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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指
朱伊下意识得摸了摸自己的脸,之前粗糙的褶皱突然间不见了,她低头看了一下水光映射下的脸,分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
羽冠庭叹道:“这世间万物,最易修行者乃是人,因而不论是鸟兽也好,草木器物也罢,等修成了人身,才算踏入修道之门。裳蚜妖是违逆株洲法则的妖物,而你作为催生裳蚜妖的容器,又重新被裳蚜妖接纳,已经是非人非妖了,也就是先生为人后为妖的存在。”
羽冠庭的一通解释,让朱伊心下微颤,可是依旧没有让她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概因二十几年的人类生涯,实在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和妖物联系在一起。
忽地,朱伊茫茫白雾中听到的呼唤,那个时候的轻柔女声又是谁?是那个什么裳蚜妖吗?
还不等她再问,羽冠庭便突然握住她的左手,将她的手翻过来,哼笑一声。
朱伊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左手食指上长了一张“脸”,在食指这么小的面积上,居然生出了肖似眼睛和嘴巴的东西,不过那眼睛紧闭着似是已经沉睡了过去。
羽冠庭也是再一次讶异,居素宴的残魄非但没有吞食朱伊的魂魄,反而在这身体与她相安无事地共生了。
“你现在勉强算是一只妖了,不过你比妖类可是幸运太多,寻常小妖妖修成人形不知要花费多久,你生而就是人形了。”
这话听着可真让人纳闷,她觉得自己本身就是个人啊。
“如今金陵城已经容不下你了。”羽冠庭一挑眉,便将双手负于身后,就近往道观里头走去。
朱伊跟着他进来,再次回到这里,明明还没有一夜的功夫,可以说得上是又一次“为人”。二人进入可以算作是用作待客的正厅,羽冠庭转悠了一圈,寻了主位坐下。朱伊摸了摸身上的雨水,她已经发现自己的左眼居然不仅止了血,而且还能重新视物,食指上的小东西,依旧在沉睡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算作同类的关系,羽冠庭对待她的态度比之前可要好上太多,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白色的衣物,道:“去换上吧。”
朱伊转至另一间屋子,将原本又湿又脏又破的旧衣换下,换上那一袭白衣,男子的宽袖款式,素洁得无一丝花纹,她废了好一会儿力气穿戴整齐,对于她来说显然过于宽大了。于是她便将袖子和裤脚都卷了起来,衣袂直接找来器具给裁短了,原本翩然的白衣硬是让她穿成了不伦不类的模样,以至于羽冠庭看见她的时候嘴角都有些抽搐。
她湿漉漉的头发被用裁剪下来的布条直接绑了起来,只是那一双鞋子依旧是原先的,可这一身,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整洁干净的,由一个妖怪给予的。
二人相对而坐,羽冠庭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壶酒和两个杯子,自斟自饮了一杯,另一杯却是直接给撒了。朱伊不明他的举动,在他的认知中,这妖怪可比她见过的人都要俊美和风雅。
“你可知我为何来此处?”终于,他开始和她正式对话。
“不是为了来杀这道观中的道士吗?”朱伊答道,又补充,“你说那三个道士是妖物,和你有一桩旧事。”
羽冠庭点了点头:“没错,当初我身受重伤,被那□□精取了居素宴的残魄,如今正是来取回的。”
朱伊已经知道他口中的居素宴乃是另一只裳蚜妖,并且了解了自己已经被居素宴的残魄所寄生了,也因而羽冠庭对她和颜悦色,虽然他的表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变化。
这会儿,朱伊倒是有些好奇羽冠庭的原形是什么,可他不说她也不准备贸贸然问,谁知道这妖类是否会一言不合对她做什么。
道观僻居荒山,又为妖类打理,自然有些残败,几间房屋内里也是老旧不堪,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事,而此处也并非久留之地,只是今晚稍作停留。
“你该与我一同回去,我乃是燕炽国白焰池白鹤一族现任首领,如果你想修习,我便传你妖修之法,当然,你若是想走人修的路子,我那儿也有人修的典籍,且燕炽国不同于繁庆国排斥我等妖类,燕炽七大派之一的琴潮阁阁主苑青桐与我有旧,你也可拜入她门下。”
朱伊略一思索,并未再次立刻拂绝他的好意,道:“我仍是想先见见阿源,至少让他知道我还活着。”前世的她孤独一人,如今的阿源却不知怎的成了她的牵挂。
羽冠庭虽然心中略有嘲讽繁庆国的三宗五脉,但出口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此去东海城还有一事,便取道丹城好了,丹城乃是他们去往牵星宗的必经之地。”
朱伊并不知晓这世界的地图,点了点头心道也好,她需要一段时间适应她新的身份。她实在是太累了,就着案几沉沉睡去。
悠悠烛火中,羽冠庭却是神思清明,他再次斟酒对着遥遥黑夜一敬,嘴角微勾,就在刚才,他终于想起了残留在她左眼中那一股几乎已经消失无踪的妖气到底是谁的,当年给这女孩儿种下虫卵的人,也是当初横空出世却又消失无踪的天才大妖,年轻的归雨国国主贺紫浓。
世说裳蚜妖的内丹能让修士顿悟大道,只是与居素宴接触过的羽冠庭知道并非如此,裳蚜妖虽然神奇,但是若是只服下内丹,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之前也是推测怀疑而已,如今却是机缘巧合下遇见朱伊,也追踪到了贺紫浓的一丝痕迹,此妖惊采绝艳,他也同样神秘非常,无人知晓其原形与来历,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催生虫卵。不知道在世间的其他地方,是不是也存在着像朱伊这样的人,而贺紫浓又想要做什么?
他靠近朱伊,见其本人却是只一手支着脑袋,身体并未完全放松,保持着随时可以起身的姿态,这人……他微微眯起眼睛,她并不像是那位少年口中所说的在烟花之地一直生活至今的一介小丫头,反而像是一直过着厮杀的生活在黑暗中的人。
朱伊左手的食指微动,却见那一张“脸”忽然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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