹豫,然而国王却示意他过去。当沙赫耶尔经过国王身侧时,国王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救出王储,杀了他们。”
沙赫耶尔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面不改色地走向了踏风。当他来到犁疆身边,犁疆松开了王储,塞到沙赫耶尔怀里,随后和善地一笑。
“阿什卡王子,沙赫耶尔,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一下机甲,这个你们从未见过的东西,名叫‘踏风’,是一个可以飞行的机甲。我和梅芙驾驶机甲的时候,你们最好不要随便碰周围的东西,也不要打架斗殴,头手不要随便往外伸~我们之前制作这个机甲的时候,为了防盗,也为了防止有人弄坏它,设置了不少机关。机甲一不小心炸开,或者弹出什么机关啥的……会出人命的~”
犁疆说罢,一脚踩下地板上一块木,紧接着,踏风的门便关了起来。
沙赫耶尔咬紧牙,藏在袖中握着匕首的手瑟瑟发抖——他根本就不应该让犁疆回到他自己的堡垒中,现在,自己和王储已经成了囚徒……
可是,犁疆为什么要让自己跟着他?明明让王储孤立无援对他更加有利。明知道自己和一般的学者不同,偷学了武艺,他竟然让自己来到王储这边……
“起航了,梅芙。”
犁疆说罢,走向了掌控方向的舵。而梅芙却没有拉动操纵杆。他迟疑了片刻,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犁疆……把这两个人放回去吧。”
阿什卡和沙赫耶尔惊讶地望着这个流民街长大的孩子,犁疆走向梅芙,郑重地说道:“不,我要把他们带去流民街。他们不愿意听的东西,我要让他们看见。”
“犁疆,你……”
就在这时,箭支穿过木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人在试图破坏踏风,看来国王并不打算放人……犁疆正担心接下来如何应付,梅芙却按住了他的手背。
“犁疆,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无赖……和我这个流民街的孩子一样。”
梅芙说罢,按下了几个机关,随后便拉起了操纵杆。
当踏风从祭台起飞,木鸟口中喷出了几颗带着油水的白球,那些白球在白净的地板上滚动了一会之后,竟冒起浓烟,迅速遮蔽了众人的视野……
犁疆稳稳地操纵着方向,巨大的踏风在祭台的上空盘旋,连同升起的烟雾也随着巨鸟的羽翼席卷了整个圣地。
“哈,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
犁疆展望着脚下泛着月光的宫殿,以及梅芙眼中映出的,星光般的光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那是因为,我今天除了要见国王,还要把一个以身犯险的白痴带回去。”
仿佛了了一桩心事,梅芙也肆无忌惮地调侃起犁疆来。
“也不看看是哪个白痴对于那种昏君还抱有希望。”
犁疆说罢,梅芙并没有反驳。
“是呀,白痴才会对那种昏君还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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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疆的行为不得不说是忘恩负义,毫无可取之处,然而诸位若是遇到同样的情形,是会选择遵从正法,和那位国王坐下来讲道理,还是会和犁疆一样,为了保护朋友,利用一切可利用之人,不择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