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靓十六

　　初恋，顾名思义是说，人的爱情萌发的最初部分。也可以说是人第一次尝到“情”的滋味，不一定是真正的爱情。比如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他不一定要爱她，但是他对她的喜欢是独一无二不能被别人轻易替代的。初恋的发生和年纪没有关系，无论是少年还是老年都可能有初恋。
　　录取名单上面有分班信息，单靓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因为从小到大她都是一班，学号永远都是1号，所以并没有什么意外她依旧是以全县的第一名的中考成绩进入了高中。单靓对于数字一是打心眼儿里的喜欢，因为她觉得那是所有阿拉伯数字中最骄傲的孤单，它既不会改变谁也不会被谁改变。她就像阿拉伯数字一。
　　这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九月一号，夏季的闷热并没有因为下雨变得凉爽，反而更加地让人觉着烦闷不安，倒是聒噪的蝉没了声响。校园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人们都带着一副释然而又紧张的神情。单靓在教室里已经坐了两个小时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本来是想听下雨的声音，可是越来越嘈杂的校园让她烦闷不安，只好趴在桌子上。她并不想抬起头看班级里的新同学。她听见有人轻轻地拉开了她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她闻到一股潮湿的味道，她挺喜欢这种味道，好像在一所老房子里的生长了青苔的院子里有个少年翻开了一本故事书，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单靓看见他因为雨水打湿了裤子而露出的小腿，是个男生。
　　“诶诶诶，我叫程琛琛，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啊？”单靓听声音应该是前面的男生在说话。“你好像初中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褚乔。”他的声音好像是冰箱里的啤酒，有一种让人沉醉的喑哑。“转学过来的”。
　　“哈！褚乔同学，恭喜你！跟单靓同学坐同桌哦”陈琛琛带着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她可一直是我们县城的学霸，可没人不认识她。不过我来教室的时候她就一直趴在桌子上，我们也没敢喊她，你说班上这么吵她是怎么睡着的啊！”
　　“也许她没睡！”
　　“她没睡那她趴在桌子上干什么呢？”
　　单靓其实并不是很关心身边坐了谁，反正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好像大家都在互相认识所以喧闹的教室并没有因为一个男人走进来而安静下来。还没等褚乔回答，“咳咳，大家安静一下。”一个带有独特的男性魅力非常有磁性声音让单靓想要抬起头，这个声音好像在单靓的梦里出现过，有一种异常熟悉而又有一丝恐惧的感觉，感觉这一瞬间曾经在哪儿发生过。“在高二分科之前我就是大家的班主任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单靓把头抬起来了正好对上讲台上那个男人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没有一丝犹豫地刺向了单靓，她好像掉进了记忆深处的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冷的不能呼吸被水草缠住的四肢也动弹不得，她可以看见湖面上有一艘船，但是船桨却将她打入更深的黑暗中。
　　身边却有一双炙热带着神秘的目光沉默地看着单靓。
　　那个男人在黑板上写下“师安南”三个字，或许是因为他太用力，所以一根粉笔只写了三个字便断了好几节。“你们以后可以叫我安南老师或者直接叫我老师！”他似乎还是那样讨学生喜欢。
　　褚乔的目光回到师安南身上，这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但是并没有遮挡住他棱角分明的脸，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觉。褚乔觉得师安南看向单靓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艳，也许还有一丝遗憾。褚乔看见单靓的眼睛木讷地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没关的窗户夹杂着的雨的风吹开了单靓遮住脸的头发，褚乔也不知道单靓的脸上是雨水还是眼泪。
