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央

　　前日苏筠修刚从寒子夜那交接了一些事物，今日就有事上门了。
　　早上有人来报，雁平关下的暮云城中有北漠的人在闹事，城主多次派出人去镇压警告都没有用，人都被打回来了，还有一个被打死了，所以就把这件事上报了。
　　原也是小事，大不了直接派几个军队里的人把这帮北漠人赶走就是，可偏偏几日来有线人传来密信在雁平关外有云国的人入境，若是商人也就算了，偏生还有一小队军队装成家里护卫跟着，南蛮又开始蠢蠢欲动，实在不好随意派出军队里的人，就怕是试探或更大的图谋。
　　苏筠修极为头疼，前日那个神秘男子让他这两日来颇为心烦。而又隐隐有了战争的味道，城里的百姓甚是敏感，虽嘴上不说，心里都提了起来。
　　“唉”苏筠修招呼了人，独自去了暮云城里找城主去了。夏明泫难得的没有跟着，昨日京中来信夏老将军突然病倒，病来如山倒。这病来得蹊跷，夏明泫心里担心，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却又不敢多想下去，整个人都消停了下来。
　　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寒子夜，原来是暮云城城主担心两人中有一个没空，就两人这都上报了。
　　于是两人就骑马并行。路程过了大半，愣是一句话都没说过，两人都安静地骑着马。
　　雁平关一带虽然气候不好，但也有气候温暖的时候，而此时正是七月份，在别地都正是炎炎夏日，而在雁平关却如初春。走在官道上，有来来往往的马车，有道旁的小酒肆，有卖杂货的小贩，偶有微风拂来。苏筠修很喜欢这种安静祥和的感觉，连带着心情也好了不少，脸上也不禁浮出淡淡的笑容。
　　寒子夜看着苏筠修，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光明，原本平静如水毫无生气的眼眸像是被阳光照耀，水面波光粼粼。
　　在他眼里，现在的苏筠修就像阳光。
　　像是还在晋陵的别院时，他骑在父亲的肩上，母亲在一旁做着衣服，他借着父亲的高度看到了墙外飞鸟飞过落日，那落日鲜红却不招摇，飞鸟飞过只映出淡淡的绛红色霞光。是那样的阳光，落日的阳光，即使不似白昼时的明媚，却更耀眼，比之明月又更宁静。是一种如幼时无虑时候的安详，如在故乡的安心。
　　“饿了吗。”寒子夜突然说道，语气比平时柔和了许多。苏筠修有些诧异，愣住了，“还…还好吧…”寒子夜点了点头，说：“路也走了一半了，就歇一歇吧。”说完调转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苏筠修愣愣地跟了上去。
　　是一个在小树林里的茶肆，用竹子建的小楼，只有两层，因在树林里所以没多少人，环境清幽。把马拴在树上，苏筠修跟着寒子夜走进茶肆。
　　“小寒你来啦。”从里面传出一个明朗的女声。“嗯，”寒子夜应了一声，“和上次一样，来两份。”“两份？”女子问声惊讶的问道，也从后面走了出来。
　　是个相貌亮丽英气的妇女，穿着一身粗布衣服，一脸惊讶，“小寒你带了什么人来？你是想开了吗？”
　　苏筠修奇怪地看向寒子夜，寒子夜不慌不忙地回答道：“甘夫人你想多了只是…要去办事，带了个朋友来。”苏筠修朝甘夫人点了点头，“你好。”甘夫人也点了点头，向寒子夜问道：“这位是…”“定国王世子，苏筠修。”
　　“噢…世子啊…”甘夫人没有太多惊讶之色，也没有什么别的面色，“我夫君一直都对苏丞相很感激。”说这话时她面露敬重之色。“您的夫君？我不曾记得父亲来过这里。”苏筠修很疑惑。“不是不是，以前我和夫君是住在京城的，那时涉及到了王守成贪污一事，各个京城里的银号或多或少都有牵连，我夫君从前也是个开银号的，多亏了苏丞相明察秋毫，还我夫君清白，才让他免受牢狱之灾还能把店开下去。”苏筠修想了想，记得确实是有过王守成贪污一事，牵连不小，他父亲苏尧就是负责这件事的。“原来如此，我倒从来没听父亲和我说过当年的这件事，也是听别人说的。”苏筠修觉得甘夫人亲切了不少，“怕是那时世子年幼，苏丞相也不想让世子知道这种肮脏的勾当。”甘夫人笑着说。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快上去坐吧。”甘夫人让寒子夜带着苏筠修上二楼，自己去准备茶点了。
