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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
幽幽冥界。
奈何桥,黄泉路。
被鬼卒带回的亡魂排着队走在黄泉路上,一个个面色惨白,或哀嚎,或痛哭,或双眼空洞无光。手腕和脚腕上粗壮的铁链因为走路发出沉重的声音。
奈何桥头,孟婆面无表情的从汤桶中盛汤,递给亡魂。
大多数亡魂会乖乖的喝下汤药,在奈何桥守了上万年,偶尔也会遇到不配合的亡魂,孟婆并不觉得奇怪,总有些人是死的心有不甘的,无非就是贪恋人世、心愿未了。
面前的这个亡魂面容削瘦,两腮向内凹陷,眼底含着不甘和愤恨。
“既已成亡魂,就该忘记前世。”
“我不要!我要回去!我要杀了那个魔鬼!我要去救我的妻儿!我要回去杀了他!我要回去!”亡魂情绪失控的甩手,孟婆手中的汤药应声落地。
看着地上已成碎片的碗,孟婆在心底默默的哀嚎:这都是这个月摔的第一百四十七只碗了!
就在孟婆盘算着找什么理由跟阎王爷讨要经费时,面前的亡魂已经被手下的鬼卒强行按住,撬开嘴灌了汤药,然后那亡魂不再吵闹,双眼无神的朝奈何桥上走去。
“我不喝汤。”一个清冷无比的声音在孟婆面前响起。
盛汤到一半的孟婆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声音的主人。
一袭黑长发凌乱,巴掌大的小脸儿惨白,然而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格外的清明。
孟婆见惯了混沌无神的眼睛,这种明亮的眸子倒是许久未见了。
虽然面前的女子有些特别,但是孟婆却没有打算特别对待。
“何必执着呢?忘了那些才能好好的投胎转世,若不喝这孟婆汤,就得跳入忘川河受尽折磨,下一次再有机会投胎就是一千年以后了。”孟婆劝诫。
女子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眸子望向奈何桥,眼底流淌着孟婆看不到的情绪。
孟婆不敢耽误后面的人投胎,又莫名的不想让手下的鬼卒用对待其他亡魂一样对这女子强行灌药,只吩咐鬼卒看着她。
耳边的哭喊声嚎叫声不绝于耳,那女子像是没听到一般,只盯着奈何桥下的忘川河看。
血黄色的忘川河中,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哀嚎不断,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涌……岸边的三生石上的字鲜红如血,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早登彼岸。
三生石上望三生,缘定三生载永恒。前世与谁情缱绻,来生是否又相逢?
世间都说,在三生石上刻下你今生最爱的人和来世你想等待的人的名字。
今生最爱?
她笑的悲凉,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落下。
她这一生,做为男子活了十四年,为了爱的人八年间勾心斗角、耍尽心机,经历了最残忍的五年,最后的十七年也许是她一生中唯一值得留恋的,可最后还是被那人亲手毁掉。
最爱的人?那人,绝对不是……
女子眼神凄凉,双眸泛着泪光,眼底却倔强无比。
盛汤的空隙,孟婆看了一眼忘川河边望着三生石发呆的女子,微微叹气。
也好,多想一会儿,想通了,喝了孟婆汤,就不用受忘川河之苦了。
冥界阴气怨气重,三生石旁就算被草围绕,也都是绿油油的泛着幽光,透着阴森。
女子回头望着来时的路,却被路旁的花吸引了注意力。
那花儿开得娇艳诡谲,鲜红色的花瓣儿红的滴血,细长的花丝像是活的触角,显得妖冶无比。
“好漂亮的花。”女子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
一直关注女的孟婆顺着女子望去,这一看不要紧,看到风中红艳妖冶的红花,孟婆打从脚底升起一股阴冷。
彼岸花!
孟婆面色大变,满面惊愕地看向那女子,颤抖着手指着彼岸花。
“你看得见?”