　　新学期必不可少的第一课便是同学们之间的自我介绍，而单靓是1号。“我叫单靓。”站在师安南身边的单靓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局促和慌乱，尽管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诶，单靓以前不这样啊，站在全校师生面前讲话也不会怯场的。今天是生病了吗，难怪一来就趴在桌子上。”程琛琛给同桌的男生说。
　　“师安南以前也在这个学校吗？他和单靓认识吗？”褚乔看向程琛琛。
　　程琛琛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目光却聚集在单靓的身上，褚乔觉得他们应该认识的吧。
　　“单靓都长大了啊！”师安南笑着在单靓身边似有似无地说了一句，风吹乱了单靓的头发看不清表情的她，移动着麻木的身体走回到座位上。
　　单靓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后面上去的是褚乔。“我叫褚乔，从很远的地方转学过来”褚乔的脸上没有高中生应有的羞涩和胆怯，他感觉到有炙热的目光一直看着他，好像从他上台开始就没有离开过但是他没有找到是谁。“很高兴认识大家！”
　　单靓回过神来，看见褚乔从讲台上走下来，目光相遇，两人却都没有闪躲，直直的把对方看着，那30秒的时间好像过了一天那样漫长，她看见褚乔眼睛里的光芒，是太阳好刺眼，好像有一只鹰正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那里的草是蓝的天是绿的，是单靓从来没有看见过的自由。教室的风扇摇摇欲坠。“你没事吧”褚乔坐下后看着单靓，单靓愣了一下说，“没事。”单靓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窗外，教室的的声音好像更嘈杂了。

　　六年前的一个下雨的仲夏傍晚，蛐蛐和蝈蝈有节奏地一唱一和，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打断了单靓写作业的思绪，“唉，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听说大学生们都去了姐姐的学校上课，肯定有很多很好玩儿的事情。”单靓喃喃地念叨着。
　　“妈——饭好了没啊，好饿啊，单靓，我有带客人回家哦！”单灵还在老远就扯着嗓子喊。
　　“姐——”单靓迫不及待地跑出去迎接单灵，却一头撞进一个软软的却很结实的怀抱里面，有甜甜的味道，有点儿像好吃的巧克力。
　　“哈哈，你就是单靓吧，真可爱呢！”这个男生比姐姐高出两个头的距离，带着黑框眼镜，他的眼睛里面是不是有一潭湖水，还是可以看见石头水草鱼的碧绿的湖水，还有他的嘴巴，笑起来多好看啊，“风里带着些新翻得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儿，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湿润的空气里酝酿。”单靓突然记起死活也记不住的课文，好像一看见他就可以背诵下来整篇的朱自清的《春》。
　　“你干什么呢，这么莽莽撞撞的，迟早被撞成猪头，看到时候谁还想要你。”单灵指着单靓的头嫌弃地说“快跟安南老师说对不起。”
　　“……”单靓悻悻地看着这个整天嫌弃她的姐姐，蠕动着小嘴说“对不起。”
　　师安南忍不住想用手去摸摸这个机灵可爱的小丫头，单靓紧张地一动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单靓被一大摞书落地的声音还有一个女生娇柔惊呼的道歉声音以及胸口的地方被猛烈撞击后的疼痛感拉回了思绪。她看见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蹲在地上捡散落一地的笨重的教材，单靓觉得胸口的疼痛好像牵扯到了某个神经导致小腹剧烈的疼痛，两腿发软也蹲到地上对捡书的女孩轻声说了一句“没关系”后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向厕所走去。
　　“你没事儿吧”程琛琛正好赶过来急忙询问林小萌“我帮你捡吧，单靓应该不是故意的。”
　　褚乔径直走过林小萌跟着单靓的背景走过去，林小萌的眼神暗了暗。
　　“她怎么这样啊，我的天哪，走路也不看路，把小萌抱的教材撞落在地上也不知道帮忙捡一下，还这么弱不禁风，装给谁看啊。”
