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是场梦

　　（十九），“阴谋”。

　　“真身……”欧柠诧异，“流萤知道真身的下落？！”

　　流萤没有立时回答，眼里全是不可名状。

　　“想什么就说什么吧，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了。”我说。

　　流萤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说道：“事情发生的有点突然，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你们先回去吧，明天晚上十点来我家，我会带你们去找真身。”

　　“为什么要等到明天，还要那么晚，”欧柠警觉，“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真身停滞太久，怕光，夜晚凉爽，有助于灵魂归位。”流萤如是说。

　　“今晚也可以啊，几个小时的时间够你准备的了。”欧柠说道。

　　“今晚不行。”

　　“今晚怎么不行？”欧柠不让步，“事情早解决早利索。”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流萤黑下脸，“想找回真身就听我的，你们先回去，明晚准时来我家，到时候自见分晓。”

　　欧柠正要发作，我拦下她：“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欧柠见我如此，只得作罢，不忘“震慑”道：“如果你敢耍猫腻，我不会轻饶你！”

　　流萤看着我，欲言又止：“小刈……你不抱我一下么。”

　　我没有停留，转身离开。

　　“流萤那丫头，不知道又耍什么心眼了，”欧柠语气恨恨，“故弄玄虚，我们得小心着她点。”

　　“今天是三号，星期五。”我说。

　　“那又怎么了？”

　　“诸事不宜。”

　　“……”

　　回到家后我换上家居服，刚套上睡衣欧柠就将我扑在床上，质问的口气：“一声不吭的跑到流萤家去，是想干嘛？”

　　“你不是知道了么，我为了真身去的。”我淡淡说道。

　　“不光是真身吧，”她抓住了话柄一般，“初心又是什么梗？”

　　我轻笑：“你不会又吃醋了吧。”

　　“一想到你和流萤走得近，我就全身不舒服！”她恨恨然，“即便知道你爱的是我，她到底是你的初恋，而且，她还对你不死心的……”

　　“现在可不是吃醋的时候，”我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面，轻吻了吻她的眼角，“再过一周，妖界就要换统领了，你这个内定候选也该上点心了吧，也该回妖界去看看了吧。”

　　她微微错愕，“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流萤那丫头怂恿的，让我回去做妖界统领，然后她就趁机把你抢走！？”

　　我哭笑不得：“你的脑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啊，脑洞够大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和她在一起的话了，拜托你不要自行脑补不可能发生的事情，OK？”

　　她稍稍放心点了，转而说道，“妖界我确实有时间没回去了，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回去，你的事情还没解决呢，等你的事情利索了我再走，反正来得及。”

　　“新任统领上任之前都会需要一些繁琐的部署吧，你这个新统领却对自己毫不上心，反而对外界的事情很关心，让你父王知道了不会生气么。”我说。

　　“没事的，”她依旧不以为然，“我什么样他一清二楚，他这么宠我，肯定会支持我的，那些所谓的任前准备，就让他继续帮我筹备吧，反正他老当益壮，这点精力还是有的。”

　　连当事人都这么说，我也不好说什么了。

　　“说来也挺有意思的啊，往届换新任统领，都是在老统领力不从心或者灵灭后，新统领才正式上位，怎么到了你这届这么早就让你当上统领了，你父王我虽没见过，但是我也听闻过他的处事风格，果断凌厉，而且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很不错，他怎么这么着急把袭位传给你啊。”

　　欧柠闻言思忖了下：“是挺奇怪的哈，而且他还把新统领继位的仪式定在他三千六百岁的寿宴上，还要我务必穿一身红出席，说大红色喜气，还说是权力的象征……”

　　“一周后，是你父王的寿辰啊。”

　　“是啊。”欧柠想到什么，欣然道，“刈儿要来么？”

　　“既是寿辰，又是新统领登机，双喜临门，我一定会去，而且还会准备一份厚礼。”我应允。

　　欧柠很高兴，有点羞赧：“你来就好了，就不用准备什么厚礼了。”

　　“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我面上笑着，心里却很沉重。

　　妖界现任统领，我虽没有见过他本人，更不提接触，但是听闻他做事风格武断毒辣，不留余地，还有点贪权，如果真如传言所说这般，那他在自己还算精壮之年就决定把统领之位早早传给欧柠，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呢。

　　对欧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

　　半天没有听到欧柠的回应，我看向她，原来她正闭着眼睛等我吻她，不禁忍俊不禁，只是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就起身离开了。

　　“刈儿，你讨厌！”身后传来她的嗔怪。

　　我出了卧室，却看到两个陌生的不速之客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衣着打扮过于严肃。

　　虽然人模人样，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息属于妖类。

　　“没经过主人的允许就随便闯进别人家里，你们很不礼貌啊。”我不悦。

　　“不好意思，我们是来找新统领的。”两人，不，两妖异口同声。

　　欧柠闻声出来一看，脸色就不好看了：“你们又来干什么，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来找我么！”