女子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女子身边的鬼卒望向黄泉路,路边除了白骨还是白骨,不知女子到底看到了什么。
孟婆表情严肃地把汤勺递给身边的鬼卒,然后走到女子身边,抬头看着女子苍白无血色的小脸,叹了一口气:“跟我来。”
女子最后看了一眼熙熙攘攘的黄泉路旁鲜艳无比的花儿,然后跟着孟婆离开。
只是女子转头离开的一瞬间,那开的娇艳的漫沙珠华渐渐的褪色,由鲜红渐渐褪变成粉红,直至最后,竟然成了纯白色。
等待过奈何桥的亡魂们并没有被这小小的插曲影响,挨个喝过孟婆汤后便通过奈何桥转世投胎,或人,或畜,又一世,不过是经历相同的命格而已。
蝶恋花,彼岸花,
彼岸花开开彼岸,
独泣幽冥,
花艳人不在。
尘世忍离谁再念?
黄泉一路凝泪眼。
叶落花开花独艳,
世世轮回,
花叶空悲恋。
莫叹人间魂黯淡,
何知生死相怜远!
七绝 彼岸花,
生生错错不相见,
世世轮回血色湮。
只见花开难见叶。
一路上,孟婆声音苍老嘶哑,在寂静的忘川河旁显得空荡虚幻。
孟婆声音停止,两人的脚步也随之停止。
想不到奈何桥上游竟然还有一处桥,只是不比奈何桥的热闹非凡,这座桥前空无一人,但桥前空旷的青石板一样的光可鉴人。
这桥,与奈何桥一模一样,只是不同的是,桥头石碑上刻写的却是:重生桥。
重生桥?
孟婆转身看着白衣女子,沉声说:“趁现在还有机会,你还可以选择过奈何桥而不是这重生桥。”
女子嘴角微扬,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渴望,朱唇轻启:“重生桥,我要!”
青黑色石碑铸就的重生桥前,白衣女子犹如谪仙,但眼底的狂喜展露无疑,墨色的长发无风飘扬,苍白的面庞上,一双美眸魅惑万物。
好一副祸国殃民的皮囊。
孟婆从三生石上“王玉”两个字上移开视线,恰好看见站在桥上的白衣女子,惊叹的同时,在心底默默祈祷。
重生桥的尽头,只有一个轮回——重生。
女子站在金色的光圈外,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闪过。
王玉,今生今世我可还能遇见你……
女子低声轻诉,纤细的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重生轮回中。
直到三生石上“王玉”两个字逐渐消失,孟婆才慢慢离开,脚步缓慢。
南周国。
一夜倾盆大雨之后的清晨,城内弥漫着淡淡的泥土味道,明媚的阳光洒下来,味道明显变淡了不少。
陆昭睁开眼时,只觉得全身都在疼,越疼,她的脑子越清明。
原来,那是真的……
这个感知在心底慢慢放大让她完全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正想着,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暖暖的,带着她熟悉的味道。
陆昭抬起头,眼底泛酸,身体微微发抖的朝手的主人说:“爹。”
“还痛?”陆徵注意到陆昭在发抖,自然而言的就以为是伤口又痛了,连忙叫身后的大夫帮陆昭看伤。
“还知道疼啊!疼还不长记性!让你争强好胜!自作自受!”一个皮肤偏黑的俊朗青年跟着大夫走到窗前,看到陆昭苍白的脸,虽是一脸的烦躁,语气也不好,但眼底的关心仍然清晰。
是三哥。
上一世,三哥被她害的沉入水底,连尸骨都没能打捞到,此时看到他,陆昭又激动又愧疚,任凭他骂。
陆南骂了好一会儿,见陆昭只是低着头,一副任人打骂的模样,惊讶的住了嘴。
要知道他这个四弟可不是个软柿子,照他这么破口大骂,陆昭早就跳起来和他打起来了,可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陆南不由得打量起陆昭来。
在床上躺了三天的陆昭还是原来那副模样,肉嘟嘟的小脸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是陆南却发现,今天陆昭一双漂亮的眼睛格外的清亮,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和目中无人,反而给人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
“我怎么了?”按捺住与家人重逢的狂喜,陆昭颤抖着问,即使亲眼看到,陆昭仍然有种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还以为陆昭有所变化,一听这话,陆南浓黑的眉毛拧成一个麻花,没好气的说:“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活了。”陆昭这话是对自己说的。
“你当然活着!”陆南的火气越来越大,“你要是死了,父亲拿什么去跟慕容将军交代?!”