　　“人学习成绩好，清高，不屑跟我们这种人道歉，就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呗”
　　“学习好就了不起啊，学习好就可以不用道歉就可以装清高吗？”
　　“你们别说了，她有跟我说对不起了，我不是也把她撞到了吗？”林小萌催促着另外两个对单靓嗤之以鼻的女生说“快把这些书整理一下抱到教室里吧”
　　单靓想不听见一个故意提高十倍的音量说话的声音都很难，捂着肚子冒着冷汗想着无论在哪儿她好像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肚子疼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太阳穴的血管神经绷得紧紧的，好像马上就要晕倒了，最后一丝的意志力告诉自己如果因为肚子痛晕倒在厕所然后等人发现后最终抢救无效死了，还不如六年前就不要被救出来不用一个人承受所有的孤独和绝望，鬼知道着几年她是怎么度过每一个夜晚的。
　　单靓扶着墙壁勉强走出厕所却看见了褚乔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等她。“你没事吧”褚乔的语气带了一丝温暖和关心，单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说“没事，我可以自己去医务室的。”褚乔径直走到单靓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往肩上一拉背一弯就将单靓背在了背上“我送你去医务室。”褚乔坚定地说。单靓实在没有力气反抗了，在褚乔的肩膀上的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她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躺在温暖的小床上，姐姐抱着她，她抱着一个软软的小熊娃娃，小熊是安南老师送给她的，他说小熊叫善良，会陪着单靓一起长大，可是小熊着火了，姐姐不见了，妈妈跑过来紧紧抱着单靓，妈妈说，靓靓妈妈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然后妈妈也着火了。
　　“妈妈，妈妈，妈妈……姐姐，我把妈妈弄丢了，你也不要我了……”
　　单靓的眼角止不住的流泪，嘴里也一直在喊着妈妈和姐姐，紧紧地把褚乔的手臂抱着，褚乔也不明白为何自己的鼻子也会酸心也会隐隐地被人揪着一样的疼，他轻轻地用手拭去单靓眼角的泪水，好像她的眼泪不是咸的是苦的，好苦好苦，比难喝的中药还要苦。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心痛，那种感觉像小时候最爱的玩具被别的男孩抢了还被揍了一顿一样伤心，像连续打了几个星期的游戏记录却被另一个男孩儿轻而易举地破了一样地失望，但是像又不像，尽管有伤心有失望但是身体里的雄性荷尔蒙告诉褚乔，我要保护她，我想要保护她，只要我保护好了她，她不会掉眼泪我的心就不会疼了。褚乔握着单靓冰冷的手心，紧紧地。
　　单靓微弱的张开了眼睛，她看到有一个浑身都湿透了的男孩儿，用力地握着她的手，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但是男孩儿头发上的雨水滴在了她的脸上，甜甜的像巧克力的味道，是安南老师吗，是安南老师曾经送给她的一块叫费列罗的巧克力的味道，是的。就像第一次撞到他怀里的感觉，那一刻的天很蓝阳光正好，而他的笑就像春天，然后用一双哥哥一样的温暖大手摸着我的头发，那是我第一次心跳快到不敢呼吸，我好想自己是姐姐，可以坐在教室里听他讲的课，抄下他写满黑板的字，问他已经明白的题，故意经过他的办公室去接一杯已经满了的开水。
　　初恋究竟是什么？辞海里解释：顾名思义是说，人的爱情萌发的最初部分。也可以说是人第一次尝到“情”的滋味，不一定是真正的爱情。比如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他不一定要爱她，但是他对她的喜欢是独一无二不能被别人轻易替代的。是第一次为一个异性而心动、心痛，也许在第一次心动和心痛的瞬间，初恋的种子就种在了心田，也许种子会萌芽不会开花结果，但是它会蔓延生长。初恋不是爱，说爱太承重；也不是喜欢，轻易说出口的喜欢太轻佻；我想那就是不能说的秘密，少女和少年的秘密，是一瞬间牵扯到最感性的神经后分泌的最美妙的荷尔蒙。上帝不会告诉我们什么时候该心痛什么时候该心动，就像连续几周的炎炎烈日之后一场倾盆大雨的酣畅淋漓，最爽的一刻总是属于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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