　　寒子夜带着苏筠修坐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窗外还能隐约看到官道。
　　“寒将军是怎么和甘夫人认识的？”苏筠修很好奇。
　　“叫我司朔，我的字。”寒子夜不回答，突然说出这个。
　　苏筠修一愣，难道他和寒子夜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叫他的字了…“…司朔，你和甘夫人怎么认识的？”
　　“他的丈夫是我以前的部下，后来战死。”寒子夜垂着眼眸说道。“她就一直一个人开着这家茶肆生活。”
　　“部下？但甘夫人说是开银号的。”
　　“是在那之后，”寒子夜说。苏筠修点了点头。“来，”甘夫人把一壶茶端了上来，“你们来的正好，这是新茶，连泡茶的水还是新鲜的露水。”
　　“世子你先尝尝。”甘夫人为苏筠修倒了一杯茶。茶水清澈得像白水但伴随着热气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喝入口只觉茶水清甜而味道悠久，伴有一股清冽，之后那涩味才慢慢出来。苏筠修平常还是很喜欢喝茶的，微笑着对甘夫人点头称赞道：“这茶确实是好茶，夫人这是什么茶？”
　　见苏筠修很喜欢甘夫人也很高兴，说道：“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只是茶叶是和竹叶一起翻炒，而后又同花瓣保存在一起，所以才有了这味道。”
　　待甘夫人和苏筠修聊完下楼去了，寒子夜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也慢慢品起来，平日里觉得没什么特殊的茶水好像也有了特别的味道。寒子夜行军打仗的时间久了，于生活一方面从不讲究有多精细，喝的酒都比喝的水多，茶水对他来讲和白水并无二同。“寒…”苏筠修刚想问些事就被寒子夜的眼神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去，“…司朔…”“嗯。”“…不知你对近日的情形有什么看法。”寒子夜沉吟了一下，抬眸答到“云国来的人目的不在于查探我们的守卫力量，若真的要查探不会这么容易让我们发现，而且这一小队的人既然扮演成了护卫家仆，肯定是有云国皇室或宗族的人来了。而北漠的那方人，不好说，或许和南蛮目的一样。”
　　苏筠修点了点头，“确实。如此看来，云国目的虽不在开战，但也更需警惕，一个有地位的人偷偷摸摸的来，目的想来定不简单。”
　　正说话间，甘夫人端了几碟小菜上来，“来，该休息时就好好休息，总谈公务做什么。”苏筠修看去，甘夫人端着的是两碗南瓜玉米粥和两盘豆腐干丝。“甘夫人，最近暮云城里闹事的还厉害吗？”苏筠修问。“闹事的听说消停点了，但弄的很多百姓不敢开铺子了，一开铺子总要被那几个北漠人给砸了。”
　　甘夫人下楼去了。寒子夜说：“像是在故意引起注意一样。”“不错。”“最近京中有没有什么事？”寒子夜开口道。“京中…没什么大事，倒是夏老将军突然病倒，病的十分重，让人担心…”苏筠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那如此…夏明泫就不得不回去一趟了…若事情更坏的话，夏老将军怕是…”“嗯。”寒子夜点了点头，“我们都外出了，而夏明泫收到夏家的信定会急着赶回去，那整个王府里，只剩下清儿和…楼溱雪了。”苏筠修脸色忽明忽暗，“我记得楼溱雪说过一件事，她虽明面上是西凉城城主府的六小姐，实际她的母亲是个男人，只是在城主府带着她暂时住了一段时日，后来就抛下她失踪了。”“有可能，”寒子夜说，“楼溱雪的身世不简单，云国或北漠来的人也有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那就麻烦了…”苏筠修蹙着眉。
　　看到苏筠修蹙眉的样子，寒子夜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转口是别的话“你…不必太烦恼，虽可能是为楼溱雪而来，看这架势想来不会有危险，你弟弟…定是安全的。”苏筠修听罢紧蹙的眉头松开了，“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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