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雪停

　　“暮成雪！”息风寻着气息赶来，一眼就看见了四处寻找的暮成雪跟护着他的亖尐，她赶忙在他们身旁停下！

　　“是她、是她！”暮成雪一把抓过息风的手，惊慌失措得像个孩童，“她就在这里，这里全都是小戈的气息！”

　　息风没有挣脱暮成雪的胳膊，只是站在原地四下巡视。

　　什么都没有。
　　除了他们三个，这里再无别人。

　　当时在那个镇子上，她也曾离小戈的气息这么近过，却也是什么都没发现。

　　“主人！我们找到了！”真海拿着一个刻着封印的玉瓶赶来时，便见自己主人正竭尽全力帮夫人护住真气。
　　“真海，布结界！”莫姓男子脸色沉着道。
　　这附近有人的气息，他消耗过度，大约撑不过一盏茶时间！
　　“是！”真海闻言一挥袖，结界立成，将他们三人纳入其中。

　　结界一张开，息风他们立时失了金戈的气息！

　　“小戈！”息风大喊道，朝前跑去！

　　又没了！
　　她又不见了！

　　她站在真海张开结界之处，便再无法走动。

　　她看不到他们，真海他们也看不到她，即便真海他们就在她头上一丈处……

　　“打开吧。”莫姓男子咬牙道。
　　真海闻言，将手中瓷瓶打开，一缕淡绿色的烟雾从中飘出，立时朝着红衣女子飘去！

　　“不要……”红衣女子迷迷糊糊间开始抗拒这缕烟雾的靠近，“姓莫的……我不要……我不要记起来，我不要知道以前的事……我不要……”

　　她脑海中一直回响着哭喊声，厮杀声……

　　她不要想起来过去！不要！

　　因为她的排斥，那缕烟雾总也融不进她身子，莫姓男子面色愈发着急！

　　“小女人，听话！”
　　“不要！我不要！”
　　“我答应你抽走你所有的记忆，所以小女人我求你，别让我着急！乖乖的好么？”
　　“……真的么……不许骗我……”红衣女子闻言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含泪看着莫姓男子。

　　莫姓男子见不得她如此痛苦，一咬牙重重点头！

　　恢复记忆比起这个小女人的命来说，微不足道！

　　女子得了他的承诺，绽出一个单纯的笑容，终于放松心神，任由那烟雾飘入她身体……

　　“噗——”

　　“唔！噗——”

　　同一时候，息风与暮成雪同时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两人几乎是同时闷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不同于受伤时呛出的血液，这是心头血！
　　因为两人都沾染了“雪仙”寒气，呛出的血液中还带了幽幽蓝光。

　　莫姓男子猛然回头看向暮成雪他们所站位置！

　　他蹙眉，眼中浮现疑惑。

　　他方才……竟闻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莫非那个人的后人在这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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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先生，若你遇到我的后人，请你代我……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好。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没了。我，去陪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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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那个人的后代就在这附近，他得遵守诺言，去看看这个人过得如何。

　　收敛心神，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身前的人。

　　心头血一出，息风二人立时软到在地，这可吓坏亖尐了！

　　这俩人先是一起发疯一般的找死了两个月的金戈，复又同时撕心裂肺的大喊金戈名字，最后同时吐血倒地，这究竟是怎么了？！

　　“喂喂，息风？大冰块儿？你们怎么了？！”他赶忙上前将二人扶起来，靠在树下。

　　“暮成雪……”息风突然轻声喊道，“我、我……”她想说什么，确是暮成雪先开了口。

　　他说：“我想不起来她的样貌！”

　　果然！

　　息风握紧双拳！

　　方才她只觉脑中一阵钝痛，随后便压制不住胸腔翻涌的血液，一口血喷出。而她脑中有关于小戈的记忆，就像是随着这口血的喷出而流失了一般！
　　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她与暮成雪会同时如此！

　　莫非……有人对他们使用巫蛊之术！

　　待得那丝烟雾彻底融入红衣女子体内，男子指尖颤了颤，将手放在她额头……

　　——宁愿忘记……

　　——小女人，真的，如此痛苦么？你的那些过往，你会知晓的将来，都让你如此痛苦么？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替你埋葬那些过往！

　　但见他掌心光华闪过，女子一歪头沉睡过去。
　　而她回想起来的那些记忆，虽然不多，却全都记在了男子脑海中。

　　她叫……金戈……

　　她生前，是女将。

　　她有一个姐姐，没有血缘关系的长姐，模模糊糊只能看到，长姐叫风。

　　她还有一个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模模糊糊只能看到，兄长叫雪。

　　她从小便一直经历着生离死别，直到六年前，她彻底一无所有……

　　她害怕生离，害怕死别，所以一直在逃避着什么。

　　直到两个月前，她战死沙场，而后遇到了他。

　　这是他接收到的所有记忆。
　　不过知道她的名字就够了，接下来的事，他一算便能完完全全的知道。

　　红衣女子身形逐渐凝实，男子一伸手，将她纳入怀中，爱怜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他俯首在她脸上蹭了蹭，感受着她的温度，不由笑了起来。