　　“大小姐，统领有令，要我们带你回去，准备新统领登基事宜。”俩妖说话底气很足。

　　“我不回去，你们让老头子自己看着办吧。”欧柠的语气也不客气。

　　俩妖似乎有备而来，不急不慌的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类似石头做的小盒，欧柠看见小盒表情诧异：“浏印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连它都用上了？”

　　其中一妖将小盒打开，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猫的影像，只见它舒服的窝在一只特大号的抱枕上，眼神里尽显疲惫之色。

　　欧柠怔了半晌，惊愕道：“父王！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一愣，它是欧柠的父王……那就是妖界的现任统领了？怎么这只猫看上去没有什么精神啊。

　　“小柠啊，现在妖界有些内乱了，我们猫族统领着妖界原本就是很艰难的，除了猫族之外的的妖族都在虎视眈眈，恨不得随时抓住我们猫族的把柄将我们打压下去，父王这个位置不好坐啊；就在前一段时间，与我们猫族最大的对手，狐族，再一次挑起了战端，我们虽能力不在他们之下，但是狐族奸诈狡猾，设计陷害我们，我们猫族受到了很大的创伤，现在处于僵持状态，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狐族的族长冷都安害的，那家伙狡猾得很，我们很多同族都受到了诅咒，时间变得异常珍贵，你在人界，对妖界的现状不清楚，原本我很庆幸你跑到了人界，没有同样受到伤害，可是现在，我急需要你的帮助，猫族需要你，重振猫族的地位，这也是我急于把统领之位传给你的原因，猫族占据统领之位实在不易，你不能让祖辈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付诸东流，所以……”说到这半空中的画面突然有些晃动，好像受到了干扰，不多时，画面重新恢复正常，那只老猫眼神不振，“小柠啊，你快点回来吧，重新挑起妖界大梁，所有的孩子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

　　到这里，画面就没有了。一妖收起盒子，笔直地站着。

　　我看向欧柠，她的眉毛已经皱到了一起，看着那两只：“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族来犯，我族抵抗，然后，双方僵持不下。”其中一只言简意赅。

　　“为什么我父王看上去老了那么多？”

　　“统领中了冷都安的催老药粉，我族很多同胞都中了催老药粉，此药粉会侵蚀妖族的修为，到最后会如普通同族一般生老病死，对狐族就没有威胁了，”另一只解释，“狐族就是用这个方法来削弱我族的战斗力，他们再趁虚而入；所以，大小姐，还请同我们回去吧。”

　　“这种状态能有多长时间了？”我问。

　　“有一段时间了。”妖一回答。

　　“那怎么才通知欧柠？”我又问。

　　“这个不怨他们，”欧柠说道，“他们来找我好几次了，是我不想回去。”

　　“但是他们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给你看吧。”我说。

　　“父王也是不想让我担心，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强迫我的，连浏印盒都用上了，浏印盒是我们猫族的重要法器，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用的。”欧柠表情忧郁，一本正经的看着我，“看来我真得回去了，事情超出了我的预料……”

　　“我知道，这是你的责任，”我理解，“回去吧，关键时刻到你该出手的时候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你……”

　　“我不会有事的，葛誊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流萤也不会害我，你不用担心。”

　　欧柠不自觉咬着下唇：“那我走了。”

　　“去吧，我等你好消息。”我鼓励道。

　　“我真走了！”她恋恋不舍。

　　“走吧，快去快回，注意安全，”我淡定说道，“等我找回真身我会去找你。”

　　“那好。”她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随两只妖走了。

　　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有种怪怪的感觉。

　　欧柠不在，我心神不安，倒不是不适应欧柠不在，只是隐隐觉得欧柠这次回妖界，会发生点什么。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细想想却是觉得妖界有些奇怪，妖界的族群那么多，猫族却胜任统领之位，相比其他妖族，猫无论在气势还是在力度上都不算强者，但是却一直霸着统领之位，其中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呢。

　　空气里是熟悉的薄荷味道，我不自不觉也放松了不少，欧柠特意准备的薄荷熏香是为了我的睡眠质量吧，其实我从没有失眠的时候。

　　“刈。”一个身影出现在卧房门口，我转头看去，光线昏暗看不清脸，我下意识的要开灯，她阻止我，“你确定要开灯么。”

　　我动作迟疑了下，那长发及腰的感觉很熟悉，我心里有底了，手收了回来，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嘴，“你怕我开灯？”

　　“不是我怕，”她纠正，“是你怕，你不敢，也不想看到这张脸。”

　　我坐起身，盯着她的身影看，却没有反驳。

　　我确实怕，怕一旦开灯，看到的是我不想看见的面容，这一次，她的气息与上次见时有所不同，我担心，我不想看到那个时期的自己。

　　“不得不说，你很会选择宿体，尤其是易夫人与方刈，她的眉眼与我有几分相似……”

　　“你这次，又是想提醒我什么。”我开门见山，不想听她带有暗示意味的话外之音。

　　“不是我要提醒你什么，”她再次纠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尊石像，声音也冷冰冰的，“你还没想起我是谁么。”

