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

　　三

　　起初一年，燕七的日子过得并不算苦，除了寒冷的天气让娇生惯养的他狠狠地习惯的了一阵以外，因为老将军的百般打点，再加上他的出身确实和平常不一样，所以虽然背地里总会嘲笑这位小少爷几句，平时倒也没人看着他训练。毕竟军营里都大老爷们，就算有些个小孩也是早熟的厉害早已看不出真实年纪，只有燕七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平日里谁都爱逗弄他两句，也没人和他较真，有些个老兵痞子还爱摸他两把小脸占占便宜，但何正生总是护着他，倒也相安无事，而燕七也是随着性子想练就练两下花架子，不想练了干脆躲在一旁的树荫下打瞌睡，也没人计较这位小少爷是不是真的要上战场，只当他是来体验人生疾苦，如此得过且过。
　　但是人生是充满了戏剧性的，第二年春，萧老将军刚才萧府大门出来被街角狂奔出来的野狗冲撞在台阶下，于是再也没能起来，一代大将以一个毫不壮烈且可笑的死因终结了其一生。
　　消息传到燕七耳朵里已经是半月之后，彼时的他正躲在训练场地一旁的树荫下叼着一颗狗尾巴草闭着眼悠闲地小憩，得到大将领回应的传信兵低头在燕七耳边嘀咕了什么，何正生站在练兵场内被东北春日的阳光照射的懒洋洋的，看见有个小兵急匆匆的从训练场门口进来直走向了树底下偷懒的燕七。
　　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嘴上叼的狗尾巴草直直的点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何正生到底没能和燕七询问一句，因为燕七匆匆跑进了大将领的屋里，活像个被狼追赶的白兔子。
　　燕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军营何正生不记得了，但他回来的那天何正生无论过了多少年月也都忘不掉。燕七走的时间要长不长要短不短，有小半个月，但他再回来时却没人能再管他叫小孩了——燕七仿佛在这小半个月里把十几年没长出来的锐气一下长出来了好像还预支了十几年的，那个婴儿肥的小白脸只剩下个把两肉，少了些婴儿肥好像鼻子也更挺拔了眼窝也更深邃了，连眼角也不再是那个微微向下垂的可怜模样。何正生简直怀疑眼前的人是那燕七的同胞哥哥燕五燕六了。
　　那天灰蒙蒙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天气，得知了些许状况的何正生见了回来的燕七还是先吃了一惊的，他本以为燕七不会再回来，然后又挺高兴，觉得这人回来了也挺好，接着又是很心疼，觉得眼前这人一下变了个模样似的，定是伤了不少心。
　　“诶哟我滴乖乖，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幅德行了。”何正生为了不提些个伤心事，故意卖弄着夸张的言语，然后他得到了他一生难忘的画面——
　　燕七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像何正生走来，然后咧咧嘴，像是在笑，两行泪却先流下了
　　何正生听见燕七哑着嗓子说：“正生哥，萧家完了，我也完了。”
　　然后何正生看着眼前的人眼睛一闭竟是直接晕倒在了自己怀里，那天天气很阴，可怀里的人却热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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