　　“小戈，小戈……”他亲了亲她唇角，“原来是第一女将呢，连名字都如此威武。”
　　“我不逼你了……如果那些过去太痛苦，那我们便忘了吧？”他印上她红唇，轻吻，“好好儿的留在我身边，就够了。”

　　“主人，我们回去么？”真海头一回见主人如此患得患失，有些担忧。
　　因为夫人……随时可能会消失……
　　若夫人消失了，主人该怎么办？

　　男子点点头，抱着女子转身欲走，却突然他顿了顿，随后跃到远处落下。

　　“主人？”真海不明所以。

　　“你先去吧。”男子一挥袖，他连同她怀中的女子立时从结界中出来，显出身形。

　　“小戈！”息风与暮成雪同时瞪大眼，猛地推开亖尐朝莫姓男子的方向跃去！

　　这一次，他们看到人了！

　　一个气质温润的男子抱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听到他们的动静，男子朝他们看去，随后笑了笑，对他们略略颔首。

　　息风跟暮成雪对视一眼，同时朝他怀中看去！

　　红色……

　　小戈最喜穿红色的衣裳了……

　　小戈，是不是……没死？

　　他们朝男子走去，这一走，两人直接往前倒去！一个重伤，一个“雪仙”寒毒侵体，他们两能凭着金戈的气息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啧啧，你们俩真的是疯了！”亖尐跟在他们身后，双手抱胸啧啧称奇，“早便说了，金戈已经死了，皇帝亲自下的诏还能有假？”

　　莫姓男子闻言稍显愣怔，随后看向地上的息风跟暮成雪。

　　这两个人，在找这个小女人？
　　这个女子头上那把剑，是那个人的配剑，所以她是那个人的后人么？

　　他抱着怀中人走近息风他们，越是靠近，金戈的气息便越浓！

　　息风发丝已冻结，面上附着一层薄薄的冰层，她抬头一眨不眨看着男子怀中的人，眼前一片模糊……

　　“小戈……小戈……”就像是只会说这两个字一般，息风一声声低声呼唤，美眸中满是欣喜、渴望、希望。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她却像是不曾察觉，艰难的朝前挪动着，想要更靠近一些！

　　男子在她面前停住，蹲下。

　　“你，姓什么？”他柔声问道。

　　男子的声音在息风他们听来朦朦胧胧的，像隔着一层水在同他们说话一般，最诡异的是，他便是蹲在息风面前，息风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就仿佛他的面前遮了一块纱！

　　息风没理会他，径自朝他怀中看去。

　　随后……

　　她就这么无声的哭了起来……

　　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滑落，她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嘴角鲜血溢出，息风的情绪突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暮成雪见她这般模样，面色一白，挣扎着起身走到她身旁将她扶起来。

　　随后，他看向男子怀中……

　　而后，他就这么扶着息风愣在原地。

　　他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有小戈的气息，却不是小戈？

　　他们虽不知为何记不清小戈的样貌了，大概却还是能辨认的。

　　只是面前这个男子怀中的人，是一张陌生的脸，是个陌生的人……

　　她，不是小戈。

　　男子见他们神色各异，明白他们在想什么，却什么也没说。

　　有些事，天道注定，他是不能说的。

　　他看向息风，再次问道：“你叫什么？”

　　“不是她，呵——”息风哭着哭着，突然又笑了起来，踉跄着往后退去。

　　她本是不信鬼神的，却在第一次感觉到小戈的气息后，她信了。

　　她相信，小戈的魂魄是守着她的……

　　所以她一定要活着从那个擂台上下来，所以她要去那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阵法找到小戈的骸骨，所以她想用“雪仙”复活小戈。

　　她准备了这么多……

　　却原来，根本就没有鬼神传说。

　　却原来，根本就是她痴心妄想。

　　“呵——哈哈——哈——”息风一边笑，一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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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当年是不是不应该代替小戈？如此，现在活着的便是她了……

　　——爹，你看……我杀了你们，所以小戈惩罚我，所以她走了……

　　——爹……风儿活得好痛苦，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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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她缓缓抬手，抽出头上的“雪仙”，咚的一声丢到暮成雪面前，拖着僵硬的身子，转身往武林盟走去。

　　“你——”亖尐见她又往武林盟走去，想伸手将她拦住，却被息风一掌击飞！

　　只是她并未用力，亖尐在半空中转了几转便平平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亖尐有些诧异地瞪大眼。

　　双目呆滞，浑身僵硬，还带着浓浓的死气，半点杀意也无……她这是，想去寻死？！

　　“大冰块儿，她要去寻死你不赶紧拦住她！”亖尐回头朝暮成雪吼道！

　　只见暮成雪蹲下身子，缓缓拾起“雪仙”，踉跄着跟在息风身后，却并不阻拦她。

　　因为他知道，阻拦也没有用。

　　她说过，给她“雪仙”，她便跟他在一起。

　　如今她连“雪仙”都不要了，还有什么，能阻挡住她？

　　“她不想活了你也不想活了？！”亖尐见状急得直跺脚，赶忙拉住暮成雪！

　　暮成雪摇头。

　　他想活，可他更想她活着。

　　随后他挣脱亖尐的手，跟上息风。

　　“两个疯子！”亖尐一跺脚不再跟着他们！

　　莫姓男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止不住叹息。

　　“天命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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