陆昭苍白着脸靠在床上,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忽明忽暗,胸口又闷又涨。
“他这是怎么了?”陆南见陆昭又摇摇欲倒,紧张的也不骂了,忙问大夫。
孙大夫冷眼看着陆昭,而后恭敬的答道:“相爷,四公子这次是内伤,不易好,需要静养。”
陆南知道孙大夫那句“需要静养”是说给自己听的,当下红了脸,只是脸上皮肤黑看不出,但两只耳朵却红的很明显。陆南想安慰陆昭,却又拉不下脸,站在一旁很是不自在。
看得出陆南的尴尬,陆昭适时出口解围:“孙大夫放心,您说的我都记下了。”
陆昭又昏睡两日后才再次醒来,这一次,守在床边的是一个侍从。
时七,这个小侍从上一世跟在自己身边,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事实上,上一世,除了那人,他没有对什么人好过。
“公子,大夫说您醒来就要把药喝了。”时七瘦弱的很,脸色也不好,此时将盛着浓黑药汁的白玉碗举在陆昭面前。
陆昭看着白玉碗里不断泛着波纹的汤药,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上一世确实是太混账了,就连身边的侍从都怕自己怕的要死。
时七就这么举着药,心想,公子要是又像以前那样直接把汤药打翻,他还多准备了两份。
可是,手上的重量一轻,时七惊讶地看着地面,然后抬起头,看到陆昭已将汤药一饮而尽,正皱着眉擦嘴角残留的药汁。
“公子……”他家公子以前每次生病,什么时候不是对他又打又骂,闹腾半天才肯喝药的,时七都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了,没想到陆昭这么配合,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陆昭用唾沫缓解了口中的苦涩,看到时七还在发愣,忍不住苦笑。
“时七,给我拿个蜜饯吧。”上一世在百草园,为了医治她残破的身子,几乎每天把药当饭吃,这种苦涩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时七并不知道,一听陆昭要蜜饯,赶紧取了一颗。
陆昭就着时七的手吃下蜜饯,然后把空药碗递给时七。
如果她没记错,时七的身体并不好,如果不是跟着她这个混账主子,时七也许能多活几年。
陆昭摇了摇头,看着时七,身体孱弱,但精神却很好。
“时七,现在是什么年号?”
时七看着陆昭的脸呆了一下,然后说:“公子,现在是庆周七年。”
庆周七……陆昭默念着年号,猛地坐起身,可胸口处的疼痛让她再次跌回床上。
庆周七年,这一年她十三岁,是相国陆府的四公子,她贸然向那人表明自己实际上是女儿身还在一年后,而陆府家破人亡还在这九年之后。
是的,她是陆府的四公子,却实实在在是个女人。
陆昭不是陆徵的女儿,而是他的生母其实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姑姑-陆羽。
陆羽从小习武,甚至女扮男装赢得比武竞赛,得到皇帝的赞许,并准许她拜在将门下,十三岁时北燕来犯,随军队出征。
三年后,抵抗北燕的军队凯旋归来,陆羽战死。
陆羽虽然是她的生母,但陆昭并不了解,不管她是谁的女儿,此生此世,她就是相国陆府的四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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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电脑里经常会写一些文章,不过发到网上却是第一次,不管有多少人能看到,小女子都甚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