　　“我当然知道，”我不耐烦，“你还能是谁，除了我谁还能在第一时间看见你！”

　　她是谁，

　　她就是我的双生灵啊……

　　我的另一个灵魂。

　　自己与另一个灵魂面对面，很不可思议吧。

　　对，所以说我宁愿相信这是在梦里，我在做梦。

　　梦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那好，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她见状也直截了当，“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什么闹剧？”

　　“你心里清楚。”她冷冷回道。

　　我没有说话。

　　“她们或者不知情，但我很清楚，”她接着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告知她们实情？，从这个谎撒下的那天起，你就该清楚纸包不住火，她们早晚会知道实情，这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时间拖得越久，对她们的伤害就越大。”

　　“我没有想说谎。”我不悦。

　　“对，你没有说谎，”她顺着我的语气，“你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反正只要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即便你说了别人也不太可能相信，所以你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借助假身份存在于六界之间，你隐藏的很好，即便是在历史发展的轨道上被推着前进，鬼使神差的拥有了刈灵剑的力量，你的力量也会被刈灵剑完美的掩盖，六界众生都会以为你之所以如此厉害皆是因为刈灵剑的缘故，他们只知道刈灵剑会选择自己的主人，却没想过刈灵剑为什么会选择你，还傻傻的以为因为你的体质特殊，能很好的驾驭刈灵剑，殊不知，不过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罢了；即便你有心隐藏自己的身份我也没异议，但是作为‘当事人’，欧柠也好，流萤也好，她们不应该有权利知道你的真身么！”

　　“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废话真多！”我烦躁，把头埋进枕头里。

　　感觉凉气靠近，冰凉的触感覆于我肩上，“刈，你还不敢面对我么，你是不敢面对我，还是不敢面对你自己。”

　　“别说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翻身背朝着她，还是挡不住她声线幽幽，“你已经迷失初心了，你说你爱着欧柠，但欧柠爱着的又是谁？易夫人？方刈？还是这个不敢面对自己的你？”

　　“我没有什么不敢面对的！”我蹭的坐起来，“自己的另一个灵魂罢了……”

　　灯忽然亮起，她的面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呈现在我眼前：那是一张面目全非的丑陋脸孔，看不清五官的面容有大火灼烧过的痕迹！

　　我只觉得心脏遭受了空落落的一击，仿佛胸腔里被掏了个洞，然后放进一团火，放肆的灼烧着。

　　短短几秒，我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你果然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微微叹息，下一秒容貌恢复了正常，如我上次见她时一般倾国倾城。

　　前后两张天壤之别的容貌，都是我曾拥有过的，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有谁能懂。

　　“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还没有适应，我需要时间。”我按摩着自己太阳穴，酸疼胀麻。

　　“已经过了两千多年了，你还需要多久来适应？”她揭穿我的软弱，“她们不知道真相，不知者不怪，那你还要一直这样下去么，下了再多的暗示又能怎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法改变的，即便你选择忘记，它还是真实存在的。”

　　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没法改变的么……

　　我眼前一亮：“时空流！欧柠的时空流可以让我回到过去！”

　　“根本没有时空流，这一切不过是你幻想出来的！”她皱眉，“你还不清醒么？”

　　“怎么会没有时空流，”我不信，“虽然是在梦里发生的，但是梦境也是会被操控的，而且我醒来后发生的事情都是按照梦里预言的那样发展的不是么！”

　　“别人是没办法操控你的梦的，能操控你梦境的只有你自己！”她厉声道，“一切都是你的潜意识在排斥那段你不满意的曾经而衍生出来的对策幻境而已，你活在梦里的时间太久了，现在也该醒过来了！”

　　“梦境……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现实，”我已经混乱了，她的意思是我做的梦境都是假的么，“如果是这样，那我醒来后如同梦境中的事态走向又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梦是假的，那我又何必费尽心力去改变这一切呢？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假亦真时真亦假。

　　我突然想到欧柠的那句话。

　　我想我迷茫了。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好像一个漩涡要把我吸到里面去。

　　“为什么我能看到你，在这样一个空间里看到你，你确定这，就不是梦么。”我木木说着，“如果你说一切只是我幻想出来的，那我看到你，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是否就说明，你也不过是我的幻想罢了？”

　　她叹了口气，扶正我的脸，幽幽说道：“你的封印解了，暗示却没有解，我再给你点时间，你要好好想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为什么能看到我，好好想想。

　　我茫然地看着她靠近我耳边，冰凉的气息流连在耳边：“别忘了我是谁。”

　　下一秒她已不见，我回过神，天已大亮，而我正躺在床上；

　　米亚蜷成一团卧在我身上，几乎与我同时，她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斥着警惕的味道。

　　我抬起手想抚慰她，她蹭的一下跳下了床，回头看了我一眼，就跑出屋了。

　　我顿愕，连她都感觉到什么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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